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節 南燕犯東晉

  權力能改變一個人，這句話在慕容超身上也得到了很好的驗證。慕容超從小寄人籬下，歷經磨難，按說做了皇帝後他應該體恤百姓，重用賢臣，勵精圖治，做出一番事業，但事實恰恰相反，做了皇帝後的慕容超變得殘暴不仁，疑神疑鬼，親近拍馬屁的小人，沉溺於歌舞宴飲和打獵遊玩之中不可自拔。

  太尉封孚等人多次直言相勸，慕容超皆不聽。有次在大殿上，慕容超問封孚道：「朕可以和古代哪位帝王相比？」封孚不客氣地回答道：「可以和夏桀、商紂王相比。」慕容超聽後臉變得通紅，但封孚一點也不怕，說完後就慢悠悠走出了大殿。司空鞠仲勸封孚道：「你怎麼這樣和陛下講話？馬上回去給陛下叩頭道歉吧。」封孚長嘆一聲，道：「我年近古稀，時日無多，死得其所，那又何妨！」他謝絕了鞠仲的好意。不過因為封孚資格太老，慕容超也沒有對他怎麼樣。不久後，封孚去世。

  慕容超的親信公孫五樓預謀獨攬朝綱，他要掃除障礙。因為慕容鍾之前抨擊過公孫五樓，於是他就在慕容超面前多次打慕容鐘的小報告，勸他殺死慕容鍾。慕容鍾是前朝的重臣，慕容超本身對他就頗有忌憚，公孫五樓誣陷慕容鐘的話正中慕容超下懷。

  之前兗州刺史慕容法曾經怠慢過慕容超，慕容超懷恨在心，也在等待時機報復。慕容德去世的時候，慕容法沒有來弔喪，慕容超派人前去訓斥慕容法，慕容法也知道慕容超不會原諒自己，就秘密和慕容鍾、段宏等人商議謀反。慕容超得到消息後大驚，召傳慕容鍾，但慕容鐘聲稱有病，不來。慕容超大怒，命人逮捕了慕容鐘的同夥，也就是侍中慕容統、右衛慕容根等人，將他們一律斬首。慕容法的司馬卜珍又揭發左僕射封嵩，說他和慕容法來往密切，圖謀不軌，這時候皇太后段氏也站出來指控，說封嵩曾經派人對自己說大逆不道的話，慕容超便命人把封嵩五馬分屍。西中郎將封融投奔了北魏。

  慕容超派慕容鎮率軍攻打慕容鍾據守的青州，慕容昱率軍攻打段宏據守的徐州，慕容凝和韓范率軍攻打慕容法據守的兗州。慕容昱一方進展順利，攻下了徐州州府莒（jǔ）城，段宏逃奔北魏而去。這時候封融聚集起了一些流民，前來攻打南燕的石塞城，殺死了南燕的鎮西大將軍余郁，青州一帶頓時人心惶惶。

  慕容凝平日也對慕容超不滿，現在他準備殺死韓范，然後回軍攻擊京師廣固。但韓范早有防備，也起兵攻打慕容凝，慕容凝不敵，逃往兗州州府梁父。韓范率軍攻克了梁父，慕容法逃往北魏，慕容凝逃往後秦。慕容鎮也攻克了青州，慕容鍾殺死了慕容鎮在青州的妻兒，挖地道逃竄，和高都公慕容始前去投奔後秦。

  慕容超的母親和妻子還被姚興扣押在長安，慕容超便派御史中丞封愷作為使臣出使長安，向後秦稱臣，請求接回自己的母親和妻子。姚興說道：「苻氏失敗的時候，皇家音樂班子和有關演奏的書籍都被你們慕容家帶到了關東，如果想把人帶走，就要送過來樂師或者送過來一千個晉人。」古人對音樂非常重視，儒家六經其中一經就叫《樂經》，是專門講音樂的。

  

  封愷回來復命，慕容超召集大臣商議，左僕射段暉說道：「當年，太上皇被囚楚國，漢高祖也沒有答應項羽的要求。陛下身負江山社稷重擔，不應因為私情而屈尊。皇家音樂是祖先所留，不能拱手送人，使他們移風易俗。既然還有第二個選項，我們就不如去攻打晉國，擄掠他們的人口送給秦國。」

  尚書張華表示反對，他說道：「如果掠奪晉的人口，從此就會和晉結仇，後患無窮。為今之計只有委曲求全，中書侍郎韓范曾經和姚興同在前秦為太子舍人，不如派他去，一定能夠見效。」慕容超聽了張華的話非常高興，說道：「還是愛卿明白朕的心意。」他派韓范出使後秦。韓范到了後秦，姚興見到他很高興，以老朋友的禮節接待了他，和他敘舊拉家常。韓范向姚興呈上了南燕願意稱臣的奏章。

  降將慕容凝對姚興說道：「慕容超得到母親和妻子後恐怕會反覆，應該先讓他們送樂師過來。」姚興一聽有道理，就對韓范說道：「目前天氣炎熱，路途遙遠，等到涼快了我再送人。」韓范回去復命。

  義熙三年（407）十月，慕容超派左僕射張華和給事中宗正元率領一百二十人的龐大樂隊前往後秦。姚興見到樂隊後非常興奮，設宴款待張華一行，之後如約歸還了慕容超的母親和妻子，還贈送給她們厚禮，派士兵護送他們前往廣固。慕容超聽說母親等人要回來了，心情非常激動，親自率文武官員到馬耳關迎接。母子相見，抱頭痛哭，這時候就有大臣過來相勸，說母子重逢應該高興才對，慕容超母子才收起眼淚，高高興興回到了廣固城。慕容超封母親段氏為皇太后，封呼延氏為皇后。

  慕容超來到南郊的祭壇準備祭天，這時候他突然看到了一隻長紅毛的巨大老鼠，有一匹馬大小，就站在祭壇旁邊。慕容超大吃一驚，再仔細定睛觀瞧，這隻大老鼠又忽然間不知所蹤。不一會兒，突然狂風大作，天昏地暗，把祭壇懸掛的布條和祭品全被吹跑了，人也被吹得東倒西歪。

  禁衛軍護送慕容超走下祭壇，他驚魂未定，詢問太史令成公綏怎麼會有這種現象，成公綏回答道：「這是因為陛下親信小人，屠殺忠良，徵收名目繁多苛捐雜稅，又役使大量勞動力，觸怒了上天。」

  慕容超聞聽，內心很恐懼，命令大赦，罷免了公孫五樓等人。但沒多久，他就好了傷疤忘了疼，又起用了他們。

  南燕除了澠水，所有的河流全部結了冰，慕容超向大臣詢問原因，善於拍馬屁的李宣回答道：「這是因為澠水流經都城，距離日月比較近。」這是把慕容超比作與日月同輝，慕容超一聽非常高興，賜給李宣官服一套。

  義熙五年（409）正月一日，一元復始，是個大喜慶的日子，慕容超和文武百官在東陽大殿大宴群臣，他們推杯換盞，恭祝新年來臨。慕容超命伶人奏樂跳舞，因為之前把優秀的樂師已經送給後秦了，這部分人也是瘸子裡挑將軍，臨時組織起來的，演奏效果自然大打折扣。慕容超品著美酒，聽著音樂，欣賞著歌舞，越聽越不對勁——這些音樂不是合不上音就是對不上調。慕容超放下酒杯，長嘆一聲道：「我堂堂大燕國，竟然找不到幾個優秀的樂師，可悲可嘆啊！」

  因為晉人對音樂的悟性高，慕容超準備侵犯東晉，擄掠人口補充樂隊。領軍將軍韓進言說：「陛下應該休養生息，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光復祖業，不應該和晉結仇，否則後患無窮。」慕容超說道：「我意已決，你們都不要再多說什麼了。」

  二月，慕容超派大將容興宗、斛谷提、公孫歸等人率精騎進攻東晉的宿豫（今江蘇宿遷市），將其攻克，抓獲了東晉陽平太守劉千載和濟陰太守徐阮。他們命令部隊大肆強掠一番，俘虜了大量人口後回師。慕容超非常滿意，提升斛谷提等人為郡公、縣公，然後命人從俘虜中挑選兩千五百名男女青年，交給太樂訓練，讓他們務必訓練出優秀的樂師來。

  可慕容超這下算捅了馬蜂窩了，因為東晉這時候當權的人是劉裕。劉裕滅了桓玄，在朝野立威，正在尋求下一個作戰目標，南燕就送上門來。

  義熙五年（409）三月，劉裕上書朝廷，請求北伐南燕。眾大臣議論紛紛，絕大多數人都反對北伐，一是他們畏懼鮮卑人的戰鬥力，二是有人想故意阻止劉裕北伐，怕他北伐立功後更加難以約束。左僕射孟昶、車騎司馬謝裕（謝安哥哥謝據的孫子）、參軍臧熹堅決支持劉裕北伐，劉裕命孟昶負責主持他走之後將軍府上的事宜。

  劉裕要率師北伐，這時候有人向他推薦了一個人，這個人名叫王鎮惡，是王猛的孫子。王鎮惡出生於寧康元年（373）五月初五，根據古代風俗，這個日子屬於不吉利的日子，王鎮惡父母準備把他送人，這時候王猛過來了，他看到這個孩子，十分驚喜，說道：「他日後肯定會不同凡響！」並給孩子起名叫「鎮惡」。前秦被滅的時候，王鎮惡輾轉投靠了東晉，朝廷任命他為臨澧縣令。王鎮惡受家庭薰陶，從小熟讀兵書戰策，擅長排兵布陣，富有韜略，劉裕和他交談一番後，對他非常欣賞，任命他為中軍參軍，讓他跟隨自己北伐南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