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 犬儒學派的譏誚論調

  我反對華格納的音樂就是基於生理學上的考慮。起初，我為什麼要將這一反對隱藏在藝術模式的名目下呢？觀點在於，我只要一聽到華格納的音樂，整個人就無法輕鬆舒暢地呼吸，我的腳立刻會憤怒地反抗，我的腳需要的是節拍、舞蹈和行走，腳首先需要音樂賦予的快樂，才能好好走路、跨步、跳躍或舞蹈。

  但是，每當他的音樂一響起，我的胃、心臟、血液，以及大小腸都在抗議，在其音樂影響下，我不自覺地變得粗暴。因此我自問：我的身體究竟想從音樂中得到什麼？我想答案是「鬆弛」。

  凡是動物，其生理功能大致都要借著輕快明朗、毫無拘束而又自信十足的旋律來做調劑；如此，沉重晦暗的日子才會經由明亮美好而調和的音樂發出光彩。我的憂鬱欣然地渴望在隱匿之處安歇，在完美的頂峰找到休憩之所，考慮到這一點，我才需要音樂。我不喜歡什麼戲劇，更不中意戲劇中狂歡引起的高潮，對「觀眾」的心滿意足也不以為然。我為什麼喜歡演戲的那套瘋瘋癲癲的戲法呢！

  我這麼說，別人一定能看出我心中是絕對反戲劇的；然而，華格納卻正好相反，他是個傾心舞台和演戲的人，也是最狂熱的戲迷，他對戲劇的狂熱程度無人能及，甚至其他音樂家也甘拜下風！假如華格納的理論為：「戲劇是目標，音樂則是達到目標的唯一途徑。」那麼，他的行動卻自始至終與理論大相逕庭：「姿態是目標，戲劇或音樂就是達此目標的不二法門。」華格納把音樂當作闡述或強化戲劇情節和演員感官投入的手段，他的歌劇只不過是一些戲劇姿態的表現場合罷了！

  華格納和所有偉大的演員及音樂家一樣，具有所有藝術家的天生特質，包括自大、獨斷的性格在內。有一次，我曾頗費周章地向一位華格納迷表明這種看法，並加述了幾項理由：「要對自己更誠實些，現在我們又不是在戲院裡。即使在戲院中，我們也只有置身群眾之間時才會誠實，獨處時依然撒謊，甚至連自己都欺騙。我們前往戲院時，已把真正的自己留在家裡，同時也將所有的言論權和選擇權都放棄了，只有與上帝共處在四面高牆之內的家中時，我們才有鑑賞能力和勇氣，一旦出門，必定陡然大變。

  請記住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從未有人把他最敏銳的藝術鑑賞力帶進戲院裡去，甚至連為戲院工作的藝術家也不例外。這裡全是一群烏合之眾：男男女女、形式主義者、投票的動物、民主主義者、鄰居，以及芸芸眾生。因此，個人的藝術良心就屈服在『廣大群眾』的喜好之下，其愚蠢也產生了放肆腐化的效果，某人受到旁人的影響，成為其中一分子。」

  華格納迷是如何回答我基於生理學觀點而反對華格納音樂的理由的呢？他說：「原來你不夠健康，無法欣賞我們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