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版作者序言——「王大俠」與我
2024-10-11 00:08:52
作者: 譚啟泰
此文為原版《謀事在人》一書的後記,再版時為紀念作者譚啟泰先生特作為序言放在前面。而譚先生的夫人游日英女士聽說《謀事在人》再版特撰寫的紀念文章,則作為本書後記。
這本書的寫作衝動,早在一兩年前就有了。只是本書的主人翁近年來「天馬行空」,忽往忽來,「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有一個完整的時間與之坐下來好好長談幾次。
記得1986年,我從上海調到廣州才一年多,當時正擔任《南風窗》雜誌的編輯部主任。忽然有一天從報上看到《廣州經受三次衝擊更有生氣》的煌煌大稿以及內參上《廣州的第三次交通高峰》等文,其居高臨下的觀察力和氣勢不凡的文筆,令我們這些自命為「新潮」刊物的記者、編輯們也為之動容。王志剛(當時還未改為「綱」)這個「新聞獨行俠」就這樣貿貿然闖入了南國的新聞空間。
然而當時我們對「三次衝擊」的提法並不以為然,為此還在「每月討論一個敏感話題」的「平民研討會」上組織了一次帶有爭鳴性質的討論會,將紀要公開發表在雜誌上。
誰知此後不久,就聽說王志綱(已改為此名)調來新華社廣東分社加強報導。果然,《放眼向洋看世界》一類大稿重拳出擊;「王志綱」的名字很快覆蓋了廣東一些主要的報紙陣地。我立即交代有關的責任編輯,一定要千方百計地把王志綱挖過來當我們的「特約撰稿人」。
1988年年初,編輯小鍾興奮地向我報告:抓到了王志綱的一條「大魚」——報告文學《百萬移民下珠江》,全文近一萬字,問題是《廣州日報》也在爭奪此稿,但其版面有限,只能刪減成五六千字。
我意識到這是一個「套」住大手筆的機會,閱讀文稿後更感到此文既有豐富的材料、獨特的觀察,又有深入的解剖、理論的分析,確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稿。當即決定拆下馬上要付印的版面,急忙換上《百萬移民下珠江》。此後不久,國內最具權威的《新華文摘》全文轉載了此稿,這證明我們的判斷還是對頭的。
這年年底,聽聞王志綱因寫《中國走勢採訪錄》而遭廣東一些人之非議,我主動約他長談了一次以了解真相。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王志綱當時還住在分社辦公樓的一間小房內,狹小的空間塞滿了書架,夫人與一對「騏驥」兒均未遷來,頗有一些孤獨冷清的意味。
然而,隨著王志綱的滔滔雄辯,時代風雲思想、閃電改革波濤撲面而來,一個在中國社會縱橫大坐標上下求索的勇敢者形象,撥開迷霧漸漸呈現了出來。
我是讀新聞學出身的,我知道在中國新聞學的核心實質是政治學,毛澤東也主張「政治家辦報」,但解放以來真正敢於縱論天下風雲、探索社會坐標而且挺身而出向中央進言的記者,又有多少個呢?!王志綱是學政治經濟學的,他自稱是一個「方法論迷」。也許,正是他從《資本論》中學到的馬克思主義方法論,以無情的真理之劍,突破了「明哲保身」的傳統束縛,從而出乎意料地影響了歷史進程。
那一次長談的成果是我寫的《探索中國坐標之謎》一文。此文在《南風窗》發表後,除了祖國大陸及港澳地區,美國、西歐、東南亞等地的報刊也爭先恐後地予以連載或轉載,形成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此後,王志綱十分自然地成了本刊的「九段」作者之一,他的《市委書記與「倒爺案」》、《鄰粵諸省議廣東》、《中國「食林外史」》(長篇連載)等有分量的專稿,均是選擇《南風窗》為首發之地的。再後來,他的一些鋒芒畢露的社會問題對話,諸如《市場大潮推出千年變局》、《「民工潮」思辨錄》,也刊登在我們的雜誌上。
在這個長期交往的過程中,我與王志綱不知不覺成為了相知相熟的摯友、諍友。每年的雜誌作者會上,他往往獲得我們「年度最佳作者」的彰揚;而一有了什麼新聞線索或信息,他也往往在第一時間與我聯繫。這種關係在不久我們相鄰而居之後更為強化,有時一個電話說好,我就氣喘吁吁地爬上分社宿舍的8樓,與王志綱一起討論、推敲某篇稿件,或者帶上錄音機,現場錄下他與某位「九段」侃手的即席對話。
王志綱對我寫的《探索中國坐標之謎》一文念念不忘,在他出版第一本書——《中國走勢採訪錄》時,特地將此文收入書中並列於篇首作為「代序」。他在海外出版《中國走勢》一書時,又請我寫了一篇序言。他的第三本書《南中國紀實》,仍是由我寫序的。
也許是由於我們相交深厚,王志綱人生道路上「軍轉民」的角色轉換、從一個名記者到獨立策劃人的轉換,其中不少內幕、不少故事、不少曲折,本人也略有所知。有一些當時的「曼哈頓工程」,本人還以局外人的身份與聞其中。目睹王志綱運用他犀利的方法論武器,把握宏觀,操作微觀,頗有「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之氣概;而珠江三角洲土生土長的不少老闆,多嘆服其對大勢的透徹了解和獨特的運籌策劃思路,心甘情願甚至三顧茅廬請「王老師」出山。
碧桂園神話,就是最典型的一例。
說老實話,在王志綱還未「出山」的前幾個月,碧桂園當時的老闆——發展銀行的一家公司的老總,曾請我和其他幾位廣東新聞界的「大腕」前去「把脈開方」,當時的市道已十分低迷,我們走了一圈,也拿不出什麼妙計良策。
此後又過了半年,忽然聽說王志綱被碧桂園請去當策劃顧問了,我的第一反應是:未必真能「起死回生」?!不料過了幾天,《羊城晚報》上「可怕的順德人」鬧將了起來,居然轟轟烈烈,全城街談巷議,心裡也不由嘆贊一聲:王志綱,好嘢!
更令人叫絕的是,王志綱不僅客串「軍轉民」的角色,而且玩起了「跨媒體作業」。1992年,《大潮湧珠江》一炮而紅;1993年,《北方的躁動》;1994年,《跨世紀的衝刺》;1995年,《南方的河》。不「玩」則已,一「玩」驚人,幾乎每一部片子都拿下國內的某個大獎,以至於人們說他憑這幾部「客串」之作,即可申報電視方面的高級職稱了。
那一次,一幫記者從珠江三角洲採訪歸來,同坐在一部麵包車上,王志綱說他要拍一組介紹廣東「大款」、老闆的專題片,即席向大家徵求片名。記者們你一句我一語,什麼「商戰風雲」、「潮頭豪傑」、「大款春秋」,妙語連珠,但無一合意。
最後,某報的記者爆出一句俗話「老闆,你好嘢」,卻獲得志綱的首肯。僅僅兩個月後,我們被請到廣東電視中心,14集由三個黃金板塊組成的《老闆,你好嘢》正式推出。記者們最為欣賞的是王志綱點評的環節,認為相當「耐看」。不久,王志綱告訴我,此片當年創下收視2.5億人次的記錄,這在香港電視節目咄咄逼人的廣東,可以說是十分難得的。
也就在這次《老闆,你好嘢》的發布會上,王志綱正式向媒體宣布他已脫離新華社,新的角色是「建立在獨立人格之上的策劃人、製片人」。當時不少人對他邁出這一步半信半疑:沒有了新華社的金字招牌,還能有這麼大的能量嗎?
其實,無論是電視台也好、宣傳部也好、三角洲大大小小的老闆也好,看中的往往不是王志綱這個名字前面的頭銜,而更多的是相信他個人的策劃思路與組織能力。多年以來,「王志綱」這三個字已在策劃界樹立了特殊的「江湖地位」,成為一筆不可小視的無形資產。一旦運用、開發起來,更加左右逢源。
於是,有了「廣信房產大包裝」,有了「阿文的時代」,有了「中國將帥」,有了一系列大項目和大課題。
去年夏天,香港地區的一位朋友來廣州,提起祖國大陸上正走紅的一些策劃書籍,頗為遺憾地說:「為什麼沒有人把南方特別是廣東的大策劃介紹一下呢?王志綱就是一位策劃高手嘛!」
其實,在此之前,我曾問過王志綱:你將來最後的歸宿是什麼?他十分肯定地回答:「將來,我會回到大學去教書,教社會學、新聞學、策劃學……」
當時,我就建議他把自己親歷的一系列商戰策劃個案逐步整理出來,加以分析、評點,寫成一本《王志綱商戰策劃100例》之類的書,有圖表、有文案、有調查、有資料。我說:這是未來在大學講課極好的一本教材,也可以填補目前策劃書籍極為匱乏的空白。
王志綱對此頗有興趣,他認為這是一個好點子。然而,他又表示遺憾:沒有時間,而且過去的資料也未認真收集。沒有想到,半年過去,這一任務卻不可推託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最初的設計是以「商戰策劃個案」為主,收集、整理材料時才發現可用的書面資料很少,商戰又往往涉及到一些企業商家的商業秘密,「解密」又要有一個過程,而且要看當事人的開明度如何而定。這樣,把一本「策劃秘籍」奉獻給讀者的初衷,只得改變了。本書中有關「商戰策劃」的部分,因而只寫進了6個比較典型的個案,不免有疏漏之嫌,請讀者諸君予以諒解。
另構框架,不意卻打開了一個新的思路。策劃——謀事在人,策劃——個人策劃——新聞策劃——戰略策劃——區域策劃——商戰策劃——影視策劃,一條策劃紅線把王志綱的傳奇、王志綱的業績、王志綱的作品、王志綱的為人,生動而有力地串聯起來了。王志綱作為一個學生、一個記者、一個策劃人,之所以比其他人高出一籌,之所以能在同一類人群、職業中脫穎而出,很大程度在於他的自我策劃意識——他策劃了自己的人生、策劃了個人的職業、策劃了一場又一場高潮戲,也策劃了新聞、策劃了走勢、策劃了一個又一個社會的細胞區域和企業。策劃把他召喚到人生的戰場,又把他送上勝利的彼岸。在策劃之海中,他從必然到自由,渴望挑戰又面對挑戰。策劃之於他,已成為天性之中熊熊燃燒的火焰。
本書力圖表達的就是這樣一個特別的意念,這樣一部策劃的傳奇。在這裡,策劃已不僅僅是一種技巧、一種實務、一種才能,而是已經上升為人生觀、世界觀的一個元素,上升為一種科學的方法論。
希望讀者朋友們能從本書中獲得某種觀念的啟蒙,從而釋放你生命中的潛能。
本書在採訪過程中,得到王志綱的全力支持,他曾與筆者多次長談,解答我在研究過程中發現的一個又一個問題。王志綱的父親王榮江同志,特地把他寫的一本自傳手稿寄給筆者,對我了解王志綱的少年時代頗有裨益;王志綱的夫人林蘭向我提供了她珍藏的剪報、手稿、筆記、日記乃至一部分書信,對本書的寫作有重要的幫助;林田先生對本書一些章節提出了十分寶貴的意見,並寫出了書面建議;游日英女士和羅勇先生為本書收集了一些重要的背景資料……在此一併向他們表示深切的謝意。
譚啟泰
1996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