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要害多少人才罷休

  夜色深沉，圓月不知何時鑽進了雲層，灰濛濛的天空宛若一塊無比厚重的幕布一般，沉悶的有些壓抑。

  徐嬤嬤自大太太處出來之後，並未回房，而是一轉身，朝別院西北角的那一處小角門走去。

  這個時候，整個璞己寺異常的安靜，唯有香燭燈火明滅閃爍。

  所以，徐嬤嬤也不怕，這小角門是寺里特意留的，為的是方便陳府的丫鬟們通行的。

  大太太此行為的是還願祈福，所以，主持特意留了一間禪房供其使用，而大太太也是為了不給人添麻煩，除了用了客房外，其餘飲食等，皆由自己帶來的丫鬟準備。

  而這小角門，便是留給丫鬟們通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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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嬤嬤趁著夜色摸到了小角門，從腰上取了鑰匙，將角門打開，然後眯著眼睛朝外院掃了一眼，卻是空蕩蕩一個人影也不見。

  「顧三，顧三……」她走出小角門，舉目搜索，口裡低低的輕喚著。

  可是，除了偶爾從山間傳來的風聲與鳥鳴聲，什麼也沒有。

  「死鬼，又跑哪兒去了？」徐嬤嬤氣的罵了一句，剛轉身要回，突然眼尖的瞄到了角門邊的一棵灌木叢後，似乎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她貓著身子，走了過去，很快就聽到了呼嚕聲。

  湊近一看，不是顧三是誰？

  徐嬤嬤氣的一腳就踢了過去，「死鬼，這裡也能挺屍？」

  「哦，哦……不敢了，小的明天一早就還錢。」那顧三突然覺得腿肚子一痛，還以為又是要債的打他的呢，人還未清醒，嘴裡就咋呼的討饒起來。

  徐嬤嬤忙撲過去捂住他的嘴，「死鬼，你不要命了？」隨後，又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顧三的頭上，「沒用的東西，又欠了誰的銀子了？賭，你就賭吧，遲早有一天，你這條命也得給你賭沒了。」

  「唔——」那顧三接連被打，瞌睡蟲也被嚇走了，睜大了眼睛，夜色中瞧見是徐嬤嬤，臉上立刻掛上了笑，「哎呦，我的小心肝，你這整的是什麼事？不是說給我留門的，還說有好事的嗎？老子等了大半夜，你才來？快快……」

  顧三一邊埋怨著，很快就將她壓到了地上……

  徐嬤嬤推著他，卻發現顧三人瘦但力氣倒不小……

  徐嬤嬤一時氣急，沒頭沒腦的就朝他臉上啪的一巴掌扇過去，低聲咒道，「死鬼，你真是作死哦，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顧三一腔慾火，頃刻間被兜頭潑了一盆冰渣子，但他也不是個好惹的，一巴掌狠狠的又朝徐嬤嬤臉上招呼了過去，「臭娘們，拿老子尋開心呢？」

  說著，他聲音漸漸大了去，徐嬤嬤顧不得臉頰上火辣辣的疼，忙起身捂住他嘴，然後，從懷裡掏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往他手上一塞。

  顧三一見是銀子？所有火氣與憋屈唰的就自動消散了，他捧著徐嬤嬤的臉，狠狠的吧唧了一口，「我的小心肝，還是你知道老子的心思。」

  昏暗中，瞧到顧三那張還算帥氣但露骨的臉，徐嬤嬤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當年若不是看上了這混蛋的一副皮囊，她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這顧三說來還是個秀才，只是家道中落，自己又遊手好閒好吃懶做，開始還指望著能博得一些功名，在朝里撈個一官半職什麼的，但他這種人，正經書不喜，那種下三濫的東西，倒是一學就會。

  這些也是徐嬤嬤後來知曉的，一開始，還道他是個落魄文人，又生的一副好模樣，她便生了幾分愛慕憐惜之心，常常的將自己的貼己接濟於他，而這顧三也是個箇中好手，看出她的愛慕之意，在她面前，越發甜言蜜語百般殷勤。

  兩人就這麼一來而去的好上了，可好景不長，很快，這廝就露出了本性，三天兩頭的找徐嬤嬤要銀子，還經常的揚言威脅，好就好，不好的話，就鬧到陳府去，看她以後還有何顏面在陳家生存。

  徐嬤嬤氣急惱急羞急，卻無可奈何，再加上，這些年跟在大太太身邊，歲數一年年的熬大了，不但這心裡寂寞，身體也越發的難熬起來，她想離開這男人，卻又無法自拔。

  所以，與之糾纏，一拖就是這麼多年。

  但這一次，她知道了顧三在外豪賭，欠了人一屁股債，一個月之內，她就已經給了他不下一萬銀子，這不，三天前，他又來了，說還差三千，不還的話，別人要撕了他。

  他這是想撕了她，徐嬤嬤當時恨恨的想，她一個奴婢，哪裡有那麼的銀子？可是這顧三分明是當她冤大頭，自從與她有染後，吃喝嫖賭什麼都干。

  徐嬤嬤這次撐不住了，上次給的一萬銀子，有大半都是她從大太太那邊的利錢銀子裡私扣了下來，正愁沒地兒撈錢補窟窿呢，這可好，還要三千？

  所以，這一次，徐嬤嬤下了狠心，決定將顧三這混蛋一次性給解決了。

  「規矩點，聽老娘說完。」徐嬤嬤狠狠瞪著顧三，見他不停的親著手裡的那錠銀子，眼裡閃過幽冷的光。

  「好好。」顧三將銀子揣進了懷裡，抱她。

  徐嬤嬤冷眼瞪過去，卻也沒推拒，只順勢讓他摟進懷裡，然後低低道，「你聽好了，想要銀子，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嗎？」顧三頓時雙眼放出綠光，「老子就說，你這騷娘們肯定藏了一手，一萬銀子都拿了，還在乎這三千？」

  「你？」徐嬤嬤真想跳腳罵娘，但這種情況顯然很不允許，她只氣得一咬牙，伸手在他的腰穴上狠狠的掐了下去。

  「啊——」

  「不想要銀子，你就給老娘叫——」

  顧三頓時齜牙咧嘴，「好好，只要你給老子銀子，你怎麼老子都成。」

  徐嬤嬤這才鬆了手，冷然一笑，笑容在昏暗的夜色里，陰測測的讓顧三本能一顫。

  「老娘這裡現有個好差事，你若辦好了，不但銀子，美人也歸你。」

  「美人？」顧三頓時來了精神，但很快又換了一副神色，「什麼美人，在老子眼裡，你就美人。」

  徐嬤嬤鄙夷的睨他一眼，「呸，你不是一直嫌老娘年紀大了？」

  「嘿嘿——」看在銀子的份上，顧三沒有跟她頂嘴，而是腆著笑臉哄她，那都是他喝醉了時說的混帳話。

  徐嬤嬤推了他一把，低聲道，「聽著，這一次可是位嬌滴滴的小姐，模樣兒又美又嫩，怎麼樣？有沒有這膽子？」

  顧三聞言，第一次有些心驚膽顫！

  ……

  第二天，寺里的晨鐘一響，大家都起身了。

  簡單的吃過早飯，大太太便領著顧清兮陳韻惠陳韻屏三人來到特意留出的禪房。

  大太太跪在佛祖前，虔誠的念經，而顧清兮等三人，則每人一方小桌，自去抄寫經書。

  璞己寺也一切如常，香客們絡繹不絕，隱隱還能聽得前方大殿裡傳來老方丈講經的聲音。

  時間如流水，尤其是這寺中的一天，悄然而去，過的極快。

  抄了一天的經書，顧清兮等人也都有些疲倦，大太太很是體貼，讓她們吃過晚飯就歇息，不必再到她這邊立規矩了。

  但是，天將黑，大約晚飯過後半個時辰，金燕去來到了陳韻屏的房裡，說是大太太那邊突然有些事，想煩三姑娘過去一趟。

  陳韻屏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猜到大太太這次勢必不達目的不罷休，只怕那顧清兮這次劫難難逃，想到自己的母親四姨娘，陳韻屏眸里閃過冷光，本想派小蓮去顧清兮那邊知會一聲，卻不料金燕又說，大太太讓小蓮一起去，大概是什麼急事，若三姑娘有話要與顧姑娘說，就由她轉告。

  這分明是想將自己拿住，好擺布顧清兮的。

  看來昨兒自己的行為，已經觸怒了大太太。

  陳韻屏心底一聲嘆息，能幫的她已經盡力去幫了，只是大太太那邊……唯有看顧清兮自己的運氣了。

  「小姐，三姑娘被大太太叫走了。」紅枝送了碗筷，回來對顧清兮說。

  顧清兮正自梳洗，聽言便放下了毛巾，走到梳妝桌邊，鬆散了頭髮，手裡捻著一枚碧玉簪子，微微發呆。

  「小姐。」紅枝走了過來，拿起梳子，幫她梳發，一邊說，「大太太這麼晚叫三姑娘過去，是幹什麼？」

  幹什麼？大概是昨晚耽誤了她的好事，今晚將她支開罷了。

  顧清兮輕輕一笑，「三姑娘熟讀經書，只怕大太太有不懂的，請她去解讀吧。」

  「那還不如找主持方丈呢。」紅枝明顯不信。

  顧清兮也沒過多解釋，只讓紅枝也趕快梳洗，說今天抄了一天的經書，脖子和手都快斷了，恨不能快點上床睡覺。

  ……

  「母親，你找女兒何事？」到了東廂房，陳韻屏面色如常的問。

  大太太見她與小蓮都來了，只點頭，道，「母親知你從小熟讀經書，比你那兩個姐姐都強，母親這兒正有幾句，不是很明白，想找你來說說。」

  說著，就命人端椅子，讓陳韻屏坐到了自己身邊，同時，給徐嬤嬤使了個眼色，徐嬤嬤自悄悄出去。

  陳韻屏心下瞭然，坐到椅子上，心下悲愴又憤恨。

  這樣的老妖婆，究竟還要害多少人才得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