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五 裂痕 踐土之盟

  城濮之戰取得大勝的晉文公，並沒有急著回國，而是趁勢率領聯軍直奔鄭國。

  晉文公心裡清楚，要想徹底稱霸中原，僅打敗楚國是遠遠不夠的，還要控制宋、鄭兩國。只有控制這兩大戰略支撐點，這個霸業才能立起來。現在宋國是晉國的小弟了，只剩下鄭國了！

  之前我們說過，春秋第一地域黑的國家是宋國，那第二個地域黑的國家就是鄭國了。

  宋國被人黑，是因為他們是商朝後人，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文化，與周邊姬姓諸侯格格不入。而鄭國被人黑，是因為它的地理位置比宋國還要好，鄭國是天下交通中心，緊挨著天下政治中心洛邑，是天下大國都覬覦的一塊大肥肉。為了生存下去，鄭國只能當沒骨氣的牆頭草，因而被人黑，被人看不起。什麼「鄭人買履」「買櫝還珠」，都是黑鄭國人的。

  自從小霸主鄭莊公死後，鄭國國勢江河日下。到了鄭文公上台時，國力徹底不行了。縱觀鄭文公四十五年的執政生涯，與其說是一國之君，不如說他是一個風塵女子更貼切，誰財大氣粗、膀大腰圓，就笑臉相迎侍奉誰。

  齊桓公稱霸時，鄭文公當他的小弟。齊桓公死後，楚成王逐鹿中原，鄭文公倒向楚國，娶楚成王的妹妹做老婆，用天子的禮儀對待楚成王。現在楚國戰敗，晉國率領聯軍直撲鄭國，自感大事不妙的鄭文公，親自帶著好酒好肉，向晉文公請罪，拜大哥。就這樣，鄭國背叛了楚國，倒向了晉國。

  此時，還有一個人高興得不得了，那就是周襄王。如果說楚成王是霸主陪跑者，那麼周襄王就是霸主見證者。

  周襄王是齊桓公扶上位的，齊桓公死後，他失去了靠山。楚成王鼎盛時期，中原絕大部分諸侯都成為楚成王的小弟，那時的楚成王成為主宰中原的王。周襄王雖然也是天子也是王，但他只是一個虛的，自己能不能吃上飯，都是個問題。

  晉國作為周王室嫡系諸侯，既然打贏了楚蠻，定能重振周王室聲威。周襄王為嘉獎晉文公，幹了一件讓晉文公受寵若驚的事——親自前往軍前慰勞！這可是連當年的春秋第一霸主齊桓公都沒有享受過的待遇啊！

  

  周襄王派王子虎前去通知晉文公，已經在鄭國境內的晉文公，立即讓人在踐土修建行宮，準備迎接周襄王。

  公元前632年，周曆五月十四日，在城濮之戰結束後的一個多月，周襄王蒞臨踐土。這場國際大會盟正式開始，一連搞了七天。

  初到會場的周襄王，被晉文公精心準備的一場大戲所震撼，而這場大戲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周襄王。

  一場隆重的獻俘儀式開始了！晉文公率領宋、齊、魯、鄭、蔡、衛、莒、陳諸侯迎接周襄王。與此同時，他身後數萬晉軍擺開軍陣，軍威浩蕩，蔚為壯觀。接著，晉軍將押送的楚國戰俘獻給周襄王，共計戰車一百乘，步卒一千人。

  這場大戲讓周襄王看得血脈賁張，他雖貴為天子，但混得和叫花子差不多，命運多舛的他只希望能在亂世中好好活著，至於什麼「禮樂征伐天子出」，他想都不敢想。

  眼前這齣隆重的獻俘儀式，只會出現在平王東遷以前強盛的周王朝，周襄王萬萬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能重現祖先的榮光，讓與周人博弈數百年的楚人，再次匍匐在自己的腳下。

  興高采烈的周襄王，終於找回了實實在在做天子的感覺。作為這場大戲的總導演兼總編劇的晉文公，一直盯著周襄王看。看到周襄王那發自內心的笑容，晉文公相信周襄王會給他想要的東西，那就是侯伯（諸侯的老大）之位，說通俗點就是霸主之位。有了這個頭銜，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號令天下諸侯。晉文公要走齊桓公的老路，而且還要走得更成功。

  獻俘儀式結束後不久，周襄王大擺宴席犒勞晉文公，發策書正式任命晉文公為「侯伯」，還賞賜了很多天子用的東西，與當初賞給齊桓公的差不多。

  但是與以往相比，此次犒賞有一個顯著不同。周襄王不光賞東西，竟然還賞人，他把自己天子近衛虎賁三百勇士賜給了晉文公。很會來事兒的晉文公，為表示感謝，連續三次覲見周襄王，搞得跟多年沒見面的老情人似的。

  周曆五月二十日，王子虎代表周天子召集諸侯，歃血為盟，並宣布盟約。

  「諸侯要共同輔佐王室，不許相互侵害。誰違反這個盟約，上天就會懲罰他，讓他軍隊覆滅，讓他國運衰敗，無論誰都會受到懲處！」

  國與國之間的誓言，就像小孩拉鉤鉤守約定一樣，高興時候遵守，不高興的時候啥都不算。所謂誓言，只是天下霸主身上一件無關緊要的飾品而已。

  站在盟壇中央的晉文公，雖已到達人生頂峰，但內心仍有一絲不安。此次會盟，天下諸侯能來的都來了，但有一個重量級的人物沒來，那就是秦穆公！

  秦穆公助晉文公復位，城濮之戰時派兵來助戰。可以這麼說，沒有秦穆公，就沒有晉文公的今天。然而這樣一位好兄弟、好戰友，卻沒有參加晉文公召開的國際會盟。

  此時，遠在秦國的秦穆公，內心那叫一個酸啊！那個站在盟壇中央威風凜凜的人，本該是他自己。他原本只想通過扶持重耳從而控制晉國，打開通往中原的通道，進而稱霸中原。沒想到才幾年工夫，晉文公就稱霸中原，自己算是被重耳徹徹底底耍了一把。

  不甘屈居人下的秦穆公，很快將有大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