第二十二章 奠定未來之局 （2/2）

  馬車的門帘閉上，隔絕內外。

  駕車的車夫是執掌征伐之神，隨侍女子是為萬物復甦春日神君。

  白髮道人一身道袍坐在車中，懷中抱著鏤空銅獸爐，溫養神魂的白色煙氣裊裊升起，光看排場倒是確實是有天尊的氣象，只是可惜這兩位神靈都是負責看管他才在此處，奉蒼天之命，要將他帶到接下來一段時間羈押的地方。

  道人透過窗簾縫隙望向遠處，呵了一口氣。

  春寒料峭呵氣成白霧，心中默念。

  娘娘，還有鹹魚一號，鹹魚二號。

  你們可快些啊。

  ………………

  

  東皇行宮當中，原本凝重，壓抑的氛圍在雲中君一句話之後直接被打破，北陰額角抽了抽，心中告誡自身不可直視神，不念不想，恢復平靜，而死生之主的氣息直接離去，似乎完全不欲搭理祂，雲中君咳嗽一聲，收回視線，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語氣從容道：

  「看來是不行。」

  「只能暫時將此事壓下，等到趙離回來之後，親自和府君去說，反正鑄造那四柄劍並非一時一日的事情，既要趙離親自來使，最好要他親自在場。」

  「我們先來看看那萬仙陣如何。」

  面容清冷的太陰星君有些不解，看向旁邊的貪狼，傳音詢問道：

  「星君，府君和天尊之間是有過矛盾嗎？」

  ……這我怎麼知道？！

  貪狼嘴角一抽，看一眼周圍環境，實在是說不出這樣的話，想了想，然後面容沉穩嚴肅胡扯道：

  「府君執掌生死輪迴，最為公正嚴格，說一是一，且有生有死，有一報則還一報，因為過去有情分，所以先前出手相助，但是也有仇怨，那就另算，恩怨並不干擾……」

  聲音微頓，貪狼終究和道人關係清淨些，又因那府君氣息離去放下心來，故而低聲嘀咕道：

  「雖是公平，就是有些斤斤計較，賒一點又不會掉一塊肉……」

  他聲音壓得很低。

  但是在場所有仙神都聽得清楚。

  一瞬間皆死寂。

  雲中君都要忍不住嘆服不愧是東皇太一副手，名字當得起一個大字。

  何其大膽。

  先前氣息視線去而復返，輕描淡寫，直接落在貪狼身上，轟然聲中，貪狼直接自身穿戰袍，右手扶刀的武將模樣化作蒼狼原身，然後啪嘰一下，四肢張開化作一張狼餅攤在地面上，滿臉懵逼。

  北陰身旁，身穿紅衣持劍的鐘正若有所思。

  此刻的群仙會還沒有結束，府君旁觀，不曾真正離去。

  他視線落在懵逼的貪狼身上。

  府君視線鎮壓北斗天樞陽明星君。

  恩怨分明，生死公平麼？

  原來如此。

  不過這一幕為什麼會這麼眼熟？

  少年不知為何，浮現一種此事過於熟悉而忍不住要抬手撫額的衝動。

  雲中君確認方才府君只是略作小懲，沒有真的對貪狼如何，便不在意，開始和群仙商量萬仙陣，說既然誅仙四劍和那一座蘊含森羅萬象為劍氣的陣圖短時間內無法成形，不如先著手於此萬仙陣。

  顧名思義，萬仙陣，既然要萬仙聚集，是否必須是仙。

  神魔可否？

  山神地祇可否？

  執掌星辰的星神可否？

  森羅萬象，雷霆明滅誕生的氣機可否？

  后土娘娘又言道，既然是以諸多陣法組合的大陣，那麼這個陣法裡面，是否可以套入那些威力強大的陣法，以大地承載三千世界九洲十方的位格和權柄，足以將這種複合陣法組合在一起。

  譬如天蝕君森羅萬象，風雨雷霆。

  譬如大地遣山調水，萬界祖脈。

  這樣的思路展開，眾神和諸多仙人商量地熱火朝天，最後大有以東皇太一周天星斗大陣為基礎，合和森羅萬象，山神地祇，再將地府幽冥陰神和群星列宿各自占據陰陽兩儀，湊出足足萬人來完成這一座陣法。

  諸神經歷豐富，見識廣博，更天然執掌大道正法。

  確定了方向之後，陣法的細節和真實性被以驚人的速度快速填充，完善，改變。

  府君難得開一次口，言道可以以那道人大道之劍的概念為方向。

  那種大因果可為萬仙所承擔部分。

  另外一部分則由作為陣眼的諸神分擔。

  或許可以短時間內多次激發。

  關於此，地府正著手創造以輪迴為主，磨滅仙神真靈的九曲黃泉之陣，亦可以揉入其中。

  這一次不只是貪狼，就連那老邁土地，開闢靈山的老和尚，以及最為從容冷淡的酆都北陰，都隱隱感覺到一陣陣劇烈胃疼，看著那熱火朝天頗有興致的諸神，頭皮發麻，這種萬仙陣已經徹底有超越規格的趨勢，容納天地人三界大陣，最後以萬仙陣思路組合成為超複合型陣法。

  估計往後還要加持三千烽火天壁的長城氣象。

  貪狼隱隱明悟某個白髮道人曾經的心境感受，感覺到頭皮發麻，有種事情不斷變化一瀉汪洋徹底不受控制的感覺，眼前發黑，覺得仿佛一座龐然大物正在逐漸成型，雖然說現在只是雛形，距離其成型必然還有一段很難確定的遙遠時間，但是終究正在完成。

  雲中君心中微鬆口氣。

  若是此陣結成，天庭就真正有了能和蒼天外道抗衡的根基手段。

  甚至於能夠彌補缺失的那漫長歲月積累。

  於是在白髮道人所不知道的情況下，大的框架就此定下，諸神眾仙便要離去，雲中君這百萬年間難得主持一次事情，雖然沒有動手，也有心神疲憊之感，卻見一人未曾離去，走上前來，微微挑眉。

  身穿黑袍，玉簪束髮。

  雲中君認出周琰，雖然有些好奇，仍舊維持自身位格威嚴，淡淡道：

  「還有何事？」

  周琰沉默了下，將先前道人讓他去追殺蒼天耳目時候的事情一一說出，然後拂袖，將被封閉神識的芒陽扔到地上，這位天神此刻模樣頗為悽慘，身上多有傷勢，是被周琰以狼群圍獵之法傷而不殺，耗盡精力方才擒拿，而周琰也面色蒼白，顯然勝地不算輕鬆。

  雲中君抬眸，淡淡道：

  「趙離既然讓你取其性命，取其權柄，為何不做？」

  周琰嗓音平淡，答道：「我所敵者，蒼天，並非是祂。各為其主，我和祂並無仇怨，所以沒有殺祂的興趣，也不打算放祂回去，因為沒有辦法不殺祂性命的情況下取出權柄，故而來此。」

  是沒有興趣殺芒陽。

  還是說本能抗拒為人刀劍，聽命殺人的感覺？

  亦或者兩者皆有。

  雲中君微微挑眉，饒有興趣，微微頷首，道：「可。」

  招手讓芒陽身軀浮空在旁邊，解開其神魂限制，芒陽身上封印被除，猛地睜開眼睛，還沉浸在仿佛沒有窮盡的追殺當中，面容驚慌失措，欲要本能運起權柄戰鬥，卻被雲中君直接震散了氣力，渾身無力。

  這才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看到眼前天蝕君，看到旁邊將自己追殺至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周琰，面色霎時慘白，心中絕望，本來以為自己此番必然難以倖免，正在閉目等死，卻聽雲中君悠然道：

  「放心，那位周將軍沒有興趣殺你，否則早已在先前就將你擊殺。」

  芒陽微怔，下意識睜開眼，臉上浮現一絲感激。

  雲中君嗓音淡漠道：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伸出手，並指點在芒陽眉心。

  然後猛然朝著外面一拉。

  伴隨著芒陽一聲慘叫，竟被雲中君拉出一道流光匯聚之物，其本身氣機猛然墜落不知凡幾，生機卻還在，只是越發地萎靡不振，而那物在雲中君掌心劇烈掙扎卻無法逃脫五指封鎖，漸漸安靜下來。

  化作一豎瞳，是芒陽勘測三千世界的權柄具現。

  而芒陽失去其權柄，本身就只剩下了次級權柄堆積。

  雖然還能夠勘測極為遙遠之處，卻已經不再具備看破虛實變化，雙目破妄的能力，就如同趙離初次見到太陽太陰神時候，太陰太陽的狀態，其核心權柄已經喪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芒陽渾身無力，幾乎有瞬間昏厥的衝動，也有長呼口氣的安心，至少不曾被直接誅殺。

  雲中君將手中豎瞳權柄扔給周琰，後者似乎對於接受蒼天屬下的力量有些不喜和抗拒，雲中君終究是先古之年誕生，縱橫於太古的霸主，至少在道人和東皇未在的情況，會主動承擔大局職責，眼眸微斂，淡淡道：

  「聽說你是這個時代九洲名將第一，那麼本座問你一句，趙離曾傳下兵書，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忌杆一石，當吾二十石，是何意？」

  周琰神色微微變化了下，最終沉默。

  然後緩緩叉手行禮道：「有勞帝君。」

  雲中君頷首道一言善，拂袖令那一枚破妄權柄直接浮現虛空，散發流光，在周琰配合之下，將其體內極為濃郁的蒼天血脈匯聚於眉心之處，破妄權柄落入其眉心，流光溢散，周琰只是悶哼一聲，便再無反應。

  雲中君微微讚賞頷首。

  待得流光散去，異象也潛藏消失，唯獨周琰眉心多出一道金色豎痕，讓其看去清冷之餘多出難言的威壓，平日封鎖，一經開啟，便可照耀三千世界，破一切妄執，哪怕不去主動耗費法力開啟，也能夠極大強化其戰鬥招式，使其把握氣機戰局的手段越發高深。

  之前和齊天並肩戰火神時，他不如那猴王，彼此實力三七分開，眼下猴王有了筋斗雲，週遊六虛，跨越三千世界，任意隨心；他得了八九玄功，蒼天之血凝聚強大，而眉心豎瞳，堪虛破妄，現在再交手，應該能勢均力敵。

  周琰抬手撫摸眉心豎痕，神色頗有些許複雜。

  告辭離去之後，雲中君收回視線，看向萎靡不振的芒陽，淡淡評價道：

  「既然各為其主，彼此廝殺也是常理，他能放你一條性命，也算是對你有活命之恩。」

  芒陽眼底複雜至極，也有安心和感激之情。

  聲音微頓，雲中君復又微笑道：

  「不過，自己的核心權柄，落在自己救命恩人的手上，不知你感覺如何？」

  「而救命恩人要對尊主不利。」

  「你又要如何自處？是要去取回來，還是不取？」

  芒陽面色微變，臉上神態掙扎而複雜，抬起頭看到那清俊溫雅的帝君嘴角一絲微笑，饒有興趣看著自己，眼眸蒼青淡漠無情，芒陽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恐懼，古之天蝕，喜怒隨心，這個傢伙根本不曾變過……

  祂想到此刻自身的處境，咬牙道：

  「小，小神並不打算背叛尊主。」

  雲中君淡淡道：

  「你覺得你有選擇的權利？」

  芒陽面色煞白。

  雲中君拂袖，將這四方感知之神首座直接帶走，化作一道流光消散離去，消失不見。

  ………………

  片刻後。

  雲中君一身閒散衣物，盤坐在柔軟雲霧上，手裡捧著一卷書，旁邊只剩下觀測三千世界之能權柄的天神芒陽伏案狂寫，雲中君嘴裡咬著一枚果乾，一點一點咬著吃下，然後掀過一頁書卷，淡淡道：

  「以你雙目，觀測三千世界最新寫出來的話本。」

  「然後給本座寫下來。」

  「每日的量你自己知道，寫不完的話，不准吃飯。」

  芒陽奮筆疾書，聞言有瞬間掀桌摔筆的衝動，額角青筋賁起直跳，心中有罕見爆粗口的衝動。

  天蝕君！

  古之暴君！淡漠無情！喜怒隨心！肆意把控蒼生！

  你他媽，為什麼！

  明明前一個萬年祂性格都沒有太大變化，最近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

  ………………

  重重護衛的馬車在一座府邸前面停了下來。

  神將掀開門帘，白髮道人起身下車，視線掠過那頗為尋常的屋舍，落在不遠處的高大樓閣上，眼眸微眯，自己所需要居住的地方並沒有任何玄奇，也無陣法，只有一點，毗鄰此刻由蒼天坐鎮的欽天監。

  PS:今日第二更………四千字~

  九曲黃河升格為九曲黃泉，畢竟原本九曲黃河陣只是三霄所布，再說地府還有黃泉，從昧人真靈這方面，黃泉的位格和傳說特性都遠大於黃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