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問

2024-10-26 15:55:33 作者: 一枝帶雨

  粟家的院子自然是要修整一下的,四郎最終也還是沒有能因為身上的傷而逃過幹活的命運。

  很快,粟家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粟山和大郎合力在整理被毀壞的籬笆院牆,吳玉娘帶著單野和二郎翻整菜圃,三郎指揮著四郎五郎一塊清掃滿院子的糞便,而粟文秀和六郎仍舊陪在米寶的身邊。

  唯獨兩個人——粟廣和劉婉君不在家中。

  就在其他人忙碌的時候,夫妻倆已經結伴離開了家,一路快步去了葉老的家中。

  路上自然還會遇到或者趕著雞鴨,或者牽著牛羊的村里人,嗯,都是才離開家的那些人。

  本以為他們早已經回到自個兒家了呢,沒想到還能碰上。

  

  粟廣覺得頭疼,卻又不能視而不見,只能硬著頭皮挨個打招呼。

  覺得頭疼的不只是粟廣,那些人也頭疼。

  好端端自家養的東西往別人家跑,怎麼拉都拉不回,還在半路上槓上了,換誰都得頭疼。

  尤其是還看到粟廣這個粟家人。

  就想不明白了,粟家到底是有什麼好東西,是能吃好喝好還是怎麼的,竟然能讓全村的飛禽走獸都不要命地往他們家跑啊!

  粟廣感覺到那些人落在他們身上的視線,真是越被盯著看,越覺得心虛。

  畢竟,別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知道啊。

  說到底還是自家孫女給人家添麻煩了。

  粟廣很想儘快脫離那些視線,便伸手抓住了劉婉君的手臂,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好在,疾步之下,很快到了葉老的家。

  葉老的院門跟村里其他人家做的粗糲的門不一樣,不但用的是好木材,做了雕刻,還專門上了漆,門面十分的平整,完全不像村里大多數人家的門那樣硌手,大家串門的時候從來都是叫門而不是敲門。

  看著這扇門,粟廣不由得想起了自家被撞倒的粗糙的院門。

  嘖,為了撞開他們家的院門,那幾頭牛還真是不要命啊,也不怕一頭撞死。

  劉婉君掐了下他的腰,「傻愣著幹什麼呢?」

  粟廣被腰間的疼痛瞬間拉回了心神,趕緊抬手敲門。

  敲了好幾下,裡面都沒有動靜。

  劉婉君翻了個白眼,「敲門沒反應,不會喊人哪?」

  粟廣本來就打算喊,忍不住嘟囔了句,「你怎麼這麼心急?」

  劉婉君冷笑,「哦,剛才你拉著我走的時候不急了?」

  粟廣笑笑,選擇不接話,轉頭對著那院門,深吸了口氣,放聲喊道,「葉大夫?葉大夫在家嗎?葉大夫?!」

  旁邊的劉婉君趕緊抬起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這粟廣本身就有一副大嗓門,因為體格好,說話更是中氣十足,跟銅鑼似的。

  平日裡的劉婉君就時不時被他大嗓門給驚嚇到,更何況是這會兒他特地放大的聲音?

  也就是看他是在叫門的份上,否則她真想上手揍他,讓他安靜點!

  好在,粟廣的這個聲音還是很管用的。

  沒多會兒,裡面就有動靜了。

  院門終於被人打開了,只是,看到站在門口的人,粟廣和劉婉君都驚呆了。

  從初次見面到現在,葉老的穿著打扮雖算不上多好,但是也一直都是樸素而整潔。

  然而此時此刻的他,簡直狼狽得跟之前判若兩人。

  身上的那身洗得發白的衣服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撓了,大片成了粗糙的布條,而且粗細長短都不一致。

  不僅如此,他的手上脖子上還有胸口等,多處地方都有明顯的血痕,滲透了衣服上的撓痕。

  不管怎麼看,這葉大夫都是被人給攻擊了。

  粟廣盯著葉老脖子上的三道血痕看。

  咦,這像是被指甲給撓過的。

  這世上只有女人會這麼撓人的,可他記得葉老是孤身一人,並未娶妻啊。

  而且葉老住進村子裡之後,一直都是深居簡出,鮮少與人來往。

  難道是最新認識的哪個女人,兩人惹出了男女糾紛?

  還是說是在鎮上見到過的那個葉老曾經的救命恩人的女兒找來了?

  粟廣的腦子裡面閃過了各種各樣的猜測,臉上的表情也飛快地變化著。

  他身邊的劉婉君倒是比他穩定些,臉上只有震驚和疑問。

  相對於他們兩人,當事人葉老則一如既往的淡定,甚至面對粟廣意味深長的各種眼神變換,也都坦然得不見心虛。

  這讓粟廣覺得應該是自己猜測的後者。

  葉老見他們不說話,便主動開口問道,「兩位找我有事?」

  粟廣當即就要開口,劉婉君比他快了一步,問道,「葉大夫,你這身上的傷是?」

  「哦,被我家的猴子撓的。」葉老淡淡地應了句。

  這個始料未及的答案,讓粟廣愣住了,「猴,猴子撓的?」

  葉老點頭,身體往旁邊讓了讓,「兩位有什麼事情,進來說吧。」

  粟廣和劉婉君想要和葉老說的話,也確實不好在門口講。

  兩人很是配合地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兩人就看到了被綁在院中石桌墩腳的猴子。

  兩人再次震驚了。

  兩人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葉老平日裡養的那隻猴子,很是機靈活潑,幾乎都是散養。

  聽米寶說過,葉老就沒有綁過那猴子。

  但是,今日的這猴子卻是被一根繩子套住了四肢,不但如此,不知道是不是猴子為了自由拼命掙扎過,他四肢被繩子捆縛住的地方都被磨出了血跡。

  那不是一般的血跡,而是讓人觸目驚心的血跡。

  粟廣這下相信了葉老的話。

  那些傷肯定是被這猴子給撓的。

  這要換做是他被束縛了自由,肯定也得撓他!

  猴子蹲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憐,又有些乖巧。

  而石桌上則放著個藥箱。

  葉老關上院門回來了,自顧自地坐在了石凳上,抬手招呼他們兩人,「請坐。」

  粟廣和劉婉君依言坐下了。

  「葉大夫,我曾經聽米寶說過,你是很喜歡這隻猴子的,尋常也不束縛它,怎麼今日竟然這樣綁著它?都綁出血了。」

  粟廣坐下後,開口就直白地問了猴子的事情。

  倒不是他想多管閒事,而是顧慮著米寶現在可是跟眼前這位學醫呢,若是眼前這人是個心狠的,對這些小東西心腸是很壞的,那他可不敢把米寶交給這樣的人。

  當然了,粟廣直覺上認為葉老不是那樣壞的。

  可他這人直接,還是想直接問出口。

  葉老聽了粟廣的話,也不見生氣,面上還是那樣平淡尋常的表情。

  他打開藥箱,從裡面取出個小瓶子,一個盒子。

  將盒子打開,裡面是滿滿的棉簽。

  他取出一隻棉簽,然後打開小瓶子,把棉簽伸到裡面浸濕,而後慢條斯理地塗抹在了左手手腕處的傷口上。

  一邊塗著,他一邊淡淡地說道,「猴子剛才突然精神狀態癲狂地想要衝出去院子,我試圖攔著,他動手傷了我。」

  簡短的一句話說完,粟廣和劉婉君兩人的神色都變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瞬間就反應到這猴子肯定也是受到米寶影響了。

  說得也是,全村的飛禽走獸都往自家跑了,葉老家的猴子卻沒有。

  他們一開始都忘了這隻猴子的存在了,現在回想,猴子沒到他們家去,應該就是被面前這位葉大夫給攔住了。

  就是,這攔住猴子的代價也太大了。

  真是傷猴傷己啊。

  這一刻,粟廣看著葉老身上的傷,再看看那猴子身上的傷,心裡很是發虛。

  同時還有點愧疚。

  還不等他們夫妻倆說什麼,葉老又開口了,「今天村子裡的動物都很躁動。」

  動物這個詞,葉老曾經普及過,所以他們聽得懂。

  「葉大夫也注意到了?」劉婉君問道。

  葉老點點頭,「我在門口看了眼,它們都往一個方向跑。那個方向,應該是你們家吧?」

  這話,無法反駁啊,因為是事實。

  粟廣和劉婉君對視一眼,然後轉頭對著葉老點了點頭。

  葉老聞言,蒼老的神色淡然的臉上,竟然顯出了幾分凝重的神色,「是米寶出了什麼事嗎?」

  見他一問就問在了點上,粟廣的眼睛一亮。

  他激動地說道,「葉大夫,你可真是一說一個準啊!今日下午,我們家米寶哭了一場,緊接著全村的飛禽走獸都往我家跑,把我家院門和籬笆牆都給毀壞了!」

  葉老聽了他的話,沉默片刻,才說道,「你們把事情經過詳細講給我聽聽。」

  粟廣和劉婉君在葉老那一坐就坐了許久,沒有人知道他們聊了什麼,等他們兩人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兩人回到家裡,粟山和吳玉娘第一時間就過來問情況,兩人卻搖頭說沒什麼。

  因為院子還沒有修整完,粟山夫妻倆見爹娘不太願意說的樣子,只能先繼續忙手頭的。

  等粟家人終於把整個院子收拾乾淨,天都已經黑透了。

  外出整整一日的嚴峻回來了。

  剛一到家,他就發現了倒在地上的院門,以及才修整了不到一半籬笆院牆。

  這讓他瞬間變了臉色。

  正巧大郎剛從棚子那邊餵了驢回來,見到他,笑著打了聲招呼,「嚴叔你回來了。」

  嚴峻道,「大郎,家裡發生什麼事了?」

  大郎笑道,「是出了點事,不過已經解決了。嚴叔你今日去哪裡了?怎的到現在才回來?」

  下午發生的事情還真是不好說,反正都已經結束了,大郎覺得也沒必要說了。

  「哦,我今日去賣貨了。」嚴峻應道。

  還想再問一次家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聽一道饒有興味的聲音響起,「哎呀,貨擔都在家裡放著呢,嚴叔你撒謊也不打一下草稿。」

  嚴峻循聲看過去,就看到四郎坐在堂屋門口,雙手托腮看著他。

  自從歲日之後,粟家就在屋檐下掛著盞燈籠,這會兒燈籠裡面已經點燃了燭火。

  微弱的燭光下,四郎的臉有些辨認不清,但是他的那雙眼睛卻亮晶晶的,盛滿了笑意。

  明明謊言被戳穿了,可嚴峻看到四郎那雙眼睛,心裡卻鬆了口氣。

  四郎還能笑,那就證明家裡一切還好,並沒有出什麼大事。

  大郎自然也知道嚴峻是在撒謊,但是他沒有四郎那麼促狹,心想著嚴峻大概是有什麼事情不方便告知他們,也就沒有追問真正的原因。

  不但如此,他還轉頭看向了促狹的戳穿人家的四郎,說道,「四郎,不是讓你去擺碗筷的嗎?怎麼還在這坐著?」

  四郎非常的淡定,「大哥,我剛才進灶屋看了,面還沒煮好呢。不急。」

  「四郎!給我進來幫忙!」灶屋裡突然傳出了吳玉娘嚴厲的叫喊聲。

  原本還氣定神閒的四郎瞬間渾身一個激靈,二話不說就站了起來,快步地朝灶屋走了兩步,又停住腳步,他略微調整了下姿勢,雙肩微微下沉,才繼續往灶屋走,就是動作變得無比的僵硬緩慢。

  嚴峻看得莫名,問大郎,「四郎這是?」

  對於四郎帶著米寶和五郎偷偷溜到鎮上的事情,大郎覺得沒什麼不能說的,便告訴了嚴峻,講完後,又說道,「四郎挨打是挨打了,不過並沒有傷的太重,他就是故意那樣博同情,從而少挨些罵罷了。」

  嚴峻的注意力立即被偷溜到鎮上給吸引了,他緊張地問道,「他們去鎮上做什麼?」

  這個嘛……

  雖說嚴叔如今吃住都在自家,幫過自家不少忙,還很喜歡姑姑。

  但是,到底人也不是自家人啊。

  四郎他們對鍾雄和趙長安所做的事情實在太過「惡劣」,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就是比較隱蔽,那兩人都不知道始作俑者是三個孩子。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這件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大郎看得出來,阿奶其實挺後悔當時一時嘴快把真相說給家裡人都知道了,現在後悔也沒用了,他們能做到的就是別再再增添新的知情人了,哪怕一個也不行。

  大郎如此想著,非常乾脆地選擇了瞞著嚴峻。

  「也沒有什麼,就是看米寶不開心,帶去鎮上玩了。好在啞巴爺爺機警,回來後告訴了他家裡,爺奶他們及時去把人給帶回來了。」

  嚴峻聽著大郎的解釋,若是換做尋常時候,他肯定會相信。

  可是,想起自己回來路上聽到的傳聞,總覺得大郎是在撒謊。

  怎麼就能這麼巧?

  剛剛好鍾雄跟趙長安兩人被一群野狗給斷子絕孫的當天,米寶他們也在鎮上。

  而且,米寶還正好具備讓野狗聽話的本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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