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徐懟懟懟
2024-04-27 06:40:37
作者: 霂子已
記憶中的長孫無忌舅舅,冷冷的望著自己道——「陛下該以社稷為重,不應困守於手足血肉之情!帝王家,最是無情!」於是,李治閉上眼,仿佛還是昨天。
他的哥哥吳王李恪,在永徽四年二月被殺,年僅三十四歲。
很巧,李治如今也到三十四歲。
哥的死讓李治明白,哪怕本無意謀反的人,卻因擁有了庶長子的身份而有了藉機謀反的可能性,因此被置於死地,實屬——
「眾望所歸」。
而這歸根結底,用霄冬至的話來說——
是嫡長子繼承制度的原因,甚至可以說,是整個皇帝制度的問題。
適合當太子的,因為身份而不得不遵循君臣之禮,不適合當太子的,一直都忌憚有能力有才幹的皇子,只有當嫡子之間的競爭不存在的時候,才能解決一切。
最好是——
王朝也不復存在!
一切制度都去掉,可在那之前啊——
他李治也必須慢慢得成為了殺伐決斷,笑著殺親舅舅的人。
他也記得自己那日坐穩高台,目送他的親舅舅離開長安,一轉頭,手一揮,他就知道——
長孫無忌,在路上……必死無疑了。
至於,未來誰才是大唐的皇位繼承人?
答案,有一萬種可能。
他需要,他也想要一個真的能為天下著想,讓百姓安居樂業者,不論身份,也就在這時……武則天帶著農書出現了。
李治至今也不確定自己走的每一步棋對不對,但捫心自問,他是想要一試的,所以,當以長孫無忌為首的元老派系先土崩瓦解,李治脫離了眾位元老的掌控,就扶持了武則天起來。
對內給武則天處理,自己對外,同波斯等國家交往,再從軍事上,籠絡了西突厥、百濟、高句麗,也是這個時候霄冬至「種」了毒,但是,這混帳是自己調製的毒,等他李治解決了朝中的根深蒂固的問題,殺了那群老混帳,今後,暢想著——
無論是恢復科舉,還是編撰《唐律疏義》,再繼續均田制等……都可以。
那一年,李治和霄冬至時常交流到深夜。
真是眼看大唐從頻繁的災害中恢復了欣欣向榮,可這欣欣向榮只是表面。
霄冬至在某個夜晚割破了手,李治親自為他包紮,他眼睛只是盯著他一路找來的地圖道:「要真正的解決,恐怕得有人死,非死不可的話,這次讓我來吧。」
霄冬至說完,包紮好了手上的傷口,隨即微笑看他,遞上早就準備好的農夫策——
白皮書案由此拉開序幕。
對於徐有功明降——不說從紅袍大臣變成縣尉了,就說他從前是縣令,被貶為縣尉……這就等於是一擼到底了,然河陽那地方卻實在是好,有道是寧為城裡一座宅,不要鄉下百畝田。
河陽歷史悠久,徐有功這官擼的,叫人不敢太小瞧,就更別說他手裡還有的殺手手冊捏著,誰敢說話?
徐有功剛剛離開朝堂,就被武則天傳召。
後宮,書房。
徐有功跪地道:「臣徐有功,向來不擅長編造謊言。那本所謂的殺手冊,其實是天后陛下您用來威懾、警醒許敬宗...甚至,所謂的殺手,背後指不定也是得到了朝廷、或許,是天子的默許。」
武則天對徐有功的直言不諱並不感到意外,如果他不把真相揭露出來,那反倒不符合他的性格了,,但她還是故作生氣,斥責道:「徐有功,你不要肆意妄為!口無遮攔!」
徐有功現在是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壓根就不想在朝中為官,什麼明降暗升,他會在乎?先把周興的事暫放在一邊,他目前最為關切的是這本殺手冊的真相,所以言辭更放肆了——
「絕不容許隨意而行的是律法,但陛下您自己的行為也相當隨意。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如果那冊子真如你所說,任由下面的人草菅人命,卻不出手制止,那也是咎由自取的知情不報……」
徐有功的話音剛落,武則天就情緒激動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滿口胡言!不要再提什麼『知情不報罪』!」武則天雖然是指著徐有功的鼻子罵,但徐有功在私下的言辭比在朝堂上還要放肆三倍:「看來天后陛下對這個罪名心知肚明。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徐有功!」武則天氣得拍案而起,滿臉怒容地瞪著徐有功,顯然是被他的言辭激怒!
外面崔玄聽到拍椅子的聲音,立即推門進來拔劍,被武則天一句「出去」,抱拳「是」了一聲,立刻退出去,退出前,他狠狠瞪了一眼徐有功,這個小東西就不能省省心?當真是天子天后惜才,想要培養,要不——
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掉!真夠恃寵而驕的!
徐有功卻不是因得寵而傲慢自大,他是真什麼都不在乎了,包括生死,若是說的高尚些,是達到了超然物外的境界,甚至對生死都毫不在意。
他眼神冷冽道:「看來陛下的脾氣也漸長了。若是無話可說,臣就告退了。」說完,他便欲起身告退。
武則天對徐有功的這份從容與傲骨,一方面是束手無策,可另一方面,每次想要發怒時,看到他正直的眼神都會有些無奈地壓制下去。
她試圖解釋:「愛卿,那些死去的人,其實也並非全然清白無辜,他們也是有罪在身的……」
徐有功眼觀鼻鼻觀心的一句:「不信。」跪下磕頭,他是真要走。
「回來!」武則天對徐有功是真沒脾氣,「徐有功,你還不明白嗎?朝中,就沒有清官,也沒有奸臣,有的只是——」
徐有功站著沒回頭道:「用臣之道,陛下的用人之道,臣沒興趣,也用不到。」徐有功打斷說完,武則天也走了下來,直接攔住了他——
「徐有功,你變了。」
壓下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武則天放下手。
香氣略過鼻尖,徐有功吸一口氣,憋住,坦然承認:「是的,陛下。臣如今這副模樣,實是被天子天后、霄冬至,以及那些棘手的案件所逼,尤其是許敬宗和四皇子的所作所為,讓臣不得不做出改變。」
武則天默然片刻,眼中閃過絲讚賞,嘴上卻輕嘆一聲:「有一說一,你的耿直性格確實難得,」微微側頭,武則天扯著他袖子,「回來吧,徐有功,你說說,認為自己是忠臣還是奸臣?」
徐有功被扯袖子微微一愣,不趕走了,語氣中帶著一絲顫——
「臣不敢自稱為忠臣,但臣也絕不是奸臣。臣只是讓陛下和天后都感到頭疼的疼臣。」
武則天笑意不藏了,輕揮衣袖,示意徐有功退下:「還挺有自知之明,疼臣坐下吧,也沒有外人了。」
武則天坐下,徐有功也坐下,但是皺眉不悅道:「是沒有。家常飯也是吃過的,不算外人!」
武則天沒反應過來:「嗯?」什麼時候帶他吃飯了?還是說的李弘?
不想,徐有功是把僅有的譏諷都給了武則天:「天后畫的餅,挺香的。」
武則天直接笑了,「你!你這潑皮!」記憶里的徐有功是個話都懶得說的,脾氣情緒都很穩定的,不過,這麼能夠說出來,反而代表他確實沒那麼生氣。
所以,武則天也調侃:「是啊,我還給你跪下過呢。」
但徐有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不饒人的接著嘲笑:「呵呵,下跪臣子算什麼?您有能耐,讓犯人下跪認錯,才是厲害……」
武則天接不下去話,苦笑:「非要這麼聊麼……」
徐有功恢復冷冷,「無話可說,就不說。臣走!」
能給武則天甩臉色的也就他一位了。
但是武則天仍舊不生氣,只是深吸一口氣,再次語重心長道:「徐有功,我要告訴你的是,你要小心李素節,你送去讓崔玄關押的那幾個人目前是霄歸驊管,但是今日以後是要交給刑部的,許敬宗是難以直接撼動,你可能不太了解,本宮告訴你——
他在軍中也有不少關係,你所見的只是冰山一角,如今,陛下還想要南北征戰,暫時動他不得,以免發生兵變,到時候對於大唐不利,你要知道覆滅只是一瞬間,更別說,他還有一些水利漕運之事……如今長安的糧食全靠著漕運運送,許敬宗私下聯絡了不少的南方糧商,這一點還需要慢慢圖謀。」
徐有功倒頭回聽這些,而有了之前的經驗,第一個反應就是——
「所以把我送到河陽是為了……」
沒說完,徐有功一皺頭:「可水利漕運乃是國之龍脈,他也敢?」
武則天也是不再打趣什麼,這次是真的頭痛,揉著太陽穴闔眸道——
「別小瞧勢力的滲透,人都是慕強的,高位的人想要往下滲透太容易了……況且國家許多事都需要糧草和……總之,運轉一個國家,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就這麼說,連本宮的周圍也都是眼睛,如今今日可聊也是因崔玄在外。所以,你這次去河陽,正好可以好好觀察一下各個方面,從繁華角度好好觀摩體悟其中的錯綜複雜,屆時弘兒還是跟著你,你要繼續費心。」
放下手,武則天看向徐有功,眼看剛聽到弘兒沒反應過來的徐有功愣了下,才是鞠躬抬手:「臣並不想帶他。」
武則天皺眉:「怎麼?他的數幫不到你了?」
徐有功道:「並非如此,是真覺累贅。臣一個人死不了,帶著劍術傍身,多個人多個掣肘。」
「無所謂,他周圍有護衛,武林高手很多,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現,你大可以放心,他跟著你,也是對你的一種保護。」武則天說到這,徐有功才是皺眉——
「那他……不能花臣的錢。」
搞沒搞錯——
「天後天子那麼多錢,讓臣養兒子這麼久……想想都覺得虧。」
徐有功不拐彎抹角的耿直態度,讓武則天忍不住笑出聲來——
「徐有功,你可真是敢說!把錢花在百姓身上是理所當然,但要是養大唐的未來儲君,那可就虧大了!」
徐有功也不甘示弱,回道:「天后陛下,臣要提醒您,養兒育女是父母的本分,臣下可不敢當!!
「至於官糧,臣下自會好好享用,養育儲君的責任可不就只能交給皇后娘娘!」
武則天發現徐有功當真是有好口才,若是在亂國時代,只怕一張嘴就能說死一個,不,十國。
也是因此,武則天忍不住再調侃道:「可是徐有功啊,你拿了本宮發的俸祿,養本宮的兒子,難道不應該嗎?」
徐有功終於被武則天的大膽言論逗笑,「陛下,臣領取您的俸祿,是為了維護正義,而非養育太子!臣之職責在於維護法律的公正,也非為陛下撫養兒子。至於您的兒子,自有其父,不應由臣來承擔養育之責!如果非要的話——那是另外的工錢。」
武則天聽後一愣,旋即明白徐有功之意,不禁啞然失笑。
當然,她也知道徐有功是說笑,輕輕搖頭,無奈笑道:「徐有功啊,你真是……好,給!本宮還是給得起的……」
武則天的眼睛眨了眨,盯看的徐有功低頭,抿唇,然後深吸氣,道:「若無事臣告退了。」
「去吧!周興已經在那邊了,你到了記得告訴他,他爹和陛下都好。讓他好好做,記得給他爹寫信!」武則天說的,徐有功心中明白,明白所以笑意全無,只有苦澀冷漠,然後禮拜,拜別。
只是讓徐有功和武則天怎也沒想到——
徐有功的掣肘會來的那樣快。
同景,徐有功離開皇宮時,李素節從朝堂得到今日的訊息,就看透了一切,那便是——
過半的朝堂和權貴都對徐有功極度不滿!卻又礙於殺手和武則天,所以殺不得徐有功~
這事兒,難解決!
無論是在宮外刺殺,還是朝堂逼死,都沒辦法。
但李素節有!
他看了一眼就看明白了,弄了好大一圈案子,連帶他李素節都差點搭進去——
根本就只是為了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