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換個棋局

2024-04-27 06:38:56 作者: 霂子已

  牢獄內,聽到咳嗽的父子沒有停止對話,倒是崔玄在徐有功看過來時,迅速恢復常態,「過去嗎?」

  徐有功看了一眼崔玄,轉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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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玄愣了下,「這就走了?不問問不說說啊?」

  「沒到時候。」徐有功有自己的棋局,雖然剛才知道二皇子死了,知道有人攪亂了棋局,可是等一會後,他清醒許多,不管誰來攪局,都不能亂了自己的陣腳。

  縱然心裡也摸不著底,縱然一切推測都被踩爛。

  李素節踩爛的不只是捲軸,更是徐有功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推測,等於是……

  前功盡棄。

  氣嗎?徐有功袖子裡的拳頭不知道捏了多久,那種盤踞不散的鬱結又卡在心口,他都還沒見過二皇子,就死了,更別說上官儀。

  是以,走到牢獄門口,徐有功又問:「上官儀在何處?」

  崔玄拉過韁繩道:「在大理寺,不是刑部羈得了的,看我幹什麼,沒有手諭,可沒法去……得,我去請。大理寺門口匯合。」

  他先走一步。

  ——

  大理寺深處,獄所內,幽暗的地下道,石板濕滑。

  晃動的燭光下,幾名內監小心扶著一人前行,直至抵達關押上官儀的牢房。

  內監掏出鑰匙,輕推開牢門後,一股潮濕腐朽的氣息撲面,身著鍛藍斗篷袍的李治緩緩拿下外袍,咳嗽了幾聲,上官儀起初冷漠,等聽到聲音,驚訝的撲過來,「陛下!」

  「陛下……臣……罪臣上官儀,叩見陛下!」

  李治坐在上官儀對面的木凳上,等他磕頭行禮完畢才停止咳嗽,輕道:「起來吧,上官大人,你是我朝忠良,你的忠心和才幹無人比擬,但此案事關重大,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這裡,對你反倒是保護,你能明白?」

  上官儀聽到這,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但很快又平息下來,「是許敬之那伙老匹夫在其中作梗吧?」

  李治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道:「誣告罪,開朝以來便嚴酷,哪怕朕知你冤屈,但朕也無可奈何,只能特派徐有功前去查二皇子死因,若能查出其他,與你有利的自是好,可若沒有……也希望你能理解朕的苦衷,安心在此等待審判。」

  上官儀聽到這,不禁一陣悲涼,但他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臣,謝恩。」

  兩人相對無言,牢獄裡的氣氛有些沉悶。

  李治起身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朕與上官大人之間的信任和默契,並未因這次的牢獄之災而消失,只是……朕如今病重,權微而言輕,你也知道,都是天后……咳咳咳!」

  他咳嗽起來,換上官儀給他輕拍後背,「陛下要保重龍體!陛下……臣若能出去,必將!替您繼續剷除妖后!」

  「不可胡言,咳咳咳咳……上官大人也要保重身體,朕會盡全力為你洗清冤屈。」

  李治說完,後側內監也走上來披上斗篷,繼而他道了一句「保重」,轉身,離開牢房。

  上官儀目露傷感,跪別後,咬牙切齒,再次罵了無數遍妖后,而走出牢獄後的李治臉色卻一轉冷漠,全看不出半絲悲痛關切,遠處,四皇子處傳話的公公也將將抵達。

  「啟奏陛下,徐有功那邊,一切都妥了。崔玄將軍也沒有懷疑……」

  在李治頷首瞥了一眼左右後,立即,他身後左右的人就把那位公公打暈,拖下去。

  為首的內監,不太明白,詢問道:「此事,真要讓天后知道的話,為何還要送走他?」

  李治持著佛珠盤只是笑,然而,心中苦笑。

  不把這人拿下,怎麼坐穩皇帝假傳消息,要與皇后決裂的事實?

  接下來,就靠風言風語來告訴天后,皇帝懷疑,皇子都是被她這個皇后害了,所以要——狀告武則天的徐有功,去逐一徹查!

  就是不知,二皇子那邊真正的死因,徐有功查不查得出。

  李治對於徐有功的人品信得過,可是對他的斷案能力和官場應變能力,還需要繼續磨練。

  四皇子別院府,李治的馬車離開大理寺後便很快抵達,在他抵達的路上,王伏勝被他的人送來。

  別院門前,李素節已經等候多時,迫不及待地將徐有功的事逐一稟告,「啟稟父皇,兒臣已用女色測過他,他不動任何邪念,是正人君子,可造,可用之材,國之利器!」

  李治故意問:「那你還讓他胯下之辱?」

  李素節在李治面前做小伏低的摸鼻,「兒臣也是頭回演這樣的,也正因他是這樣的人,所以,兒臣想,即便是結下樑子也不怕他背後用絆子。」

  李治眼底划過冷色,用眯起來的眼擋住,笑的慈愛:「對咯,就該這樣,朝堂不論善惡,只論這個人,能不能用!正所謂萬物不為我所有,為我所用,無為,無所不為,這是用人之道……」

  「兒臣明白了,兒臣多謝父皇教導!」

  ……

  同景。

  皇宮內院。

  「你說什麼?徐有功去查二皇子案……前,要去看上官儀?」

  武則天聽到崔玄的請命就從椅上站起。

  她不等回話,接著問:「傳話的是誰?」

  崔玄少有看到武則天表情變化,道:「難道……不是天后陛下指派的……張公公?」

  「是陛下的意思。」

  武則天坐下來,捂著額頭,好像是不想要給崔玄看到,又不得不給看到。

  崔玄心裡咯噔一下,跪了,「臣什麼都不知道!」

  武則天只是皺眉,思考著什麼,稍遲才吩咐:「既然,陛下覺得查李孝的事更重要,那就讓徐有功去……至於本宮的案子先放放,看上官儀也免了。」

  上官儀被抓她是知道的,這也是皇上旨意。

  這些日子,徐有功查案,上官儀輔佐,結果徐有功還在查,上官儀就跑到宮裡來找皇上,說懷疑王伏勝潛伏在皇上身邊,和二皇子勾結謀反,然而,王公公在皇上身邊從未離開,反倒是,那些文官記錄卷書的都是上官儀的人,許敬之一口反咬他有刻意栽贓陷害二皇子的嫌疑。

  這就是之前徐有功去狀告武則天時被警告的那句——

  「告狀不成,反坐誣告罪。」

  《唐律疏議》有定,誣告對方什麼罪,自身就要承擔什麼罪!

  更別提,二皇子突然出事。

  上官儀自然第一個被抓,誣陷和殺人,兩罪並抓。

  「臣……先告退。」

  眼看武則天不說話了,崔玄也告退,沒想到的是,武則天站起來道:「本宮也去一趟上官儀處吧。你走你的……」

  說到這裡還有些心累,她的皇上,又要玩什麼新花樣。

  同景間,李治也從李素節處離開,他從來到這裡,王伏勝就沒說話,直到上馬車後,王伏勝主動跟上來,給李治捏著按摩腿腳,問:「陛下,奴才有一事兒不明,您並不想培養四皇子,為何還教他用人馭權之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若不用真,他哪裡會相信假。你也要記住這點……」

  說這心口有些悶,咳嗽者一口血吐出,李治看著手帕裡面細細的白蟲用力搓死後,才是倒下去,不是昏迷,而是閉眼休息,可想到什麼,又睜開眼——

  「天后陛下若看望上官儀,記得提前給石板鋪上厚地毯……地滑陰冷。」

  這才是放心閉目了。

  --

  大理寺。

  崔玄回來時,徐有功已等得有些著急了。

  崔玄沒有把剛才的一切說出來,而是說天后不在宮中,但是已是第二日,怕屍體或者現場變動,要不先走。

  徐有功雖然有心,卻無力,只能說回來再說,而原本以為李孝也在長安附近,怎也沒想到……李孝死在遂州。

  「川蜀之地?!」徐有功驚愕,從長安到遂州,就算騎馬日夜兼程,也要因具體的道路條件和馬匹速度不同而有所長短。

  但在正常情況下,也要五天。

  等他們到,屍體都毀壞成什麼樣了?更別提,他們送消息過來,撇開飛鴿傳書的速度,也要兩日……

  徐有功臉色不太好了,直接一言不發的開始從長安朝著遂州跑。

  五日,風餐露宿,日夜兼程,徐有功無所謂,霄歸驊和元理都不太好,徐有功一直知道元理嬌弱,可對霄歸驊的身體狀況有些擔憂。

  之前三妹妹都是這樣的,一直在屋檐上睡覺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面色慘白過,她飛檐走壁,還有武藝在身,怎麼會……

  但是他不敢問,只能一路小心的用褥子把馬車弄的厚厚的。

  秋風逐漸蕭瑟,是幸運也不幸。

  幸運的是,這樣的天氣屍體腐敗不是很快,不幸的是,他們抵達時,因為是二皇子,早就妝奩了,不過,沒下葬。

  徐有功是帶著天子(天后)口諭來的,無人阻攔,直接報名後,去事發現場,粗略看了一圈,房門是從裡面緊閉的,窗戶也沒有任何破窗的痕跡,徐有功詢問下人,說門全部都是從裡面關死,且——

  「刺史大人,每晚上睡覺前,都會把門窗都關緊閉,彈會琴,再行睡覺。」

  「是第二天門鎖,下人下午喊了許久沒有回答,擔心……撞開門,才發現大人已經死在琴那裡了——」

  聽到府內管家一句句刺史大人,徐有功想到李素節,不知道他在幹什麼,而順著管家的視線,是畫好了白線的琴前。

  「現場沒有其他動過,對麼?血跡也沒擦。」徐有功詢問,管家就連忙搖頭,「沒有血跡,刀也是後來裝棺材拔下來的。」

  徐有功頷首,既是問也是總結:「那麼,你們刺史大人,是死在門窗緊閉的時候,並且,是剛被殺不久。當時撞開門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剛死在琴邊……是這樣?還是進門已經死了多時?當時可有仵作查驗?」

  時間久遠,恐怕判斷不了具體的時間,徐有功目光深沉,然而管家搖頭,「我們分辨不出啊大人……驗屍一直也是沒人敢的,您是第一個。」

  徐有功就抿唇,接著沉思後又詢問一圈,「知不知道,平日跟刺史大人有來往的,以及他最近交惡的人?」

  不想,這個話題讓管家連連擺手,「大人,這些大人物,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能請得動的!就是我們的縣尉也不頂用……」

  這一點,徐有功倒是認可,也想到,如果真是這些人動手,太蠢。

  「那就密查從出事到現在所有接觸過房間的人。」

  而不是去找最終幕後的人。

  雖然幕後的人也很重要。

  管家這才連稱是。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徐有功和霄歸驊元理的時間,照舊,要驗屍,要霄歸驊忙著尋找毒物以及元理忙著給死者謀算。

  棺材抬到屋內。

  深秋天冷,李孝的身上多了許多屍斑,其他的倒沒太多變化,只是輕微腐和臭,以及兇器被拿了出來。

  殺死他的兇器是把刀,直插心口。

  徐有功檢查對比無誤就把這裡交給元理,自己去觀察現場,稍遲,霄歸驊這邊,主動說沒找到毒的任何東西,元理那邊卻有些發現,可是——

  「按照這個兇器貫穿的角度和力度,對方是一個很矮小的男人,但是這麼矮的,又沒有辦法去跳起來給那麼大力氣,插胸口了,這數……不對啊?」

  元理把數給徐有功看時,徐有功看著畫好的白線,卻想到的是還沒結案的彩月機關案。

  「如果沒有人,是放在某處的機關?機關里藏刀,能達到那樣的貫穿力度嗎?」

  徐有功說的時候,元理皺眉想了下,「不排除,但是沒看到機關的東西啊。」

  「屍體其他地方沒有問題了,數不會錯,找找看。」

  徐有功走到畫好的白線前,死者是在琴前坐,被一刀扎入胸口斃命,如果是機關的話,個子矮小的話,問題應該就在琴上。

  然而——

  琴上什麼都沒有。

  元理繞了一圈也又坐下來,「這個力氣,需要很複雜的機關,奇怪,現場一定會留下痕跡,比如,琴弦瞬間彈射匕首留下的痕跡,可是,怎麼會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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