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番外（二）

  桑大哥來時，也探聽過一些事情，比如這上將軍府在鄭曲尺順利將蒼陵大堰完工時，朝廷為了嘉獎她，如今已經賞賜給了他妹妹作為府邸。

  而原來的上將軍宇文晟則搬入王宮，不日後便要登基召告天下。

  當年的事情桑大哥還記得些情況，據聞是宇文晟戰敗，屍體被敵國巨鹿帶走，那一戰死傷慘重，「柳風眠」身為宇文晟的謀士，也在那一戰當中殉職了。

  有些事情尺子沒跟他說，但他大概也能猜到幾分，尤其是後來到了盛京，得知「柳風眠」乃柳國公二子，他便明白「柳風眠」肯定在宇文晟的軍營中不可能只是一個閒職文書，必定有一定地位。

  這也說明了為什麼宇文晟身後，軍中的人（蔚垚、王澤邦）會一臉悲痛地專程跑來寬慰尺子，並說動她一併離開，來到盛京這一片繁華之地發展興國。

  ……之前在福縣他就發現了，尺子看男人的水平很一般，側重點全在臉上，她一顆心思全撲在他身上，人死後，她就不思情愛，專注於天下大事。

  哪承想，原來他沒死，包括宇文晟也沒死，兩人一直偽裝身份，喬裝打扮成另一副相貌與身份，事到如今才暴露出來。

  「那他人呢？」興師問罪的口吻。

  當桑大哥剛問起這事時，便聽到聲音傳來：「大哥，么妹，你們來了？」

  

  側門內走出來一名風姿卓越的貌美青年，他一步入室內，便令廳中的一切蓬蓽生輝。

  以往他總是以一片素色布條遮眼，瞧不清全臉，而如今一看，他的容貌不僅一絕，一雙矜貴含笑的眸子更是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感覺。

  桑大哥盯注他半晌，訝道：「你的眼睛……」

  「哦，已經好了。」他撫過自己微彎的眼角。

  「好了？」桑大哥著實愣住了。

  他在戰場上不僅大難不死，連瞎眼也都治好了，上蒼還真是待他不薄，還平白擁有了這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娶了一位能幹、賢惠、忠貞又當官的妻子，他往後吃軟飯估計吃得更得心應手了吧。

  雖然知道他是柳國家的兒子，身份地位都不差，但那是以前，與現在的尺子比起來，他還是差太多了，他大抵也就是世人口中所說的在家靠父輩吃飯的人，嫁人了就靠妻子吃飯……

  他家尺子這麼好，為什麼偏偏就要執著於這樣一個沒點男子擔當，看起來風一吹就能飄走的男子呢？

  不順眼的感覺尤在，一想到他故意隱瞞，令自家妹妹傷心了那麼久，還因為他跑來摻和這麼些危險的種種事情……他便很難心平氣和。

  他冷著臉道：「既然好了，那便是你走運，以後別再做些危險的事情，惹得自家妻子擔驚受怕，你以後便好生陪在尺子身邊，你們年歲也不小了，是該好好考慮一下後代的事了。」

  聽到大哥訓宇文晟跟訓惹事生非的晚輩似的，鄭曲尺捂臉。

  哥，哥，這不是當初那個咱們可以任意欺辱的柳瞎眼了，人家現在是鄴國大將軍，過幾日後的鄴王了，你如此大逆不道，妹妹是真的替你很恐慌啊。

  宇文晟倒是沒生氣，反倒態度謙遜應和道：「大哥說得對，我一直期盼能與曲尺擁有一個孩子，只是她一直太忙了。」

  他溫柔如碧波的眼神瞥向鄭曲尺，像足了一個賢良淑德、又拿妻子沒有辦法的可憐丈夫。

  而鄭曲尺則警告的瞪著他，快閉嘴吧你。

  果然，一提及後代一事，傳統人桑大哥當即掉轉槍頭，對著鄭曲尺便嚴厲道：「尺子，再忙也要抽出時間來，知道嗎？」

  「知道知道。」

  要是以往她高低還得爭辯兩句，但因為欺瞞與心虛，現在別說生孩子，叫她當孫子她都能先答應。

  她揮了揮手，讓宇文晟帶著自家好奇左看右看的么妹去花園逛逛，他一臉妻管嚴地拉起桑么妹聽話離開，而她自己則與桑大哥私聊。

  「哥，假如我瞞著你一件事情很久很久了，你會生氣嗎？」她笑得特別討好、乖巧、可愛。

  他聞言，眼神透著幾分了解：「要看什麼事情。」

  她想了一下形容詞：「一件很大，很嚴重，很……」

  「什麼事？」桑大哥瞬間變臉：「你是不是違法犯罪了？」

  趕緊擺手否認：「這倒沒有……」

  「你在朝當官，務必要……」

  見他要長篇大論說教，她趕緊回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絕對會當一好官，造福百姓，興建國家，所以大哥，我如果幹得好，是不是我一個不小心犯了錯事，你能對我寬容一點？」

  桑大哥兄妹情深道：「尺子，大哥什麼事情都能原諒你，你這些年過得有多不容易我都知道，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忙，假如是為了大哥好而隱瞞，大哥是不會生氣的。」

  「是、是真的嗎？」她小心求證，大膽挖坑：「你絕對要記住自己說的啊，以後絕對不生氣。」

  自以為早看穿了一切的桑大哥，此時笑得很是慈愛：「嗯，不生氣。」

  ——

  不生氣……才怪！

  在一大早被裝扮一番，再被隆重牽上馬車，一路迎入了王宮內，在被安排站在一眾朝臣堆里時，他極度不適應，一度手腳發麻，茫然無措。

  ……尤其在被一堆人恭喜喊「國舅」時，他人還是懵的：「？」

  直到他看到他家那個吃軟飯的妹婿牽著他家換然一新的尺子，身著帝後婚制服從北玄門、順貞門，在鐘鼓齊鳴、禮炮散花，淨鞭三響——

  洪亮的鐘鼓鳴聲震得他頭昏眼花。

  午門外廣場等待多時的文武百官才依官階高低魚貫進入了大殿，有人還好心拉了一把傻了的桑大哥。

  入了大殿，新王、新后冠冕於朝堂之上，五品以上的官員則站於東西朝堂前，殿外宮女、侍衛也按照上朝的儀式站立，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沉浸在這隆重盛大的場面。

  等他們站定位置後，百官三呼拜舞，俯伏金階，跪下齊聲震喊：「叩見王上、王后，王上、王后萬歲萬歲萬萬歲。」

  原本王后該是千歲千千歲，但宇文晟卻與禮官說，他要與鄭曲尺生共寢死同穴，她若千歲他便千歲，她若萬歲他便萬歲，禮官怕了他，只要他肯順利登基，什麼都能改。

  桑大哥在一聲聲王上、王后的稱呼中兩眼一黑，險些暈了過去：……若他的眼睛沒花，沒出現狗膽包天的幻覺的話，那站在大殿至高無上位置的「活閻羅」是他那個吃軟飯的妹夫「柳風眠」，而他的妹妹尺子則傻呼呼地成了當朝王后，他成了王親國戚……

  不，想到過往種種，他對「活閻羅」頤指氣使，他對「活閻羅」挑剔指責，他對「活閻羅」嫌棄不滿……他、他現在還好好的活在這世上，是不是鄭家列祖列宗在天上保佑著他？

  這一樁一樁的事情突然擺在他面前，衝擊著他脆弱的神經。

  盯著王座上心虛不敢與他對視的人，他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天靈蓋，渾身氣得直哆嗦。

  好啊鄭曲尺，有本事你以後就別回家，否則——我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