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認罰

2024-05-06 04:33:44 作者: 金重樓

  「快點快點!你們都加緊點!」張莊頭一邊抹著額頭的汗水,一邊催促著手下信得過的幾個莊戶將一筐筐櫻桃小心擔到樹蔭下面的一排平板車上。

  天氣越來越熱了,這正午的太陽也開始毒了起來。過來接貨的楊大郎心疼地給一筐筐櫻桃蓋上竹篾蓋子遮蔭,一邊忍不住抱怨:

  「我說老張,往年都是趕早摘的,帶著露水的多新鮮!今年怎麼放到這大太陽下了?這櫻桃可不經曬,等我再運回去,還不知道會壞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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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他有什麼辦法?要不是馮三想著正午這大太陽的,三少奶奶絕對不會出來,他們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啊!

  張莊頭扯著袖子抹了把額頭的汗水:「楊爺,你呀也別挑剔了,做這事可不容易。再說了,要不是因為這櫻桃容易壞,我們也不會給你這個價啊——」

  「哦?你給了他什麼價?」一個聲音突然斜刺里傳來,「是不是比在前面收櫻桃的周爺的價格還要少上那麼一兩成?」

  楊大郎還在不滿:「我說你誰啊,這生意上的價格誰跟誰的哪是能亂打聽的?」

  張莊頭卻是臉色一片發白,額頭的熱汗一下子都變成了冷汗,盯著從幾棵櫻桃樹後走出來的元靜姝一行人,一下子話都說不利索了:「三、三……」

  元靜姝淺淺一笑,手裡的素紗小團扇輕輕揮了揮,擋住了楊大郎有些發直的視線,杏眸冷冷看向張莊頭:「張莊頭,怎麼不跟這位楊爺介紹介紹我是誰呢?」

  楊大郎瞧著美人近前,還急忙抻了抻了衣裳,正要上前見禮,就見張莊頭嘴角乾澀地吐了一句話出來:「楊、楊爺,這位就是我們沈家長房嫡支的三少奶奶!」

  張莊頭說得這麼清楚,楊大郎一怔後果然立即明白了過來;這櫻桃莊子是錦城沈家大太太的產業,長房嫡支的三少奶奶,可不正是那位大太太的嫡子媳婦!

  與沈家下人勾結,偷買莊子的櫻桃被主家發現,楊大郎剛剛起的一點色心一下子飛到了九宵雲外,臉色急速變了變,已經決定了咬死不知情:

  「原來是三少奶奶,失敬失敬。不知道三少奶奶說的前面收櫻桃的周爺是哪一位?同行為商,早知道還有人在,我也該去拜會拜會。」

  元靜姝「噗」地笑了出來:「楊爺想見周爺?估計周爺也想見見楊爺呢,這莊子裡的櫻桃原來是周爺談妥了全收的,這冷不丁地又冒出楊爺也過來收──」

  走近那排平板車邊,元靜姝揭開了筐子上的竹篾蓋子,看了眼裡面的櫻桃,「嘖嘖」了兩聲看向張莊頭:

  「不僅價錢上比周爺那邊要便宜,就是這櫻桃的賣相也比那邊要好,我要是周爺,我也想不通啊!不如把你們兩邊都叫來好好談一談?」

  這櫻桃莊子原來找了那位姓周的富商過來收櫻桃,簽的是全包的契書,張莊頭和楊大郎兩個私下還交易,不說張莊頭這裡,就是楊大郎也會被周大戶藉機在商行里告上一狀,以後這生意上就難了。

  楊大郎立即一臉氣憤地轉向張莊頭:「老張,你這是怎麼做事的?早知道你前面跟周老闆說好了是全收,我是說什麼也不會過來的,你看看,現在這事怎麼辦!」

  反正這姓張的別想著要他擔責,他就是一口咬定不知情!姓張的可是家奴,要惹急了他,他就把姓張的前面幾年就背主的事全給抖出來!

  看到楊大郎眼中的警告,張莊頭臉色一白,目光掃過輟在不遠處卻不過來的元靜亭和元忠等人,知道自己就是想硬來也是做不好的,咬咬牙「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三少奶奶開恩啊!」

  元靜姝吃驚地用團扇掩住了嘴:「張莊頭可是積年的老人兒了,昨天才跟我信誓旦旦地保證,說這事是每年都做熟了的,一定不會出什麼疏漏,難不成──」

  語氣頓了頓,元靜姝才似笑非笑地說了下去:「難不成在張莊頭的心裡,我就是這個疏漏?」

  難道三少奶奶這次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過來,不僅是截住了他這一回的現形,還連前幾年的事都挖到了?張莊頭的衣服一下子都被冷汗給打濕了:

  「三少奶奶,都是小的豬油蒙了心,想著今年小兒子要成親了,這才腦袋一時發熱,暗裡尋了楊爺過來……」

  楊大郎在一邊也連連點頭。

  元靜姝呵呵輕笑了一聲:「今年小兒子成親?」

  「是啊,三少奶奶,小的雖然得主子慧眼提了個莊頭,可是咱們莊戶人家日子一直過得緊巴,這逢著家裡要辦點大事,就湊湊巴巴的缺銀子,小的這才──」

  「前年張莊頭還嫁了女,大前年你家添了長孫,大大前年你家老二成了親,還有……」元靜姝不緊不慢地一樣樣數著,看著臉色越來越灰敗的張莊頭,好整以暇地問了出來,「也不知道張莊頭這幾年的銀子都是怎麼才湊手的?」

  這位沈家少奶奶,瞧著嬌滴滴,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老張的底都摸得這麼清楚了!不是善類啊!楊大郎心裡緊了緊,下意識地退遠了好些,仿佛這樣就能跟張莊頭劃清界限一樣。

  元靜姝將楊大郎的舉動看在眼裡,卻沒打算理會他,只微微低下頭看著跪在面前的張莊頭,聲音極輕地落下了一句:

  「昨天張莊頭可是拍著胸脯給我保證,說要出了什麼事你甘願認罰呢,張莊頭,你說,現在出了這事,我該怎麼罰你才好呢?」

  這話里,是還有話?張莊頭心裡一個機靈,抬起臉對上元靜姝微眯的杏眼,腦子裡急速轉了起來。

  當這櫻桃莊子的莊頭,手上能過的油水也不少,可並不像是張莊頭說的那樣日子過得湊湊巴巴,莊戶還得聽他的話,就是自家的田地要什麼勞力,隨便招呼一聲就有人過來做了。

  如果可能,張莊頭自然是希望三少奶奶不要把這事抖出去,特別是不要告訴大太太那裡,讓他還能夠繼續在這裡當莊頭,而不是被大太太拿著身契提去發賣了。

  要知道,背主的奴才,從來都尋不到什麼好下家,何況他還這把年紀了──

  張莊頭眼睛亮了亮,提著心試探著說了出來:「只要三少奶奶不把這事抖出來,給我老張留個臉面,我老張……認、認罰!」

  能當上莊頭的,果然還是有幾分聰明。元靜姝杏眼微彎,淡然一笑:

  「張莊頭畢竟做了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點苦勞,我這人心腸不硬耳根子也軟,做事也不想趕盡殺絕,這怎麼罰才好,不如張莊頭給我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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