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當你越來越遠的離去，我的心漸漸失去幸福的勇氣，既然分手了就要努力忘記，我只想走出這場悲情的苦戲！」

  2月14情人節，霖醒來時，看到這條信息正靜靜地躺在自己手機的收件箱中。

  是個陌生的號碼。剛要置之不理，那個號碼卻又一次發來簡訊：

  「我們的愛真的沒有結局嗎？我很怕……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我真的很想嫁給你……可以嗎？」

  

  「愛情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扎到了，會痛會流血，此刻的我，已是滿身鮮血了。」

  「別走，好嗎？……」

  看著這一連幾條信息，霖的心裡有些感動，有些憐憫。這天，他的腦袋始終凌亂，工作也沒什麼心情，他的眼前總是浮現出一個女子的面容——憔悴、落寞、憂傷。他忽然很想幫幫她，她好像真的需要一種幫助，一種溫暖。可是，很顯然，這些信息是陌生的她發給所愛的那個人的……自己回復她的簡訊，是否合適，是否會傷害到她？

  霖的心中始終糾結著。

  下班後，霖經過這座城市的繁華街頭，不時看到一對對甜蜜的情侶，他們幸福快樂地相擁、牽手、深情親吻……

  不知怎的，霖的眼前又浮現出那個連發幾條信息給自己的陌生女孩。

  他躊躇著，為自己點了一根煙，然後發了條信息給那個陌生號碼，信息里他說：「嗨，你好，雖然我不認識你，可我卻了解你心頭的疼痛，倘若這個情人節你一人在過，那麼，來西大街的莎莎酒吧……我等你！」

  接著，霖便如釋重負地走進了附近一家叫作「莎莎」的酒吧。

  霖要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找了個陰暗的角落，坐下來等待。他在等待那陌生女子的信息，酒吧里的音樂聲音很大，許多年輕人在舞池中瘋狂地扭動身體，時不時發出幾聲尖叫，音樂聲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喝下一大口威士忌，霖看到了新發過來的手機信息，是她，那個他想像中憔悴、落寞、憂傷的女子，她在信息中說：「我就過來，不見不散。」

  約莫半小時後，霖的手機響了，剛要接聽時，一個衣著時尚的女子來到他的面前，「嗨，是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沖他說道。

  霖招呼她坐下後，又要了兩杯加冰的威士忌。

  酒吧里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在身邊女子的身上。

  「吸菸嗎？喝酒嗎？」霖一邊問她，一邊仔細打量著她。

  煙燻妝，紅唇，時下流行的丸子頭，她上身是黑色的毛衣，下身是懷舊色的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細跟黑色靴子。

  這應該是一個特立獨行、我行我素的女子吧？霖看她的著裝猜測著。霖之前也交往過幾個女孩，但大都屬於文靜賢淑型的，在一起時，雖然安穩、靜好，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始終感覺太過平淡，似乎缺少一些他一直非常渴望的激情。

  我叫Tina，你呢？

  身邊的女子一邊喝著服務生剛剛送上的加冰威士忌，一邊問霖。

  叫我霖好了。咱們去跳舞？

  他們到舞池裡跳舞，Tina脫掉了黑色毛衣，上身只穿一件白色的寬鬆T恤，這件白色T恤，上面手繪了她自己美麗的面龐，使她看起來越發時尚，甚至還有些朋克的味道。她的頭髮捲曲著，散落在肩上，這使她看起來有種近乎野性的美。

  音樂是一首低迷的藍調，他們隨著音樂一起擺動身體。霖嗅到了一種香水味，不是香奈兒，也不是蘭蔻，應該是他不熟悉的香水。這樣的香水味兒飄蕩在空氣中，周圍是分外曖昧的氣氛，忽然，霖有種迷離的感覺。

  霖在陰暗中俯下臉親吻了Tina清香的髮絲，然後，他的唇輕輕滑過她的面頰，觸及她的嘴唇。Tina的身上混雜著菸草和香水的氣息，這是他們相見後的第2個小時，身體的撫慰是簡單而溫暖的，在陰暗的酒吧角落裡，他們沉默著相擁。

  他說，我是南方人，在這座城市居住了近10年，目前單身。

  她說，我是東北人，三年前戀上這座城市的他，原本以為可以同他擁有一個完美幸福的家，可他卻欺騙了我的感情。他是已有家室的人，女兒已經5歲了。我在苦悶彷徨中，學會了吸菸、喝酒。情人節更是讓人心痛，便編了信息想要自己開心，胡亂按了號碼，發送，沒想到……

  沒想到你的信息會發到我這裡吧，算你運氣好，我不是個壞男人……霖一邊說，一邊含情脈脈地看著美麗又略帶憂鬱的Tina，而此刻，眼前的Tina，顯然已經愉悅了許多。

  音樂依舊低迷，此刻，這樣的音樂，這樣的角落恰恰迎合了他們的心境。他們沒有過多交流，只剩彼此擁吻。這擁吻，是香甜快樂的，有著無盡的激情，似乎很熟悉，像熱戀中親吻的情侶一樣。

  走出酒吧時，發現外面飄起了雪花。城市的夜已經歸於寂靜，偶爾有車輛飛馳而過，帶來一陣寒冷的風。這時，鐘樓的大鐘敲響了，十二點，在最後的鐘聲即將消失之前，霖把Tina擁入懷中。

  情人節快樂！天天都快樂！他們幾乎是同時向對方祝福著。

  Tina微笑著說：「能再吻吻我嗎？霖……」

  零星的雪花安靜地棲落在Tina的發上，她的眼中有淚淌落。

  霖深情地吻她，吻干她雙頰淌落的眼淚。

  分別時，Tina說：「我們會一個人走到地老天荒嗎？我們還會再見，成為親密的戀人，彼此永不分離嗎？」

  「會的，我想我們會一起牽手走下去的，直到地老天荒……」霖緊緊抱著Tina，深情說道。

  「也許，在你年老的時候，仍會記得某年的情人節之夜，與一個如你一樣心無著落的，孤獨的女子在酒吧喝加了冰塊的威士忌，跳狂放而頹廢的熱舞，然後彼此擁抱和親吻，在城市霓虹閃爍又寒冷寂靜的街頭……飄雪，飛旋著降落，而你們的未來，你們的愛情，卻沒有著落。」

  「是的。」霖一邊聽Tina說，一邊回應著。

  他們都笑了起來。霖抱起Tina，將她拋向城市的夜空，然後，將她接住，擁入自己溫暖的懷中。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輕的時候。而她，Tina，則像極了他的初戀女友，那個喜歡將長發披在肩頭，喜歡穿粉色毛衣，白色短裙，總在發間戴粉色蝴蝶結的小女孩，她總是喜歡被他抱著……

  他們一起笑著，鬧著，也哭著……一次又一次地深情親吻。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臨走，Tina給霖看她嘴唇上的瘀血，她說：「是你吻的。」他似乎有些靦腆地憨笑著。

  最後說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約在周五晚8點，還是老地方見。

  雖然情人節那晚與周五僅隔3天，可這3天於霖來說，卻是分外漫長的。他忽然覺得時間是停滯不前的，那晚的情景，Tina身上散發出的香水味兒似乎還在。在一如夢境的白晝和黑夜中，他的心中，始終纏著一根藤，而這根藤，正是Tina。她時而輕柔，時而堅硬，在他心上纏繞，直纏得他心也慌了，茶飯也不思了，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周五。

  霖洗了熱水澡，剪了頭髮，颳了鬍子，穿上自己最喜歡也最帥氣的那套休閒裝，看了看手機——7：30，這才哼著小曲出門去了酒吧。

  照舊要了加冰的威士忌，不過，霖這次要了2杯。他要Tina一來，就能喝到他點的加冰威士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音樂時而沉悶，時而狂放，再看時間，已是8：26，可Tina依然沒來。

  從8：26到9：50，霖看了幾十次手機，始終沒有Tina的消息或電話。

  終於，霖耐不住了，他結帳走出了酒吧。

  在一處黑暗的街角，他撥通了Tina的電話。

  但電話接通後，卻是「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霖不甘心，再撥，卻是關機狀態。

  街角忽然吹來一陣風，那風打著轉兒，旋起了積在牆角的廢紙屑，霖忽然覺得有些寒冷，不禁打了個哆嗦。

  吸掉5根煙後，霖又走進酒吧喝酒。這次，他點了一瓶洋酒。

  霖將自己埋沒在酒吧的黑暗角落裡，大口地喝著洋酒，頭很快便痛了。迷離中，似乎不時有打扮時髦的女孩子過來邀請他跳舞，但霖全部都拒絕了。後來，再有人過來搭訕，他終於按捺不住，吐出了髒話，滾！

  霖搖搖晃晃回到家時，已經凌晨5點。他沒脫衣服，也沒脫鞋子，就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7點時，一陣手機鈴聲吵醒了他。迷迷糊糊中，他看到，那是Tina打來的電話，接還是不接？不接，在決定不接後，他又倒頭睡去。

  但7：15時，Tina再次打來電話。霖睡眼矇矓中按下了接聽鍵，還沒等到Tina講話，他就大聲罵道：「滾吧，臭女人！」

  電話那頭是嘟嘟嘟的聲音。

  扔下電話，霖忽然淚流滿面。

  他想，自己怎麼會這麼脆弱，脆弱到對一個只相處了幾個小時的女子這般迷戀，這並不是自己啊。想想以前的自己，從不把感情當回事，曾經有過那麼多的女孩子，都是自己先膩了，然後再逐一將她們踢走。那時候，她們往往會對自己哭泣，甚至尋死覓活的，但那時，看到她們要死要活的樣子，自己竟有種說不出的爽快。

  可今天，自己卻對一個叫Happy的女子如此地放不下。

  跑去衛生間嘔吐時，霖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那個面色憔悴、精神萎靡不振的男子，頭髮有些蓬亂，眼睛有些發紅，嘴唇略微泛著青紫。

  哐當一聲，霖用拳頭砸碎了洗手間的鏡子。

  啪的一聲，霖摔了自己的手機。

  他嘴裡罵著：「孬種。」

  霖的手很快滲出了鮮血，但他似乎不知疼痛般，直接倒在了柔軟又凌亂的床上，一聲聲地嗚咽起來。

  第二天，當冬日的第一縷陽光灑向房間時，霖醒了。他爬起來去摸手機，但他的手機，卻早已被他摔壞了。

  這是場註定結局的遊戲，沒人擁有快樂溫馨的結局，當你越來越遠的離去，我的心漸漸失去幸福的勇氣，既然分手就要努力忘記，我只想走出這場悲情的苦戲！

  我們的愛真的是沒有結局的嗎？我很怕……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我真的很想嫁給你……可以嗎？

  愛情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扎到了，會痛會流血，此刻的我，已是滿身鮮血了。

  別走，好嗎？

  ……

  那幾條信息，回放在霖的內心，一次又一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