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性愛的白日夢39
2024-10-11 17:19:53
作者: (英)靄理士
性愛的白日夢(也叫性幻想)是自動戀的很普通與很重要的一種,有時候也是手淫的第一步。白日夢的方式也不止一種,而其主要的方式可以叫作「連環故事」40的方式。美國威爾斯蘭女子學院(Wellesley College)的利諾伊德女士(Mabel Learoyd)很早就研究過這一種的白日夢。所謂連環故事是一篇想像的小說似的東西,情節大抵因人而異。一個人對自己的連環故事總是特別的愛護,往往認為是神聖的精神資產的一部分,輕易絕不公開,甚至於對交情極深的朋友,也難得泄漏。連環故事是男女都有的,不過女童與少女中間比較多;有一個研究發現352個男女中間,女子有連環故事的占全數女子的47%,而男子則只占17%。故事的開端總是書本里看到的或本人經驗里遇到的一件偶然的事,而大抵以本人遇到的為多;從此逐漸推演,終於扯成一篇永久必須「且聽下回分解」的故事,而要緊的是故事中的主角100個裡有99個是本人自己。故事的發展與閒靜的生活特別有關係,就枕以後,入睡以前,對於編排連環故事的人是最神聖的一段光陰,絕對不容別人打攪。特里奇(G.E.Partridge)對於伴隨白日夢所發生的生理上的變化,做過一番有趣的觀察與敘述,特別注意到師範學校里從16歲到22歲的女學生。41畢克(Pick)的觀察則限於一部分多少有些病態的男子,他們的白日夢也大抵有些性愛的基礎,所謂病態指的是近乎歇斯底里的一路。史密斯(Theodate Smith)42研究過差不多1500個例子(其中三分之二以上是少女或成年的女子),他發現有連環故事的人並不多,只占1%。健康的男童,在15歲以前,所做的白日夢裡,體育的運動和冒險的工作要占重要的一部分;而女童的白日夢則往往和本人所特別愛讀的小說發生聯繫,就是,把自己當作小說中的女主角,而自度其一種想像的悲歡離合的生涯。43過了17歲,在男女白日夢裡,戀愛和婚姻便是常見的題目了;女子在這方面的發展比男子略早,有時候不到17 歲。白日夢的婉轉的情節和性愛的成分,雖不容易考察,但它在青年男女生活里,是一個很普通的現象,尤其是在少女的生活里,是無可懷疑的。每一個青年總有他或她的特別的夢境,並且不斷地在那裡變化發展,不過除了想像力特別豐富的人以外,這種變化與發展的範圍是有限的。就大體說,白日夢的夢境往往建築在有趣的個人的經驗上面,而其發展也始終以此種經驗做依據。夢境之中,有時也可以有一些變態或所謂「邪孽」的成分,但在實際生活里,做夢的人也許是很正常的。白日夢也和性的貞操有相當的關係,大抵守身如玉的青年,容易有白日夢。44就最普通的情形而言,夢境總是夢境;做夢的人也明知其為夢境,而不作把夢境轉變為實境的嘗試。45做夢的人也不一定進而覓取手淫的快感,不過,一場白日夢可以在性器官里引起充血的作用,甚至於自動地招致色慾亢進。
白日夢是一種絕對個人的與私有的經驗,非第二人所能窺探。夢的性質本來如此,而夢境又是許多意象拉雜連綴而成,即使本人願意公開出來,也極不容易用語言來傳達。有的白日夢的例子是富有戲劇與言情小說的意味的,做男主角或女主角的總要經歷許多悲歡離合的境遇,然後達到一個性愛的緊要關頭,這緊要關頭是什麼,就要看做夢的人知識與閱歷的程度了;也許只是接一個吻,也許就是性慾的滿足,而滿足的方法可以有各種不同的細膩的程度。白日夢也是誰都可以有的,初不論一個人是常態的或變態的。盧梭在他的《懺悔錄》里敘述過他自己的白日夢:盧梭的心理生活是有一些變態的,所以他的白日夢往往和受虐戀46及手淫連在一起。拉法羅維奇(Raffalovich)說起有同性戀傾向的人,即在戲院裡或市街上,做起白日夢來,也會想像著一個同性的對象而產生一種「精神的自淫」,有的也可以到達亢進的程度而發生生理上的解欲的變化。
性愛的白日夢是一種私人而秘密的現象,所以近年以前,一向難得有人注意,也難得有人以為值得加以科學的探討;實際上它是自動戀範圍以內很重要的一種表現,是很有研究價值的。一部分溫文爾雅而想像力特別發達的青年男女,一方面限於環境,不能結婚,一方面又不願染上手淫的癖習,便往往在白日夢上用功夫。在這種人中間,和在他們所處的情勢之下,我們不能不認為白日夢的產生絕對是一種常態,也是性衝動活躍的一種無可避免的結果,不過如果發展過分,無疑以常態始,往往不免以病態終,在想像力豐富而有藝術天才的青年,特別容易有這種危險;白日夢對於這種人的誘惑力是最大不過的,也是最隱伏的。我們說性愛的白日夢,因為儘管不帶性情緒色彩的白日夢很多,不過,無論此種色彩的有無,白日夢的根源怕總得向性現象里去尋找;據許多相識的男女青年告訴我,他們白日夢的傾向,不論夢境的性的成分如何,即使一點性的成分也扯不上,一到結婚以後,便往往戛然而止,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了。
最近美國漢密爾頓醫師的細心研究更證明白日夢的重要性。他發現他所研究到的人中,男的有27%,女的有25%,都肯定地說,在他們對於性的題目未有絲毫認識以前,他們都做過性戀白日夢;許多別的人說他們已經記不清楚;而28%的男子與25%的女子則說至少在春機發陳的年齡以前,他們也做過這種夢;同時,他又發現到春機發陳的年齡以後,而依然不做性戀的白日夢的,男子中只占1%,而女子中只占2%,而在18歲以後到結婚以前,此種白日夢在心理上時常縈迴不去的,男子中多至57%;而女子中51%;此外,還有26%的男子與19%的女子,就在結婚以後,還時常為此種夢境所纏繞,以至於妨礙了日常的工作。
對於先天遺傳里有做藝術家傾向的人,白日夢的地位與所消耗的精神和時間是特別來得多,而藝術家中尤以小說家為甚,這是很容易了解的一點;連環故事不往往就是一篇不成文的小說麼?在一個平常的人,假如白日夢做得太多,甚至到了成人的年齡,還不能擺脫,那當然是一種不健全的狀態,因為對於他,夢境不免替代了實境,從此叫他對於實際的生活,漸漸失去適應的能力。不過,在藝術家,這危險是比較少的,因為在藝術品的創作里,他多少找到了一條路,又從夢境轉回實境來。因為看到這種情形,所以弗洛伊德曾經提到過,藝術家的天賦里,自然有一種本領,叫他升華,47叫他抑制,抑制的結果,至少暫時可以使白日夢成為一股強烈的產生快感的力量,其愉快的程度可以驅遣與抵消抑制的痛苦而有餘。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