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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布里斯班,2005

2024-10-11 00:13:28 作者: (澳)凱特·莫頓

  這是個初春的早晨,奈兒剛過世一個星期。一陣凜冽的風穿過灌木叢,吹得葉片直打轉,葉子暗淡的背面隨風翻轉過來,迎向陽光。就像小孩突然被推到聚光燈下,在緊張和沾沾自喜間不斷轉換心情。

  卡珊德拉的茶早就冷了。喝了最後一口後,她將杯子擺在水泥地上,忘得一乾二淨。一大群忙碌的螞蟻前路受阻,被迫迂迴前進,爬上馬克杯壁,通過把手穿到另一邊。

  卡珊德拉沒有注意到它們。她坐在後院內洗衣水槽旁的搖椅中,注意力集中在房子的後牆上。後牆需要重漆。很難相信已經過了五年。專家們建議,裝有擋風板的房子每七年就要重新上漆,但奈兒不贊同這類慣例。在卡珊德拉和外婆住在一起的漫長時間裡,房子從來沒有整體重漆過。奈兒總是喜歡說,她可不想花大錢就為給鄰居煥然一新的景觀。

  但後牆是另外一回事,就像奈兒說的,它是唯一一處她們任何時候都在看的東西。因此,當前牆和側牆在昆士蘭熾烈的陽光曝曬下剝落時,後牆依舊美麗鮮艷。每過五年,她們就會定出上漆時間表,然後花很多時間和精力談論新色彩的優點。在卡珊德拉住過的這些年裡,後牆換過藍綠色、淡紫色、朱紅色、青色。它曾經一度被畫上某種壁畫,雖然不被認可……

  那年,卡珊德拉十九歲,人生正美好。她是藝術大學的二年級學生,把臥室變成了畫室,每晚得爬過畫板才能抵達她的床,夢想著搬到墨爾本去讀藝術史。

  奈兒不太贊成這個計劃。「你可以在昆士蘭大學讀藝術史。」每次談論到這個話題時,她總是這樣說,「沒必要大老遠跑到南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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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永遠住在家裡,奈兒。」

  「誰說過永遠了?先等一等,先在這兒找到你的立足點再說。」

  卡珊德拉指指穿著馬丁鞋的腳。「我已經找到它們了。」[1]

  奈兒沒有笑。「墨爾本的生活費很高,我沒辦法幫你付房租。」

  「我可不是為了好玩才跑去帕多酒吧收杯子的,你知道。」

  「呸,用他們付你的薪水,你得等十年才能申請墨爾本大學。」

  「你說得對。」

  奈兒抬起下巴,半信半疑地揚起眉毛,想知道卡珊德拉突如其來的投降將會導向何方。

  「我永遠存不夠錢。」卡珊德拉咬著下唇,擠出一個滿懷希望的微笑,「要是有人肯借我錢就好了,一個願意幫助我追求夢想的充滿愛心的人……」

  奈兒拿起那個要帶到古董中心去的裝瓷器的盒子。「我可不打算傻站在這兒,讓你將我逼入死角,姑娘。」

  卡珊德拉從她頑固的拒絕口吻中發現了一絲希望。「我們晚點再談?」

  奈兒朝天翻個白眼。「恐怕我們會。然後會再談,再談,又再談。」她嘆口氣,表示這個話題至少在現在是結束了。「你買了漆後牆所需要的所有東西了嗎?」

  「你可以檢查看看。」

  「你不會忘記用新的刷子吧?我可不想在未來五年內都盯著鬆脫的鬃毛。」

  「沒忘,奈兒。為了不發生這種事,我已經事先將刷子浸在漆桶里,然後才在木板上刷,這樣做對吧?」

  「你真是個莽撞的女孩。」

  奈兒那天下午從古董中心回家時,繞過房舍角落,呆呆地站著,打量漆上了閃閃新漆的後牆。

  卡珊德拉往後退了幾步,抿緊嘴唇以免笑出聲。她等待著。

  那片朱紅色很搶眼,但外婆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在遙遠角落加上的黑色細節。那副畫像很詭異:奈兒坐在她最喜歡的椅子上,高舉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我好像把你畫進死角了,奈兒。我原本沒有這個意思,但我得意忘形了。」

  奈兒的表情高深莫測。

  「我等下要畫我自己,就坐在你身邊。這樣,即使我到了墨爾本,你還是會記得我們仍然在一起。」

  奈兒的嘴唇在那時微微顫抖。她搖搖頭,將她從攤位上拿回來的盒子放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你真是個莽撞的女孩,毫無疑問。」然後,她不禁微笑起來,雙手捧起卡珊德拉的臉龐,「但你是我的莽撞女孩,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一陣嘈雜聲傳來,過去被光線更明亮、聲音更響亮的現在驅走,宛如裊裊煙霧消散在陰影中。卡珊德拉眨眨眼,又揉揉眼睛。一架飛機在高空中轟鳴飛過,就像明亮湛藍的海洋中一個小小的白色斑點。很難想像有人在裡面說話,大笑,吃飯。正當她仰頭觀看時,有些人正往下俯覽。

  另一個聲音現在更接近了。拖著腳走路的腳步聲。

  「嗨,小卡珊德拉。」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房子的一側,站了半晌,喘著粗氣。本以前很高大,但時光就是有辦法將人們的身體鑄造成連自己都不認得的形狀,他現在像個花園矮人,白髮蒼蒼,鬍鬚雜亂,耳朵令人費解地通紅。

  卡珊德拉笑了,她真的很高興見到他。奈兒不愛交朋友,從不隱藏她對大部分人的厭惡,對人類結成聯盟的精神病般的衝動嗤之以鼻。但她和本一向能看對眼。他是古董中心的一名貿易商,曾是律師,當他的妻子過世時,事務所婉轉地建議他該退休了,於是他將愛好變成工作,因為他的二手家具收藏使他在家裡幾乎沒有容身之處。

  在卡珊德拉的成長過程中,他扮演了類似父親的角色,獻出了讓她既讚嘆又輕蔑的智慧。但自從她搬回來和奈兒住後,他也變成了她的朋友。

  本從水泥洗衣水槽邊拉了一把躺椅過來,小心翼翼地坐下。他的膝蓋曾在二戰中受傷,帶給他不少痛楚,尤其是天氣變換的時候。

  他在圓框眼鏡上方眨眨眼:「你選得不錯。這個地點很棒,又有樹蔭。」

  「那是奈兒最愛坐的地方,」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陌生,她模糊地想著,她有多久沒和人說話了。自從一周前在菲尼亞絲那兒吃晚餐後就沒有了吧。

  「那就對了。她就是知道該坐在哪裡。」

  卡珊德拉微笑起來:「要喝杯茶嗎?」

  「好啊。」

  她穿過後門,走進廚房,把茶壺放在爐子上。她之前燒過開水,所以水還是溫的。

  「你過得如何?」

  她聳聳肩:「還可以。」回身坐在他椅子旁邊的水泥台階上。

  本抿緊蒼白的嘴唇,稍稍微笑,髭鬚因此糾纏在一起。「你媽跟你聯絡了嗎?」

  「她寄了一張卡片過來。」

  「那……」

  「她說她很想過來,但她和連恩很忙。凱萊布和瑪麗……」

  「當然。孩子們總是讓人忙得一塌糊塗。」

  「他們可不是小孩子了。瑪麗已滿二十一歲。」

  本吹聲口哨:「時光飛逝。」

  茶壺開始高聲尖叫。

  卡珊德拉回到屋內,放進茶包,看著水被染成棕色。真諷刺,萊斯利在第二次當母親時,竟然變得如此負責。看來,人生大部分時候還是要看時機。

  她倒入一點牛奶,恍惚地想著牛奶是否過期。在奈兒過世前買的,沒錯吧?標籤上寫著9月14日到期。那天過去了嗎?她不確定。牛奶聞起來不酸。她端著馬克杯,遞給本:「我很抱歉……牛奶……」

  他喝了一小口。「這是我今天喝到的最棒的茶。」

  她坐下時,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欲言又止,最後,他清清嗓子:「卡珊德拉,我來這裡除了聊天,也是為了一件正事。」

  死亡之後有辦不完的正事並不讓她吃驚,但她仍然覺得頭暈,措手不及。

  「奈兒要我為她立遺囑。你知道她的個性,她不喜歡讓陌生人知道她的隱私。」

  卡珊德拉點點頭。奈兒的確是這樣。

  本從運動衫口袋裡抽出一個信封。歲月磨鈍了它的邊緣,把白色變成了乳黃色。

  「這是她在好幾年前立的。」他眯著眼睛看著信封,「確切來說,是在1981年。」他停頓了一下,好像等她來填滿沉寂,但她默不作聲。他於是繼續說:「大部分遺囑都很直截了當。」他抽出信件,但沒有看它們一眼,只把身體往前傾,前臂放在膝蓋上。奈兒的遺囑在他右手中晃蕩。「你外婆將一切留給你,卡珊德拉。」

  卡珊德拉並不驚訝。她也許有點感動,覺得突然、反常、孤單,但並不訝異。還能有誰?當然不可能是媽媽。儘管卡珊德拉在很久以前就不再責怪媽媽了,奈兒卻從來沒原諒過她。她有一次在以為卡珊德拉聽不到時對某人說,拋棄孩子是非常冷漠、殘忍的行為,不可能得到原諒。

  「當然包括房子、帳戶里的一些錢,以及所有的古董。」他遲疑一下,看著卡珊德拉,仿佛想知道她是否為接下來的事做好了準備。「還有一件事。」他盯著那些紙,「去年,你外婆確診後,一天早上叫我過來喝茶。」

  卡珊德拉記得這件事。她拿早餐進來時,奈兒告訴她,本要來拜訪,她想和他私下談談。她請卡珊德拉到古董中心去把一些書編入數據,而長久以來,奈兒在攤位的工作一向不假手他人。

  「她那天給了我一樣東西,」他說,「一個封好的信封。她跟我說,將它和遺囑放在一起,只能在某個時候打開……」他抿緊嘴唇,「你知道。」

  一陣突如其來的冷風拂過卡珊德拉的手臂,她不禁微微發抖。

  本揮揮手,紙張如拍翅般鼓動,但他不發一語。

  「是什麼?」一陣熟悉的焦慮沉重地墜在她的胃裡,「你可以告訴我,本。我承受得住。」

  本抬起頭,她的聲調讓他驚愕。他大笑起來,一時之間,她腦袋一片混亂。

  「別這麼擔心,卡珊德拉,不是壞事。剛好相反。」他思索片刻,「與其說是場災難,不如說是一個謎團。」

  卡珊德拉呼出了一口氣,但謎團的說法無法釋放她的緊張。

  「我照她的話去做。將信封放在一邊,直到昨天才打開。我瞧見內容時震驚不已。」他微笑,「裡面是另一棟房子的房契。」

  「誰的房子?」

  「奈兒的。」

  「奈兒沒有別的房子。」

  「她的確有,或說曾經有。現在它是你的了。」

  卡珊德拉不喜歡驚喜,它們總是來得突然而隨意。她早就學會了如何讓自己面對始料未及的事,但現在這件事立即將她捲入恐懼之中,她身體習以為常的反應因而改變。她撿起掉在鞋子旁邊的乾枯葉子,一邊思考著,一邊將葉子折成兩半,再兩半。

  在她們同住的日子裡,也就是卡珊德拉的成長期以及她後來搬回來住的時光中,奈兒從來沒有提到過另一棟房子。為什麼不提呢?她為什麼要保守這個秘密?她想要用那棟房子做什麼?是投資嗎?卡珊德拉曾經在拉特羅布高地的咖啡館裡聽到人們談論房價飆漲、投資前景,但奈兒?奈兒總是取笑那些城市裡的雅痞,笑他們想盡辦法湊出點小錢,然後在帕丁頓買間伐木工人的小屋裝闊。

  何況,奈兒很久以前就到退休年齡了。如果房子只是一項投資,她為什麼沒賣掉它,用賣房的錢過活呢?買賣古董自然會有收入,但獲得經濟報酬並非她們的主要目的。奈兒和卡珊德拉賺的錢只剛好夠過日子,並沒有多少結餘。她們也碰到過投資的良機,但奈兒從未提過這件事。

  「這棟房子,」卡珊德拉終於說道,「在哪裡?附近嗎?」

  本搖搖頭,困惑地微笑。「這是整件事真正神秘的地方——它在英格蘭。」

  「英格蘭?」

  「英國,歐洲,地球的另外一邊。」

  「我知道英格蘭在哪裡。」

  「確切來說,是在康沃爾,一個叫特瑞納的小鎮。我只有房契,但它標明是『懸崖小屋』。從地址看來,我猜它以前是某個鄉村莊園的一部分。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幫你調查一下。」

  「但她為什麼……?她怎麼會……?」卡珊德拉呼出一口氣,「她什麼時候買的?」

  「房契上的章註明是1975年12月6日。」

  她在胸前交叉手臂。「奈兒從來沒去過英國。」

  這下輪到本吃驚了。「她去過。她在70年代中期去過。她從來沒提過嗎?」

  卡珊德拉緩緩搖頭。

  「我還記得她是什麼時候去的。那時我剛認識她不久,是在你來之前幾個月的事,她那會兒在斯塔福街附近有家小店。我向她買了些古董,我們因此認識,但還不算朋友。她只去了一個月。我還記得很清楚,因為我通過分期付款在她走之前買了一張香柏寫字桌,那是要給我妻子的生日禮物。原本應該是,只是後來不大順利。每次我去取貨時,店都關著。

  「不用說,我當然很生氣。那是珍妮的五十歲生日,而那張桌子是最完美的禮物。我付訂金時,奈兒沒說她要去度假。事實上,是她提出分期付款,明白指出要我每周付款,並在一個月內拿走那張桌子。她說她沒有儲藏室,她會有很多貨進來,需要房間來放東西。」

  卡珊德拉笑了,這聽起來很像奈兒的風格。

  「她很堅持這點,所以她一直不在讓整件事變得很古怪。最初的怒氣過去後,我開始擔心起來,甚至想過要報警。」他揮揮手,「結果不需要了。在我第四次還是第五次拜訪時,我撞見住在隔壁、替奈兒收信的那位女士。她告訴我,奈兒去了英國。但當我開始問,她為什麼離開得如此突然,她什麼時候會回來時,那位女士變得很憤怒。她說,她只負責收信,其他的事一概不知。因此,我一直過去看,我妻子的生日來了又去,有一天,終於,店開了,奈兒回來了。」

  「她在那時買了一棟房子?」

  「顯然如此。」

  卡珊德拉拉緊肩膀處的開襟羊毛衫。這沒道理啊。奈兒為什麼突然跑去度假,買下房子卻從來沒回去過?「她沒告訴過你這件事?從來沒有?」

  本抬起眉毛:「我們說的是奈兒。她從不主動向人傾吐秘密。」

  「但你和她很親近。她一定曾經在什麼時候提過吧?」本搖搖頭。卡珊德拉繼續追問:「但她回來的時候,你最終拿到桌子的時候,你難道沒有問她,她為什麼突然離開嗎?」

  「我當然問了,在這些年裡問了好幾次。我知道那趟旅行一定很重要。要知道,她回來時整個人都變了。」

  「怎麼說?」

  「更容易分神,神秘兮兮。我想這只是我的後見之明。幾個月後我差點發現真相。我到她店裡找她,看見有一封蓋著特魯羅[2]郵戳的信。我和郵差同時抵達,所以由我將信交給她。她試圖表現得很隨意,但那時我對她已經有點了解。她收到那封信時很興奮,一找到藉口,立即將我丟在店裡走開了。」

  「那是什麼信?誰寫的?」

  「我必須承認,我好奇得不得了。我還不至於去偷看信的內容,但我後來在她桌子上看到那封信時,悄悄把信封翻過來,看寄信人是誰。我記住了信封后的地址,請一位在英國的老同事替我查。地址是家調查機構。」

  「你是指私家偵探?」

  他點點頭。

  「這種人真的存在?」

  「當然。」

  「但奈兒請英國私家偵探做什麼?」

  本聳聳肩。「我不知道。我想,她有想要解開的謎團。我有一陣子經常暗示她,想要引導她說出來,但都徒勞無功。我後來就放棄了,我認為每個人都有權利擁有秘密,如果想說的話,奈兒會告訴我。老實說,我依然對偷偷調查過她這件事感到內疚。」他搖搖頭,「我得承認,我很想知道。它在我心中翻騰了好長一段時間,而這個,」他揮揮房契,「這個更讓我不解。直到現在,你外婆還是有本事讓我困惑。」

  卡珊德拉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她的思緒漫遊到別處,把一些事情聯繫起來。本講到謎團,他表示奈兒一定曾經試圖解開它。在為她外婆守靈時突然出現的所有秘密現在開始慢慢拼湊起來:奈兒未知的身世,她在小時候抵達陌生的海港,那個行李箱,去英國的神秘之旅,這棟秘密房子……

  「好了。」本將茶渣倒進奈兒的紅色天竺葵花盆裡。「我該走了。我跟一個人約好了,他十五分鐘後要來看桃花心木餐具櫃。賣它的過程很煩人。如果今天能成交,我會很開心。趁我在古董中心,你想要我辦什麼事嗎?」

  卡珊德拉搖搖頭:「我星期一會過去。」

  「別急,卡珊德拉。我那天告訴過你,我很樂意幫你看著攤位,不管要多久。今天下午弄完自己的事情後,我會把你的東西賣的錢拿來。」

  「謝謝你,本。」她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他站起來,將躺椅放回原處,把房契壓在茶杯底下。他就要消失在轉角,走到房子另一側時,又遲疑半晌,轉過身來。「好好照顧你自己,聽到了嗎?風再大一點的話,你就會被吹跑了。」

  他前額上堆滿關切的皺紋,卡珊德拉不敢直視他的眼神。他的想法太容易被看穿了,她不忍看到他記得她以前的模樣。

  「卡珊德拉?」

  「是,我會的。」他離開時,她揮揮手看著他離開,聽著他汽車的引擎聲消逝在街道另一端。他的慰問雖然是善意的,卻似乎總帶著一種控訴。她一直無法,或者說不肯恢復她過去的自我,因而讓他失望,儘管這份失望輕薄如紙。他沒有想過,卡珊德拉可能情願選擇保持現狀。他只看到了她的保守和孤獨,她卻領會了自我保護,和一個人沒什麼可失去時反而更安全的真理。

  她穿著運動鞋,在水泥小徑上來回蹭腳尖,搖落悲哀的舊時愁緒,然後撿起房契。她第一次注意到有一張小紙條釘在外面。奈兒暮年時的潦草字體幾乎無法辨認。她將紙條拿近,又拿遠,慢慢辨認出那些字。上面寫著:給卡珊德拉,她會明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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