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援軍

  墨菲和超級零蛋隊一口氣衝出宮殿正門，卻又闖入一場亂戰之中。現場可不是一般的混亂，是那種寫在書里必須每個字都放大，還要加粗，並且標記成紅色以示強調的超級混亂。

  總統官邸的正前方是一個圓形的露天大廣場，廣場中央豎著一尊雕像。雕像後是一條又長又寬的大路，道路兩側是開闊的綠地。此刻，墨菲掃了一眼四周，打鬥無處不在。清道夫正在圍攻盜匪，盜匪仍在負隅頑抗。爆炸聲響徹雲霄，耀眼的火花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晝。

  「這太瘋狂了！」超級零蛋隊躲到一根巨大的石柱後，瑪麗忍不住驚嘆。在他們前方，一群清道夫正紛紛越過人行道，圍剿一個穿著泳褲的大個子男人。那個人不斷停下腳步，朝他們甩出各種各樣的帽子。一名清道夫被他拋來的大主教法冠擊中，跌倒在地。

  「怪帽子！」那個大個子男人發出了勝利的吶喊，然後一扭身，又跑遠了。

  

  「從這兒走。」墨菲帶著同伴跑向一扇大敞著的側門，「看看我們能不能在這場混戰中找到能助我們一臂之力的朋友。」

  他們穿過側門，在圓形廣場上見縫插針地向前挪著步子。廣場上的盜匪和清道夫不是打得不可開交，就是你追我逃，各種撞擊聲和叫喊聲劃破了寒冷的夜空。超級零蛋隊只得左躲右閃，東拐西繞，好不容易才走到廣場中央，借著雕像掩護自己。

  「這可不太妙。」墨菲看了看四周，「我原本打算在這裡面找個人幫我們，可現在看起來他們似乎全都忙得無暇分身。」的確，看上去盜匪們似乎已經占了上風。就在這時，一頭豬舉著一個火焰噴射器，大步流星地走進了他們的視線當中。他端起噴射器，一條火龍越過水泥牆噴射過來。驚慌失措的士兵和清道夫頓時四散開來，那頭豬見狀爆發出一陣帶著哼哼聲的狂笑。

  「我聽到一個聲音。」比利突然說道。

  「是驚叫聲吧？」瑪麗冷冷地反問，「又或者，你那對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爆炸聲、奔跑的腳步聲，還有一頭舉著火焰噴射器的豬發出的豬笑聲？」

  「不，」比利邊說邊朝下揮了揮手，因為專注，他的眼睛都快瞪成鬥雞眼了，「我聽到的是別的聲音。我想……我想那可能是個對我們有利的聲音。」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聽。漸漸地，墨菲覺得他隱隱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獨立於嘈雜的戰場之外的聲音，一個從遠處傳來的低沉的嗡嗡嗡、咔嗒咔嗒的聲音。他頓時滿臉放光。「跟我來！」他對小夥伴們說道。他們轉過身，沿著兩塊綠地間那條又寬又長的道路朝著遠離宮殿的方向跑去。

  透過樹梢，他們看到一排黑壓壓的影子，那些黑影飛得很低，正快速朝他們這邊飛來。他們當中目光最為敏銳的內莉已經興奮地跳起來，朝空中揮舞雙臂。直到這時，墨菲才終於看清楚那排黑影是什麼。當他心中所有的懷疑都得到了確認後，他立刻也加入內莉的行列，興高采烈地叫著，跳著。

  正在快速靠近他們的是一個黑色直升機方陣——少說也有四十架——但靜謐的空氣中只傳來了非常輕微的咔嗒聲。飛在最前面的，發出的咔嗒聲也最響的是一輛駕駛艙上有兩副直升機螺旋槳的黑色汽車。車前蓋下垂著一個喇叭，當它飛近之後，墨菲聽清了喇叭里傳出的理察·華格納創作的音樂《女武神的飛行》。隨著汽車緩緩落下，最終著陸，擋風玻璃後那張笑眯眯的面容漸漸清晰起來，同時映入大伙兒眼帘的還有一把精心修剪過的白鬍子和一條隨意系在脖子上的絲巾。

  「是格蒂！賈斯珀來了！」希爾達高興地叫了起來。當她看到滑道伸出，泛著銀光的輪椅出現在滑道頂端時，她更是興奮得一蹦老高。

  「喲嗬、喲嗬、喲嗬！」賈斯珀·朗特里爵士歡呼著滾著輪椅，駛向他們，「情況如何？你們是不是有私心，想自己對付諾克斯那傢伙，嗯？也留點兒給我們啊！」

  「賈斯珀，還有大把的敵人等著你們招呼呢！」瑪麗笑著指了指身後如火如荼的戰場，「你現在感覺好多了？」

  賈斯珀爵士面露愧色。「年輕的女士，我現在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實打實的大傻帽兒。」他對她說道。「不過，道歉的話還是留著等會兒再說吧。思維控制……」他磕磕巴巴地說，「懦夫的伎倆，小兒科的玩意兒，根本不值一提。不管怎樣……」他調了調鼻樑上的單片眼鏡：「我好像也不是唯一一個突然變了心意的人。和以前一樣，真是多虧了你們啊。」

  「不過，盜匪們已經徹底瘋了，」墨菲說道，「而且看起來他們好像快贏了。清道夫和軍隊也剛剛擺脫思維控制，他們的進攻毫無章法可言。」

  「他們一直都沒有章法，不是嗎？」賈斯珀爵士望著前方的景象，調侃道。就在他凝視前方的時候，一隊嚇破了膽的士兵驚恐不已地朝他們飛奔而來。「我覺得，」這個老頭接著說道，「實戰經驗豐富的人應該能助這些小伙子一臂之力。馬爾科姆！」

  「象腳？」猴子馬爾科姆從格蒂的車窗里探出了頭。

  「來吧，老夥計，」賈斯珀爵士說，「我們要打仗啦。只有打勝仗的人才能得到黃色的棒棒！」

  「熊——角——角！」馬爾科姆邁著重重的步子從滑道上走了下來。

  「讓我們來收拾這些盜匪，」賈斯珀爵士對超級零蛋隊說，「你們對付諾克斯，怎麼樣？」

  「可是，他有個……巨人雙胞胎！」墨菲朝著他的背影喊道。然而太遲了，賈斯珀爵士已經攔住了逃跑的士兵，沖他們高聲喊了起來：「你們這些傢伙，馬上站住！想想你們受過的訓練！跟我走，我會讓你們知道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聽了這位坐在輪椅上的老者的一番話，士兵們個個羞愧不已，立刻振作精神，跟著賈斯珀和猴子馬爾科姆一路小跑，再次投入戰鬥。

  此刻，所有黑色直升機已經全部降落在格蒂身後的道路上，不斷有人從直升機的坡道上跑下來——一批接一批，其中一小部分人離開軍團，在蘇博曼先生的率領下，一路小跑奔向超級零蛋隊。

  「庫珀！」蘇博曼先生向他敬了個禮，「還有你的超級小團隊，我想是你們破壞了思維控制術吧！」

  「校長先生，的確是我們。」墨菲笑著說道。

  「幹得好，真是幹得太漂亮了！」蘇博曼先生祝賀道，「思維控制術一被破壞，看守英雄們的清道夫就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們就來了，馬上趕到現場。而在這裡，從非常真實的意義上說，你們也是……」

  「軍隊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與盜匪作戰，蘇博曼先生。」瑪麗趁著他那番滔滔不絕的演講還沒開始，趕緊搶先說道，「你得去幫幫他們！」

  「沒問題！」蘇博曼先生說道，「英雄和非英雄會並肩作戰，誰能想到竟會有這麼一天呢？」

  「呃……我們？」墨菲剛開口，這位校長先生就已經大步流星地走開了，邊走還邊大聲呼喊：「男孩子們！當然，還有女孩子們！跟我來！我們要去打仗嘍！」緊接著，墨菲驚訝地看到長鬍鬚的瘦竹竿和他的朋友們——就是第一年裡聯合欺負他的那幾個人——此刻，他們全都快步奔向了蘇博曼先生。

  「希望不會給你抹黑，庫珀！」毛臉怪沖墨菲豎起了大拇指，可墨菲豎拇指回應時卻明顯底氣不足——這略微顯得有些矯情了。

  「揍扁這些盜匪！」他的朋友瘋眼傑邁瑪挑著眉毛，沖他說道，然後就跑遠了。

  英雄們源源不斷地跳下直升機，加入清道夫和士兵的隊伍中，和他們並肩作戰，告訴他們已知盜匪們的弱點，幫助他們戰勝敵人。

  「好吧，」墨菲對朋友們說，「我們盯緊宮殿……以免諾克斯和他的同夥逃跑。」道路兩側的綠地早已被黑暗籠罩，超級零蛋隊沿著綠地邊緣的欄杆，折回到了那幢宮殿的右側。

  在折返的途中，瑪麗留意到公園裡某處似乎有動靜。她眯起眼睛，捕捉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那個影子正飛快地在樹與樹之間穿梭。儘管公園裡黑漆漆的，但瑪麗很確定那個留著波波頭的人影就是科皮貓。「想逃跑，嗯？」瑪麗輕聲對自己說了一句。然後她大聲說道：「墨菲，我稍後會追上你們的！希爾達，跟我來！」說完，她拉起朋友的一隻手，就鑽進了樹叢之中。不過，那個影子一定已經聽到了她們的腳步聲。瑪麗看到她突然掉轉方向，跳進了樹下的灌木叢中。

  「她要跑了！」瑪麗對希爾達說，「快跟上！」

  她們向著最後一次看到那個人影的方向飛奔而去，開始在茂密的灌木叢中追蹤。

  「這可不太妙。」瑪麗說，「她可能藏在任何地方，我們又不能像獵犬或其他動物那樣用鼻子聞出她的蹤跡。」

  希爾達沒說話，只是微微一笑。伴隨著一陣輕微的馬蹄聲和嘶鳴聲，她們的腳邊出現了兩個小小的影子，在樹叢中輕快地跑動著。「阿泰克斯，埃博納……快去找！」希爾達對它們說。兩匹小馬駒立刻低下頭，在地上賣力地嗅著，仿佛找松露大賽里的小白豬。很快，一匹小馬就有了目標，在灌木叢中快步跑了起來。「喲嘿！快跟上！」希爾達高喊了一聲後就快步追了上去，瑪麗緊隨其後。

  在宮殿前的廣場上，戰鬥仍在繼續。士兵們迅速回到戰場，與英雄聯盟的成員們形成統一戰線。他們團結一致，向盜匪們展開猛烈進攻。就在墨菲帶著比利和內莉小心翼翼地折回宮殿的路上，墨菲在這場混戰中瞥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中間有一次，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叫把他嚇了一跳：「把那個髒兮兮的東西從我身上拿下去，叮咚滴哩個隆冬！」一個滿身邋遢還留著把雜草一樣的大鬍子的男人趿拉著一雙露趾涼鞋，大叫著從他身邊跑了過去。

  「是德魯伊！」比利大喊道。

  「你們看看是誰在追他。」內莉笑著指了指後面。

  德魯伊身後那個緊追不捨的人正是他們學校的大廚，比爾·伯頓，他高舉著一把綠色青菜飛快地跑了過來。「吃我一把香菜！」他朝墨菲擠了擠眼，「這能讓他們長點兒教訓！你給我回來，你這個虛張聲勢的盜匪！」說著，他就跑遠了。

  越靠近宮殿，戰鬥越激烈，人也越多。「別出聲，繼續往前走。」墨菲提醒同伴，可是已經有人發現了他們。

  「是普通小子！快抓住他！」一個聲音高喊道。三名零蛋隊隊員驚恐地扭過頭，看到海綿正朝他們撲來，跟著他一左一右跑來的還有骷髏鮑勃和建築師。

  「站住！嘿！哎喲！」海盜嚷嚷道。他說前兩個詞的時候倒是滿口的海盜腔，至於那最後一聲「哎喲」則是因為一個大大的垃圾桶金屬蓋不偏不倚——正好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他的腦袋。

  「庫珀！趴下！」他們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墨菲順從地俯下身，只聽嗖的一聲，那個垃圾桶蓋擦著他的發梢飛了過去，在空中優雅地打了個旋兒，然後哐的一聲，撞在建築師身上，將她撞暈在地。一個人從墨菲頭上躍過，揮舞著手中的套索，奔向海綿。落下的套索乾淨利落地將海綿和他的兩個跟班捆成一團。

  「扔得漂亮，德博拉！」墨菲喝彩道。德博拉·拉明頓扭過頭，沖他笑了笑。

  「你也幹得不賴啊，解除了思維控制！」她向他表示祝賀，「我就知道就算我被他們抓住，能把你們幾個從戰慄之沙救出來也是值得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蹲監獄很好玩。」另一個聲音傳來，德博拉的搭檔德克出現在她身後。「不過……她說得沒錯……你們幹得很漂亮。」他對墨菲說，「現在，去抓諾克斯吧！」就在他們跑向宮殿的時候，他們身後響起了德克用嘴巴吹出的他那標誌性的口哨聲。

  芙洛拉和安吉爾被堵在了宮殿前那片公園的一角。一群盜匪穿過寬敞的開闊地，奔向她們，他們一邊跑一邊收緊U形包圍圈，攔住了這對母女。站在她們右側的黃狗帶著勝利的嚎叫聲漸漸向她們逼近，與此同時，小牛仔、滷水肘子和老虎指頭也從左側圍了上來。

  「媽媽，他們人太多了，我們寡不敵眾！」安吉爾緊張地小聲說道，「怎麼辦？」

  就在這時，天上突然傳來了咔嗒咔嗒的聲音。一架老式直升機緩緩落向開闊地，並在空中旋轉了起來，像玩滾球撞柱遊戲那樣將她們的敵人一一撞翻在地。安吉爾透過塵土向上睨了一眼，瞥到駕駛員好像是個男人，還穿了身禮服。

  盜匪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直升機嚇得大驚失色，頓時四散開來，逃進了樹林裡。

  「剛才可真是千鈞一髮啊。」安吉爾舒了口氣，「那人到底是誰？」直升機已經降落，一個男人小心翼翼地從駕駛艙里走了下來。

  「這太難以置信了。」當那個男人步履蹣跚地走向她們時，芙洛拉不停地喃喃自語道。現在，安吉爾看清了，來人是一位老者，一頭斑白的頭髮被整整齊齊地攏到腦後，只有一小撮兒耷拉在眼睛前，微微彎成一個小卷。正如她所料，這位老人不僅穿了一身幹練的西服套裝，還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領結。

  「藍色幽靈！」那人走近後，高興地叫道。

  「瞧瞧，瞧瞧，原來是詹姆士司令官。」芙洛拉說著便從她們藏身的地方站了起來，笑著跑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我必須承認，我真沒想到會是你！」

  「詹姆斯·詹姆士，世界上最棒的特工——曾經是。」那人轉向安吉爾，沖她微微點了點頭，自我介紹道。隨即他又揚起一條已經泛白的眉毛，說道：「不過……還是叫我詹姆斯吧。」

  「你這穿得也太隆重了吧！」安吉爾笑著說。

  「在我們那個年代，我們做事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特工先生撣了撣衣袖，說道，「而且我記得我也沒收到過請柬，上面寫著『抓盜匪時請著便裝』。」

  「這麼說，你決定再度出山，來幫我們抓壞蛋？」芙洛拉笑得合不攏嘴，問道。

  「我已經準備好了，他們就等著顫抖和尖叫吧。」詹姆斯·詹姆士說道，「怎麼樣，一起嗎？」

  「那就從那些落單的盜匪開始吧。」芙洛拉建議說。說完，他們一起朝樹林奔去，那個老頭一邊跑一邊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扁扁的小酒壺，喝了一大口。

  「只有在戰鬥前我才會喝點兒東西。」他對安吉爾說，「不過，我喜歡喝點兒好的，甜一點兒的，而且巧克力味很濃的那種。」

  「噢，巧克力奶昔！給我也來一口！」安吉爾話音剛落，他們就已經消失在了灌木叢中。

  希爾達和瑪麗跟著小馬駒來到一片樹林之中。這裡圍了一圈公園長椅，中間是一片茂盛的灰不溜秋的草地，幾個綠色的金屬垃圾桶凌亂地立在草叢裡。兩匹小馬駒鼻子貼著地面，繞著草地慢悠悠地踱著步子。

  「她肯定已經跑了。」希爾達失望地說。

  「不，等一下，」瑪麗說，「你看！」

  兩匹小馬駒圍著其中一個垃圾桶轉圈，一匹小馬還舉起蹄子不斷在它旁邊刨土。

  「那個垃圾桶就是她！」瑪麗意識到，「她變成過我，我猜她應該可以變成任何東西。嘿，科皮貓！遊戲結束了！乖乖投降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那個垃圾桶發出一陣邪惡的笑聲（我們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寫出這樣的話來），然後就開始抖動起來。一眨眼的工夫，只聽砰的一聲，它就生出兩條腿來。緊接著，它的桶身漸漸熔化變軟。最終，科皮貓出現在了她倆面前，她依舊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好聰明的偵探小馬。」她譏諷地說道，「晚上好，福爾摩斯·馬先生。還有你，另一位福爾摩斯·馬先生。」

  「你的俏皮話倒是說得不錯。」希爾達對她說道，同時擺好了戰鬥姿勢。不過，瑪麗一步邁到了她前面。

  「把她留給我。」瑪麗對朋友說道，「這個卑鄙醜陋的老巫婆居然假裝我……還占據了我在零蛋隊裡的位置。我想，是時候讓她知道真正的英雄有些什麼本事了。」

  科皮貓瞪大了眼睛，換了一副小女孩的嗓音，諷刺地說道：「是嗎，黃鸚鵡小姐？我想，我們是該來場公平的戰鬥了，嗯？」說完，她又開始變身，整個身體像蠟一樣癱軟下來。

  「這看著真是太噁心了。」希爾達一臉嫌棄地說道，「像極了蹩腳的恐怖電影裡那些廉價的特效鏡頭……呃……」她突然不說話了，因為在她面前的開闊地上突然出現了兩個瑪麗，兩人怒目而視。

  「沒人能偷走我的樣子！」真瑪麗怒氣沖沖地說道，說完就沖向了那個長得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孩。

  超能諾克斯用身體衝破了宮殿正門那厚重的木門，破門而出，無數小木屑如雨點般向外飛灑。它穿過庭院，向前方的金屬欄杆走去，一邊走一邊發出憤怒的吼聲。尼古拉斯一路小跑跟在它後面念念叨叨：「對的，對的，棒極了。沒什麼好怕的，你必須讓所有人都害怕你！」他看上去像極了一位溺愛子女的父親。

  「讓他們害怕。」超能諾克斯的喉嚨里傳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它走到欄杆旁，像掰塑料吸管一樣，將金屬欄杆一折兩半。

  「我早就發現了，」諾克斯接著說道，「你決不能靠別人。到了最後，他們都會阻止你成為那個無所不能的人。」

  「他們是我的敵人！」超能諾克斯發出一聲怒吼。

  「是的，我想你說得對。」諾克斯若有所思地說道，「危急關頭，所有人都是你的敵人。」

  超能諾克斯停住了：「所有人？」它似乎有些困惑。

  「是的！」諾克斯硬邦邦地答道，「任何擋住你去路的人都是敵人！所以，所有人都是敵人！權力只能屬於一個人！」

  超能諾克斯並沒有馬上說話，因為一輛全副武裝的汽車正從圓形廣場的對面直奔這邊而來。「舉起手來！」車頂上的喇叭里傳出一個聲音。超能諾克斯一手握住汽車的一側，將它舉了起來。「我改變主意了，不要舉手！」喇叭里傳出一個嚇壞了的尖叫聲。超能諾克斯輕輕一甩手，這輛汽車在空中畫出一條長長的弧線，只聽「撲通」一聲，汽車落入了附近的一個池塘里。

  「敵人，」超能諾克斯語氣堅決地說道，「到處都是敵人。」

  「沒錯，」諾克斯心滿意足地望著它，「你學得倒還挺快。」

  「我……學習。」超能諾克斯說道，「我知道所有人都是敵人。」

  「是的……潛在的敵人。」諾克斯伸出一根手指，鬆了松襯衫的衣領。就在這時，走在他前面的大塊頭笨拙地轉過身，用它那烏黑的眼球死死地盯著他。

  「你是敵人。」它毅然決然地說道。

  「不，」諾克斯說道，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內心的恐懼，「不，我是你的創造者，你是我的複製品，我們是一樣的。」

  超能諾克斯向前邁了一步，矗立在他面前。「不，」它慢慢地說，「不一樣。我更強壯。」

  諾克斯的聲音有些沙啞：「不……不是這樣的。」

  「是你教我的，」超能諾克斯接著說道，「所有人都是敵人。你是敵人。我更強壯。我能摧毀所有敵人。」

  「我的計劃不是這樣的！」尼古拉斯·諾克斯尖叫道，「我是無所不能的！」

  「我是無所不能的。」超能諾克斯說著舉起一隻手。

  尼古拉斯·諾克斯大口大口地吞唾沫。「哦，不！」他輕輕地自言自語道。直到這時，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在公園的那片開闊地上，希爾達緊張地側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戰場，那裡傳來的爆炸聲和怒吼聲把她身邊的樹都震得直顫。不過此時此刻，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眼前這場戰鬥中——瑪麗·珀金斯正和她自己打得難分難解。

  希爾達已經放棄了弄清楚到底誰是真正的瑪麗，誰是科皮貓的想法——她們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她眼看著一個瑪麗揪住了另一個瑪麗的頭髮。「噢，放手！」另一個瑪麗喊道。

  「到底哪個才是你，瑪麗？」希爾達用懇求的語氣問道。她心急如焚地繞著那片草地走來走去。她想助朋友一臂之力，但她也很清楚自己最後很有可能會幫錯了人。

  「我是！」兩個瑪麗幾乎同時答道。

  「唉，我根本分不清哪個是科皮貓！」希爾達抱怨道。

  「她是！」那兩個身穿黃衣的女孩再次同時答道。兩人扭打在一起，其中一個伸出她那雙穿著長筒雨靴的腳夾住了對方，試圖將對方絆倒。但另一個瑪麗掙脫了，反手就扇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連連後退。

  「這一巴掌的滋味如何？」瑪麗一號奚落道。

  「希爾達，幫我！」瑪麗二號哀求道，「她打我！她是科皮貓！抓住她！」

  「可如果你不是真瑪麗呢？如果你是裝出來的呢？」希爾達困惑地說道。

  「她才是科皮貓！」瑪麗一號叫道，「別聽她的，希爾達！」

  「這真是我做過的最可怕的噩夢。」希爾達哀怨地總結。

  「哼，這也太可笑了！」瑪麗一號說完，貓著腰做出一個英式橄欖球里的撲摟動作，「沒關係，我剛剛想到有一件事她絕對模仿不了。」說罷，她呼哧帶喘地一躍而起，一把摟住了另一個瑪麗的膝蓋。

  「你說什麼？」希爾達問道。眼看著扭打成一團的兩人馬上就要倒向她這邊，希爾達飛快地向後跳了好幾步。

  「她不能模仿我的超能力。」瑪麗說道。就在她整個人撲向地面的一瞬間，只見她一仰頭，整個人就迅速飛了起來，懷裡還抱著那個騙子的腳。

  「啊，你是真瑪麗！」希爾達如釋重負地說道，「不過坦白說，我真沒想到你會扇人耳光。」

  「放開我！」科皮貓命令道。掙扎中，她的臉因為充血而變得越來越紅。

  「什麼……」瑪麗答道，「都比不上這個帶給我的滿足感和樂趣。」她緩緩向一側飛去，一邊飛，一邊低頭向下望，尋找最合適的地點。

  找到後，她毫不猶豫地放開了科皮貓的腳。

  雖然希爾達知道那人不是自己的朋友，但是當她看到那個和瑪麗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以倒立的姿勢，從距離地面好幾米高的地方落下，哐當一聲掉進一個綠色的垃圾桶里的時候，她心裡仍然有點兒不太好受。

  真瑪麗優雅地降落在地面上，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我們先把她帶回聯盟。」她說道。說完，她一把抓住垃圾桶旁的把手。一雙黑色的靴子耷拉在桶邊，桶里還傳出響亮的呻吟聲。「再去看看零蛋隊需不需要幫手。」

  「哦，我都快忘了那邊打得正熱鬧呢。」希爾達說著抓住了垃圾桶的另一個把手，開始往前拖，「希望一切都順利吧。」

  「那邊那團雞肉炒麵怎麼樣了？」比利說道。他貓著腰，跟著墨菲躲在一堆石塊後面。

  「它在攻擊諾克斯！」墨菲說道，「它好像不聽他的指揮了！」

  「打個比方，」比利故作深沉地說道，「你可以說尼古拉斯·諾克斯成了他自己最可怕的敵人。」

  「不，比利……」墨菲剛開口就被跑過來的瑪麗和希爾達打斷了。「你們怎麼這麼久？」墨菲問道。

  「我們，呃，遇到了一個老朋友。」瑪麗說，「這裡情況怎麼樣？」

  超能諾克斯抓住了尼古拉斯·諾克斯的一隻腳，將他吊起來，像甩套索那樣在空中轉圈。諾克斯嚇得驚叫連連，加上他不停地轉圈，無形中產生了一種類似警笛的音效。他們看到超能諾克斯輕輕一甩手，諾克斯立刻朝他們這邊飛來，他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最終在距離他們不遠的路邊停了下來。他的西裝不僅磨破了，而且滿身塵土，頭髮亂成一團，遮住了他的臉。

  超能諾克斯朝他那邊瞟了一眼，然後就大步流星地朝他走去。尼古拉斯·諾克斯睜開眼，掙扎著想坐起來。他看到墨菲和他的小夥伴正躲在隱蔽處後面偷瞄這邊，立刻發出了「喀喀喀」的奇怪聲音——聽起來他似乎想說話。

  「不好意思，」墨菲說，你是想和我們說話嗎？」

  尼古拉斯·諾克斯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滿是怨恨的眼神。「救……救……救……」他沙啞著嗓子說道。

  「他肯定是想跟我們說什麼。」比利非常確定地說道，然後笑著瞟了一眼墨菲，「我就想知道，他會說什麼呢？」超能諾克斯正不顧一切地往廣場中央的雕像上爬，被他扒拉下來的小水泥塊稀里嘩啦地往下掉。

  「救命！」尼古拉斯·諾克斯終於大聲喊了出來。

  墨菲很誇張地舉起手，搭在耳朵後面。「真的非常抱歉，」他說，「我沒太聽清楚你說什麼。」

  「救命！」諾克斯高聲喊道，「求求你們，救救我！快救我！」

  「我就直說了吧，」墨菲說，「你把我們關進監獄，讓全國人民給你當奴隸，還讓他們來對付我們。你以自己為模板創造出了一個怪物，而且就因為你的愚蠢和狂妄，你壓根沒想到這個怪物竟會背叛你，所以現在你想要我們來救你一命？」

  「是的……」諾克斯卑微地答道。

  「算你運氣好，」普通小子說，「這正是英雄們的分內之事。你們覺得呢，夥伴們？」他扭過頭對零蛋隊的其他隊員說道。看到他們一個個都站了起來，擺出戰鬥的架勢，墨菲竟一點兒也不驚訝。

  「他是個虛偽、卑鄙的陰謀家。」希爾達說，「他可恨至極，根本就不值得我們救他。」

  「求求你們了。」諾克斯哽咽道。

  「我們完全可以袖手旁觀，看著你像個麵團一樣被那個怪物搓扁揉圓。」比利無動於衷地說，「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誰都不願看到那樣的事發生！」

  「我敢打賭，他的內心肯定更加油滑。」瑪麗補了一句，「想想就噁心。」

  墨菲笑了。「超級零蛋隊，」他對朋友們說道，「就讓我們一起摧毀超能諾克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