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母女相見

  屋內，只剩兩人，賀憐語卻是連看也未看他一眼，只將臉側向床里，話也未問一句，反正，他若有事，他自會開口，他若想幹什麼，她也阻止不了，不是嗎？

  賀炎無奈，輕輕的坐到了床邊，伸手想撫上她消瘦的臉頰。

  賀憐語卻猛然回頭，有些凹陷下去的大眼睛冷冷的瞪著他，讓賀炎不自覺的收回了手。

  「語兒，朕帶了一個人來見你。」她都這樣了，他也不想再跟她置氣，反正，只要她能好起來，他怎樣都行，別說她這無禮的態度了，就算她真的打他罵他，他也會快活的受著。

  

  賀憐語未動，只拿眼神詢問他，這個時候他能帶誰來見自己？她似乎已經猜到了。

  見她眼底那極力想掩藏卻又掩藏不住的期待與欣喜，賀炎笑了，微微俯首，那一隻大手，到底還是摸上她的臉頰，他溫柔道，「兮兒她人雖小，但醫術不錯，朕將她帶了來，讓她親自為你醫治，如何？」

  「她……」一開口，聲音依舊難掩沙啞，「她來了嗎？」賀憐語卻突然慌亂了起來，自己的這個樣子，要怎麼在兮兒面前露臉？又要如何對她解釋她目前的狀況？

  說是為她父親殉情未遂，然後，被擄宮中，就這樣被賀炎……

  如果兮兒知道實情，她會怎麼想？自己一個人痛苦就夠了，還要連累她也跟著痛苦嗎？

  「你放心。」賀炎輕聲安撫，「在你沒有做好準備見她之前，朕不會讓你見到你。」

  「？」賀憐語目露疑惑。

  賀炎卻是露出了一絲苦笑，其實，他倒巴不得這對母女能夠相認，那樣的話，只代表著賀憐語起碼已經從心底里認可了他，至少也算是默認了他們的關係。

  她之所以害怕見孩子，怕就是覺得他對她的愛讓她難堪吧。

  指著帷帳道，賀炎輕聲道，「等會，朕會將這拉下來，不讓她瞧見你……」

  「這樣能行嗎？」賀憐語心裡還有一絲怕怕的，而且，隔著幔帳，她也瞧不見兮兒的樣子了，那天，隔著轎簾，並沒有近距離的看看那孩子，她多想啊，想抱抱她，想親親她，想多和她說幾句話……

  「好了，別哭。」看她憔悴的眸中滾出淚來，賀炎心疼不已，一邊用指尖替她拭淚，一邊柔聲哄著，「大不了，等你好了之後，朕允你經常出宮見她。」到那時，她說不定也就想開了。

  見她？要怎麼見？賀憐語恨恨的瞪著他，她還有何臉面面對孩子，面對楠哥哥的孩子。

  因賀炎的這一句話，賀憐語眼底的淚淌的更凶了，擦了一遍，立刻又涌了出來，直讓賀炎跟著心疼死了，真怕她會哭壞眼睛，於是，臉色一冷，沉聲道，「再哭，朕就讓她回去，你以後再別想見她。」

  真不想對她惡聲惡語，但是，除了對她發狠，別的招數全部沒用，賀炎自己也是要瘋了，快被這磨人的小東西給折磨瘋了，他就是想對她好一點也不能。

  可是，對她狠了，看她難過的樣子，其實，他心裡比她更痛啊。

  真不知道，是他在折磨她，還是她在折磨他……

  賀憐語發乾的唇微微動了動，什麼話也沒說，只輕輕的吸了吸鼻子，可是，那眼淚是說停就能停的嗎？

  但又怕他真不讓自己見孩子，她只得胡亂的拉著被角擦淚。

  即使是隔著帷帳，也總比見不到的好，不是嗎？

  「別動，」賀炎忙拉住她，擦淚也沒必要那麼用勁的。

  賀憐語果真沒敢動，自然也沒哭了，她也怕眼睛哭壞，以後還要怎麼看孩子呢？

  賀炎這才鬆了口氣，看來顧清兮姐弟還是不能出宮，不然以後，小語兒要是鬧了，拿什麼治她？

  殿外，顧清兮等了這麼久，還不見讓自己進去，不禁有些急了，甚至懷疑皇上是不是騙她的，那裡面真的有病人急等著她來救治嗎？可為何遲遲不讓她進去？

  貴祥也是一臉焦急的來回踱著步子，可是，他急歸急，還不住的拿話安慰顧清兮，說皇上可能有事，一會就好什麼的。

  但，眼見著半個時辰都快過去了，裡面一個人影也沒出來，顧清兮站不住了，便央求貴祥，「貴總管，要不您進去問一聲？」她真的會以為皇上進去就將她忘了。

  「好。」貴祥遲疑了下，也就一跺腳，進去了。

  但很快就又跑了出來，「顧姑娘，皇上有請。」

  「哦。」還真有病人啊？可讓大夫等了這麼久，看來這病也並沒有皇上說的那麼急那麼重。

  顧清兮跟著貴祥進到裡間，就見賀炎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而白色幔帳之後，擺放著一張大床，依稀能望見上面躺著的人影，瞧那身形，卻是女子無疑。

  果然……如她所料。

  「皇上。」顧清兮向賀炎行了個禮。

  賀炎點頭，朝幔帳里望了去，「還請顧姑娘仔細瞧瞧，她這病到底險不險？」

  「好。」顧清兮應聲走到床邊，隔著帷帳朝里望了一眼，卻是模糊不清，因不知道裡面躺著的這位到底什麼身份，顧清兮也不敢造次，只道，「請將手伸出來，容民女先為您耗下脈。」

  聞言，裡面女子似乎僵了下，過後，放緩緩的將左手伸出了帳外。

  顧清兮兩指搭在了脈搏之上，神情凝肅，很快，將這手送回帳內，又道，「另外一隻手。」

  那女子便側了側身，又將右手伸到了帳外。

  顧清兮又細緻的為她把脈。

  很快，心裡便有了答案，又體貼的將女子右手送進帳內，顧清兮才道，「病雖重，卻不險，只需好生調理，但也無妨……民女這裡先開個方子，您先按照我方子上的藥，先吃上五天，五天過後，民女再過來為你瞧瞧。」

  她這一說，賀炎頓時鬆了一口氣，但是，聽她說吃藥，他又犯了愁，直言道，「不瞞顧姑娘，正是吃不下藥呢，若早些時候，能喝進去藥，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哦？」顧清兮微微一愣，倒有些意外，「敢問是每次吃藥便會吐出來嗎？」

  「正是。」賀炎道。

  床上，賀憐語側著身子，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緊緊的盯著顧清兮，卻連她的話並未聽進去半句，此刻，女兒近在眼前，可她卻連見她的勇氣都沒有，她真是沒用啊。

  眼淚，無聲落下，那細微的哽咽之聲，卻是沒能逃脫顧清兮的耳朵。

  顧清兮只道那女子因吃不下藥而難過落淚，頓時安慰道，「無妨，我有個法子，可保你能安然吃藥。」

  「如此甚好。」賀炎頓時心安了不少，再瞧床上，那眼裡分明漾起滿滿的溫柔。

  就連顧清兮瞧了，也不禁詫異起來。

  這些日子，她與賀炎也有過幾次接觸，他給人的感覺總是淡淡的……就好似這世上再沒有一件事再沒有一個人能打破他那種漫不經心的情緒。

  可此刻，他眼睛裡那深濃的溫情……卻是讓人心驚。

  這讓顧清兮不禁也朝床上多望了幾眼，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女子，能讓一國之君，閱盡天下美色的男子，有如此溫情之色？

  這一望，卻讓顧清兮猛然間嗅出了一絲異樣。

  除去有些苦澀的藥汁味兒後，她敏銳的從中嗅到了一絲清甜糖果般的氣息，就像……

  對了，那日，樺兒說的便是這個味道吧？的確很像娘身上的味道。

  娘——

  顧清兮心頭陡然一跳，像是突然魔障了一般，她痴痴的看著床上的人兒，手，不自覺的就碰上了帷幔，想掀開看看，裡面究竟是何人，為何氣息與娘親如此相似？

  為何……會讓她心中有如此熟悉的感覺？

  那種感覺不停的在她心口發酵，想都沒想，她一用力，可是，帷幔像是隨風而動，只是輕輕掀開了那麼一下，卻又緊緊垂了下來。

  「放肆。」賀炎神色陰沉，顧清兮心一顫，猛然跪地，「民女不敢，民女只是想替她再仔細檢查一下。」

  床上，賀憐語被賀炎那一聲低喝，也是嚇了一跳，許是護女心切，她竟脫口而出的『啊』了一聲。

  這一聲沙啞的驚呼，卻讓顧清兮聽出了熟悉的感覺，心中疑惑越發多了，「皇上。」她跪在地上，認真道，「能否掀開帷幔，讓民女再替她做下檢查？」她定要瞧瞧這女子的模樣，為何會給她這樣的感覺？

  基本上，她已經敢斷定，那日轎子裡的女人，就是她了。

  床上，賀憐語聽言，更是慌亂搖頭，即使要見，她也不想這副模樣與女兒相見啊。

  賀炎深深的看了顧清兮一言，道，「不用，你先去開方子吧。」

  「可是……」顧清兮不想放過這個解疑的機會，然而，賀炎臉色已然不悅，「去吧。」顯然，有不讓她繼續追問的意思。

  顧清兮好無奈好不甘心，但突然想到，這女子的病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瞧好的，才她說了，五日之後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