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衣裳

  阿夏在九月的時候，更加想念遠去的阿恆了。

  阿恆是在去年九月的一天，秋風瑟瑟，阿恆離開阿夏去了遙遠的南方。

  阿恆走前留下了一句話。

  阿夏乖啊，在家中等著我哦，等我賺夠了十萬，就回來娶你……到那時，阿伯一定會同意我們的婚事。

  阿夏自然是相信阿恆的。

  在她眼裡，阿恆就是天底下最淳樸最善良的男子，她喜歡他，而他，也是喜歡並深愛著她的。

  阿恆那句話中所提及的阿伯是指阿夏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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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夏五歲時母親患病離開了她和父親。從此，阿夏由父親一手拉扯長大，甚至，他為了阿夏能夠快樂健康地成長，拒絕了所有女人。

  阿夏那時還小，但也會在心裡期盼著父親再娶一個女人。雖然她不止一次地聽說過，這世上關於繼母的「惡行」，但是比起這些「恐嚇」，她更期望自己能夠再次擁有一個母親，哪怕是有著「惡行」繼母，也是好的。

  有一年夏末，阿夏記得自己午睡醒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女人腳步輕盈地進了堂屋。此時，父親正坐在堂屋編著竹籠。阿夏揉著惺忪的睡眼，聽到了父親與那個女人的對話。

  父親說，你咋來了？

  女人說，還不是想你了，過來看看。

  之後，有一段時間的沉默。但不久之後似乎又有了點什麼聲音，仿佛是他們擁抱的聲音，還有，他們親吻的聲音。

  因為激動，所以聲音極大。

  阿夏那年已是十五六歲情竇初開的年紀，所以，在聽到父親與那個女人所發出的那些聲音時，不免會耳熱心跳，雙頰紅得像是粉艷艷的桃花。

  阿夏以為父親會娶那個女人進門，然而，父親一直沒有娶她。那之後的某天，阿夏對父親說，不如娶個女人回家吧，一是能夠互相照應，二是自己也想有個後媽。

  然而，父親只是神情嚴肅地說，算了，這輩子爹爹不想再娶任何女人了，除了你媽……也是從那以後，阿夏就再也沒有聽到或是見到過父親和別的女人有所糾纏。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著，直到一個人的出現。

  阿夏在十八歲那年的夏季，邂逅了阿恆。

  在那個夏季的一天，阿夏騎著單車去幾公里之外的姨媽家，卻沒想到，竟然會在姨媽家邂逅年輕帥氣的阿恆。

  原來阿恆家同姨媽家是近鄰。那天姨媽家的煤氣用完了，而姨夫恰好不在家，姨媽身體不大舒服，要將兩個煤氣罐送到幾千米之外的小鎮煤氣點，顯然有些力不從心。於是，姨媽想到找人來幫忙，當姨媽敲開阿恆家的門時，阿恆自告奮勇地說，好嘞，我來幫您！

  阿夏走進姨媽家的時候，恰巧看到扛著煤氣罐的阿恆。

  那時，阿恆只穿著一件素白的背心，露出了胳膊上十分強健的肌肉，他的面龐英氣逼人。

  你好。

  阿夏向阿恆打了個十分簡單的招呼。

  哦，你好。

  阿恆匆忙中看了一眼阿夏，然後也對她打了個十分簡單的招呼。

  也許，生命中的有些邂逅就是這樣的。然後愛情就在不經意間發生了。

  你和他，或許在某個時刻一個簡單的眼神交匯，卻會促成你們一生永久的愛戀。

  愛上一個人，也許只需幾秒……阿夏愛上阿恆，或者說，阿恆愛上阿夏，似乎就是這樣的。

  阿恆送完煤氣罐再回到阿夏姨媽家的時候，阿夏已經把他當作心上人了。阿夏想，自己心中一直期盼的白馬王子，就這樣出現了。他就是阿恆啊！

  之後的那個秋天，阿恆便開始了他與阿夏的約會。

  多數時候，阿恆會騎著單車，載著阿夏去距離小鎮不遠的河邊。

  河水清澈見底，偶爾可以看到輕盈游弋的魚兒。玩到高興的時候，阿恆甚至會牽著阿夏的手一起下到河中，於是，再清澈的河水中，便有了他們年輕美麗的倩影和爽朗愉快的歡笑聲。

  其他時候，阿恆會牽著阿夏的手一起漫步，就在小河邊的樹林裡。

  那是一片寂靜的小樹林。

  一些白樺樹筆直地生長。在秋天，落下一地的黃葉，踩上去的時候，發出窸窸窣窣的清脆聲。

  秋天午後的陽光總是溫暖和煦的。這樣美好的陽光似乎很適合戀愛，很適合纏綿。

  阿夏忽然抬頭的時候，會看到高大筆直的白樺枝丫印在蔚藍淨澈的天空中。簡直像極了一幅水彩畫，明亮且淨澈。

  有次，阿恆情不自禁地牽著阿夏的手走進了小樹林。

  小樹林裡的靜寂和溫暖，似乎帶了浪漫和曖昧的色彩。於是，阿恆和阿夏都停下了腳步。

  不自覺地，他們開始擁抱和親吻。

  那樣的擁抱和親吻，對他們而言，都是第一次，第一次啊！

  阿夏那時滿心歡喜。然而，在回家之後，心裡卻多了份擔憂。

  夜裡，阿夏失眠。她想到了自己和阿恆的愛情是應該告訴父親的。如果兩個人彼此相愛，那麼，總要在不久之後，一起生活的吧。

  阿恆後來再約阿夏的時候，阿夏便拒絕了。

  是的，她拒絕得十分乾脆。

  後來在阿恆一次次地追問下，阿夏才坦誠地告訴他，因為擔心父親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作為男人，必定是要勇敢一些的，不妨找機會對阿夏的父親說明自己對阿夏的喜歡和愛。阿恆想。

  阿夏告訴阿恆，十月是坦白的最好時機。因為，十月六日那天，是父親的生日。父親在生日那天，總是高興的……阿恆不妨就在那天出現，並親口告訴自己的父親——阿伯，我很喜歡您的女兒阿夏，我想娶她！

  很快，十月六日並在阿夏和阿恆的焦急等待中如期到來。

  這天，阿恆穿上了一身嶄新的衣服，騎著單車，帶著一份厚禮來到了阿夏家。

  阿夏正和父親坐在小庭院中吃生日飯。那是阿夏親手為父親擀的長壽麵。細細長長的面十分溫順地躺在碗中，清湯中飄著細碎的蔥花和香菜，幾滴香油漂浮著，外加一個荷包蛋十分乖巧地臥在碗中……

  阿伯生日快樂！

  阿恆首先對阿夏的父親道了生日快樂。緊接著，他介紹了自己。

  阿夏的父親看到眼前這個年輕帥氣的男孩子，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

  他禮貌地對阿恆說著謝謝，並請他坐下來一起吃飯。

  這是一頓十分歡快的生日餐。阿恆自然也順利地告訴了阿夏的父親，他對阿夏的喜歡，以及他想要娶阿夏為妻。

  阿夏的父親其實並沒有給阿恆任何難堪。

  只是在阿恆起身告辭的時候，說了句——既然你喜歡我女兒，那麼，等你賺夠十萬的時候，再來娶我女兒吧！

  於是，就在那個清秋，阿恆離開了故鄉，去了遙遠的南方。

  阿恆離開故鄉的時候，阿夏抱著阿恆不肯放手。阿恆發覺自己的眼淚快要落下來了。

  阿恆說，阿夏乖啊，在家中等著我哦，等我賺夠了十萬，就回來娶你……

  當火車開走的時候，阿夏在站台上奔跑，她是在追趕那列南下的火車，是在追趕阿恆。

  阿夏的心裡，那樣不舍。

  阿恆看到一直奔跑的阿夏，淚如雨下。

  又一年的十月，深秋，阿夏站在故鄉的路邊，她在翹首期盼，盼著遠方的阿恆歸來。

  一陣微涼的秋風吹起，地面上的枯黃葉兒竟然打起了旋兒，又在一陣秋風中飄走。

  天氣冷了，遠方的阿恆啊，我要為你做衣裳。

  我要在秋風裡為你做衣裳，可是你去得太久我已記不清你的模樣。為你裁剪秋風做衣裳，卻不知道你近來的模樣……

  阿夏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落寞地唱著這首自己寫的歌——《十月的衣裳》。

  不知，遠方的阿恆，能否聽見？更不知，遠方的阿恆，何時才能回來迎娶痴情的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