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幸福的「蜜周」
2024-10-11 00:02:04
作者: 王強
上午九點,雲蔚準時敲開路致遠的房門,開門的是一位陌生的男人,雲蔚剛懷疑自己記錯了房號,男人已經笑著說:「你是雲蔚吧?請進請進。」
路致遠坐在寫字檯後面,招呼雲蔚坐到沙發上,介紹說:「他姓傅,我們都叫他大副,是你的上線,工作上的事你就找他。」
大副給雲蔚拿了瓶礦泉水,然後轉身從茶几旁邊抱出一大一小兩個盒子,大盒子上面放著個壓扁的電腦包,盒子裡面是台全新的筆記本電腦。大副說:「你的用戶名、電郵帳號還有初始密碼都寫在這張紙上了,怎麼用就不需要我教你了吧,有問題再找我。」
打開小盒子,是一部智慧型手機,大副說:「你原先的手機就不要再用了,新的SIM卡已經插在裡面,號碼貼在盒上。頭兒的、我的還有團隊其他人的手機號都已經存進去了,新手機、新號碼,你就可以重新做人了。」大副笑著伸出右手,「歡迎你棄暗投明、反戈一擊。」
雲蔚臉上不大自然,忙起身握住大副的手,重又坐下後大副說:「我和頭兒商量了一下,你先接手冠馳的案子,雖然已經進入後期收官階段,不需要項目經理再做什麼,但你可以藉此儘快熟悉咱們的業務。考慮到你的背景,今後你就重點負責汽車行業。我們還有一個女孩叫Angela,你同時協助她跟幾個飲料行業的案子,也是為了幫你儘快上手,爭取早日獨當一面。」
大副又交代了一些事項,然後問雲蔚還有什麼不清楚的,雲蔚脫口而出:「咱們公司叫什麼名字?」
大副笑道:「你要不提我還真忘了,咱們一般不用名片,公司也沒有對外的網站,公司的名稱是Capital Technology Partners(資本技術合伙人事務所),簡稱CTP。」
一聽這話雲蔚扭頭就喊:「路致遠,我有話要問你。」
路致遠一直埋頭在電腦上忙活,沒聽見他倆都說了什麼,聞聲抬頭詫異地望著雲蔚。大副也沒料到雲蔚會有此舉,見狀愣了一下就起身收拾東西,說:「那你們談吧,我正好說交待了,也該去辦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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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副出了門,雲蔚站到寫字檯前面,先吐了下舌頭,問道:「我是不是也該叫你『頭兒』,剛才那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
路致遠淡淡地回答:「我無所謂,你要是希望顯出你與眾不同,也隨便你。」
「哦,」雲蔚縮了下脖子,氣焰消掉一半,「對了,我怎麼感覺大副好像對我很熟悉,可我從來沒見過他呀。」
路致遠微微一笑:「熟悉一個人不一定非要當面,再說你們倆也見過一面。」
「啊?在哪兒?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在兒童醫院,準確地說,是在醫院的西門外面。」雲蔚歪著腦袋拼命回想,路致遠話題一轉:「你就是想問這個?」
「噢不,當然不是,」雲蔚回過神來,「路致遠我問你,你為什麼時至今日還對我隱瞞?」
「你指什麼?」路致遠顯得很平靜。
「你們不僅買官司,還是專利怪物!」雲蔚氣憤地質問,「為什麼你只跟我講了前一半,對你們的另一半業務卻隻字不提?!」
「我是什麼時候給你講的?」
「前天晚上呀。」
「咱們又是什麼時候確定你加入公司的?」
「昨天早上呀。」
「所以,」路致遠雙手一攤:「在你沒有正式加入公司之前,我為什麼要把一切都告訴你?」
雲蔚被噎得啞口無言,像根木樁似的戳了半天才緩過一口氣,滿含委屈地說:「你是不是永遠都要留一手,不管對誰?」
路致遠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回應道:「這就叫職業水準。」
「好,知道你嘴硬。那我再問你,你是不是從始至終都在利用我?你給我看那塊手錶,就是想讓我把表的事告訴冠馳的人,好讓他們受那塊表啟發,正好鑽進你們設好的圈套,對吧?你不僅利用我,更利用了所有的受害人、當事人,整個輻射門包括你們那4.2億美元的索賠訴訟就是個大圈套,都是為了把冠馳一步步逼到專利陷阱里,對吧?」
「對,又不全對,就像一盤棋,很難講這一步棋就是給那一步棋服務的,因為每步棋的目標都是為了整盤棋最終的勝局。」路致遠開始反擊,「如果冠馳的車本身沒有問題,這盤棋我會找它下嗎?如果冠馳一開始就老老實實解決自己的問題,這盤棋還下得去嗎?如果冠馳不是因為貪婪而變得愚蠢,這盤棋會下到今天這一步嗎?它是利慾薰心,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再說,你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讓冠馳停止銷售電動汽車,以免更多的人受害?而專利訴訟是達到這一目的的最佳手段,法院會判它專利侵權而下達市場禁制令。所以,你的、我的和公司的目的是一致的,既然如此,難道還談得上誰利用誰?」
雲蔚怔了一會兒,她是深思熟慮了將近一天才理直氣壯地跑來聲討路致遠,結果才兩個回合就已經理屈詞窮,不服氣地說:「我就想不通,你為什麼總能講出一番大道理。」
「而且這些道理還讓你不得不信服,對吧?」路致遠帶有幾分得意地說完,俯身從寫字檯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推到雲蔚面前說,「再給你一個手機,老款的,花里胡哨的功能一概沒有,也就打電話發簡訊,以後你和我之間的聯繫就只用這個手機。」
雲蔚打開看了看,手機是新的,不過確實其貌不揚,她拿在手裡掂掂:「有卡嗎?號碼是多少?」
「我知道就行了,你不需要知道,更不要把號碼告訴任何人。」
「切!」雲蔚嗤之以鼻,「搞這麼神秘幹嘛?你不說我也能知道,用它往我另一個手機上打一下不就成了?」
「你以後能不能少一點好奇心?!」路致遠嚴肅地說,「尤其不要用它打你另外的手機,包括大副剛給你的還有你原先那個,以後也不要再用那兩個手機跟我聯繫。」
「為什麼?」
「因為不安全,你原先的還有剛發的那個,隨時都可能被監聽。」
雲蔚從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機,又從茶几上拿過那個智慧型手機,三個手機一字排開擺在寫字檯上。她看看手機,又看看路致遠,忽然恍然大悟,氣不打一處來:「路致遠,都是你乾的吧?你還用手機跟蹤我,難怪你上次知道我在新光天地,你真是太邪惡了!」
「不是我,是我們,」路致遠對雲蔚的指責很不以為然,「而且也不是只對你才這樣。我現在不僅事先提醒你還另外專門給你預備了一個,都是為你好,我是在保護你。」
「胡說!你是在保護你自己。」
「保護我就是保護你!」路致遠少有地對雲蔚瞪起了眼睛。
雲蔚聽到這句話忽然由內而外感到一陣暖意,竟有些甜滋滋的,她不再計較被監聽跟蹤的事,而是看著一溜手機發愁:「唉,真麻煩,走到哪兒都得背著三個傢伙,說好聽點兒像是倒手機的,說難聽的就是偷手機的。」
路致遠笑了:「反正你的包足夠大。哎,要不咱們去下面逛逛,那麼多店呢,我給你買個新的手袋。」
雲蔚頭一扭:「不稀罕!」
路致遠也不勉強,隨口問:「春節你打算怎麼過?回家陪父母?」
「不,」雲蔚立刻一臉愁容,「才不想回家,他們又會問我男朋友呀結婚呀之類的事,昨天還擔心我早戀,今天就生怕我嫁不出去,想想就頭大;而且我的工作剛發生這麼大變動,又得多編一整套瞎話,萬一說漏嘴還不得被他們審死。」
「要不咱倆一起過吧。」路致遠像是很自然地提議。
「好啊!」雲蔚馬上應了一句,說完才覺得應該稍微矜持一些。
「七天長假,去哪兒呢?」路致遠已經開始籌劃,「國外恐怕太倉促了,這次就在國內吧。」
「行啊,去哪兒都行。」雲蔚確實不在意去什麼地方。
「那也得定個方向吧,總不能走哪兒算哪兒。」雲蔚剛想說那樣其實挺好,就聽路致遠提高聲音說,「有了!咱們玩個遊戲。」他很快在網上搜出中國地圖,放大到整個電腦屏幕,然後遞給雲蔚一支鉛筆,「來,你閉上眼睛,指到哪兒咱們就去哪兒。」
雲蔚聽話地接過筆,直直地抬起胳膊,瞄了瞄屏幕的位置,然後閉上眼睛慢慢向前挪動,當感覺筆尖頂到了障礙物就問:「碰上屏幕了吧?咱們去哪兒?」
過了一會兒路致遠才悠悠地說:「看來你還得再指一次。」
「怎麼啦?」雲蔚仍然閉著眼,「我指到哪兒了?」
「烏蘭巴托。」
雲蔚一睜眼,看看筆尖所在的地方,也不禁笑了:「那我再來一次,胳膊不能抬這麼高,那就沒準兒正好指到三亞了。」
「不行,那等於作弊,」路致遠很認真地強調遊戲的宗旨,「就是要漫無目的,聽天由命,指哪兒去哪兒,那才有意思。來,你可以離得近一些,抬手就能指到屏幕,但要先閉上眼轉三圈,我說停你就停,這樣就沒法作弊了。」
雲蔚預演似的抬手指了下屏幕,暗暗記住手臂的角度,然後閉上眼慢慢地原地轉圈,緊張地等待路致遠下達指令。也不知轉了幾圈,忽聽路致遠說了聲「停」她就猛地定住同時抬手向前指去,不料竟差點劃到路致遠的臉。路致遠下意識地把雲蔚的手臂撥到一邊,閉著眼睛的雲蔚本就已經轉得暈暈乎乎,一驚之下身體頓時失去平衡、站立不穩,整個人向前撲倒壓向坐在電腦旁邊的路致遠。路致遠忙伸出雙手撐住雲蔚的雙肩,雲蔚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對著路致遠的臉,鼻尖就快頂到一起。兩個人一時間都定住了,雲蔚沒法自己站起來,她的重量都壓在路致遠的手臂上,路致遠也不想把雲蔚推開,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湊得近近的,仿佛誰眨一下眼睛對方都能感覺到空氣的波動,這是他們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凝視。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短暫的一瞬,路致遠慢慢把雲蔚撐起來,讓她扶著寫字檯站定,然後說:「哪兒也不去,就在北京過吧。」
雲蔚臉頰通紅,侷促地應了聲:「嗯。」
除夕夜兩人在酒店吃完飯回到房間,路致遠說看春晚吧,雲蔚便陪著他看,不想沒多一會兒路致遠就哈欠連天、興味索然,勉強撐到十一點就問:「還看嗎?我想睡了。」
「我可是在陪你看哎,要不我才不看,人家說守著看春晚的都是你這個歲數以上的。」
「我本來還挺期待,隔了幾年沒看結果水平反而不如從前了。」
「那起碼應該守歲吧,」雲蔚有些掃興,不滿地說,「沒想到你精力這麼不濟,這還沒開始熬夜呢就扛不住了。」
路致遠嘿嘿一笑:「那得看熬夜幹什麼,我的精力好得很。」
雲蔚低頭裝沒聽見,走進裡間去了。路致遠在沙發上躺下說:「裡面還有一台電視,你打開看吧,我不怕吵。」
「不想看,沒情緒。」雲蔚硬硬地回了一句,「啪嗒」關上所有的燈,把頭埋進暄軟的枕頭裡暗自琢磨,沒想到這人這麼無趣,七天長假不會變成漫漫無期的長痛吧?又想到再過一會兒就要跨入自己的本命年,心裡更是忐忑不安,不知這一年等待自己的將是怎樣的命運。
大年初一路致遠想去地壇看廟會,雲蔚便陪他去了。路致遠挺興奮,從西門往裡一路走一路感嘆,說地壇頭一年辦春節廟會他就來過,一轉眼都二十多年了,還不忘補一句「那時候還沒你呢」,弄得雲蔚心裡挺不是滋味。路致遠走了一段就下結論說跟以前相比沒多大變化,尤其是那些民俗表演都還是老樣子,雲蔚嘴一撇,說要不怎麼叫傳統廟會。到了美食街路致遠就走不動道了,首要原因是人太多,次要原因是他這個也想吃那個也想嘗嘗,說看看還是不是當初那個味兒,雲蔚只好跟在他屁股後面擠來擠去。路致遠先後嘗了炒肝、灌腸、滷煮火燒、艾窩窩、驢打滾,喝了茶湯,又要了好幾種烤串,還讓雲蔚也都嘗嘗。雲蔚說:「這樣的東西平時在外面也就三塊錢,到這兒就要十塊,你可真冤大頭。」路致遠詫異道:「是嗎?我不知道應該多少錢,還以為十塊便宜呢。」然後照買不誤。
有進就得有出,半條美食街走下來路致遠就抻著脖子找廁所,幾經打聽左奔右突終於找到了,雲蔚一見女廁所排著蜿蜒的長龍就說你去吧,我在外面等著。路致遠疾步衝進男廁所,等他信步走出來的時候雲蔚卻不見了。路致遠一邊往前找一邊打她手機,三個號碼都試了,一律無人接聽。路致遠正急得不行,雲蔚用那個專用手機打了回來,路致遠忙問:「你在哪兒呢?不在原地等我瞎跑什麼?」
雲蔚氣鼓鼓地說:「原地也得能待得住啊,皇帝突然跑出來祭地,所有人都往前涌,你以為我是中流砥柱啊。」
「那你現在隨波逐流到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啊,周圍全是人,看不見別的,怎麼找你呀?」雲蔚有些慌了。
「你往北門走吧,咱們去那兒回合。」路致遠指示。
「哪兒是北啊?你知道我沒方向感,你得說左右。」
「我又不知道你在什麼位置、面朝什麼方向,怎麼說左右?」路致遠煩躁起來。
「哦,那這樣,我現在正對著太陽,你說吧我該往左還是往右。」
路致遠被氣樂了:「小笨蛋,太陽在哪邊都不知道?你的背後就是北!」
當天晚上路致遠就開始腹瀉,到了年初二就更厲害了,不停地跑衛生間。雲蔚關切地要去給他買些藥,他堅決不肯,只是大杯大杯地喝熱水。雲蔚一邊忙著用電水壺給他燒開水一邊抱怨:「這也是你取回來的洋經?生病不吃藥光喝水?」
路致遠揉著肚子還堅持給雲蔚講道理,說中國人都有抗生素依賴症,正打算再深入講一講人體內菌群活動的規律就又一轉身扎進衛生間。 路致遠出來的時候見雲蔚趴在寫字檯上記著什麼,湊過去一看酒店的便箋上被她畫了不止一個「正」字,奇怪地問:「什麼意思?」
雲蔚數了數:「我都給你統計著呢,從早晨到現在去了九趟。」
這一天路致遠都沒吃東西,雲蔚也陪著餓了一天,路致遠讓她自己去外面吃飯她不肯,說那樣就不能保證統計數字的完整性與準確性,堅持留下來畫「正」字,路致遠苦笑道國家統計局要能像你這樣就好了,然後提議她叫酒店送餐。雲蔚說:「你看著我吃不難受麼?那我就也要一份海南雞飯吧,你看我吃你老吃的東西就不會那麼饞了。」
晚上,雲蔚草草洗漱之後走到沙發旁邊對路致遠說:「要不你去床上睡吧,我睡沙發。」
「怎麼了?覺得我是病人,心疼我了?」
「你要這麼理解也行。」
「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夜裡去洗手間的時候順路非禮你,對吧?」路致遠勉強笑了笑,「你放一百個心,我現在絕對是有心無力了。」
「你要這麼理解也行。」雲蔚又重複一遍,堅持站在沙發旁邊不走。
「那是為什麼?」路致遠很是不解。
雲蔚頭垂得低低的,不看路致遠,小聲說:「因為裡面……被你搞得實在是……太臭了。」
年初三路致遠基本恢復過來,怕雲蔚在酒店憋悶得難受便幾次提議再出去轉轉,雲蔚都婉拒了,說你現在看上去還是挺虛的,再說外面哪兒哪兒都是人,算了。路致遠也就沒堅持。
到了初四路致遠想起來很多年沒去大柵欄逛過,雲蔚這次沒反對,陪著他去了。他們從南到北把前門大街走了一遍,又把大柵欄東西向溜了個來回,還排了半天隊坐了一趟有軌電車。路致遠評價不高,不斷重複說太假了,搞得像個廉價的主題公園。這次路致遠學乖了嚴把入口關,對各類小吃一律只看不買,渴了只喝從酒店帶出來的礦泉水。他這兩天問過幾次雲蔚怎麼你吃了那些東西就沒事,雲蔚說你是在國外呆得嬌氣了,而我小小年紀卻已練就百毒不侵的功夫。找地方吃飯的時候路致遠又瞄上了全聚德,雲蔚勸道你現在最好還是別吃太油膩的,後來兩人就去了最北端的一家西餐館,可以看得見正陽門。服務生挺熱情地慫恿說二位要不要來瓶紅酒,那樣就更浪漫了,雲蔚搖頭,路致遠便說不用了,我們已經足夠浪漫,再浪就該漫出來了。
初五一早路致遠忽發奇想,要去雲蔚租住的地方見識見識,雲蔚雖有些不情願但正好也該取些衣物,就答應了。在計程車上路致遠問雲蔚:「你的男朋友會不會還在那兒守株待兔?」
雲蔚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下才說:「姚立彬?不會吧,再說就算他在那兒等著,我也不是兔子,才不會撞死在他那顆樹上。」
合租的女孩不在,但廳里被搞得一片狼藉,雲蔚帶著路致遠像下跳棋似的輾轉騰挪進到自己的房間。路致遠深吸了幾口氣,很滿足地說:「真好聞,女孩子的味道。」見雲蔚斜睨自己忙又說,「我是指溫馨。」他四下看看,評價道:「挺不錯,面積比我酒店的房間也不算小。」
「得了吧你,你一天的房費頂我一個月的房租。」雲蔚轟路致遠,「你去外面坐會兒,我找些東西。」
等雲蔚把要帶的東西都收拾好剛要走出自己的房間就站住了,路致遠正悠閒地坐在沙發的一角,盯著地板上的某個位置出神,表情是那麼的自在從容,與周圍的凌亂無序形成鮮明的反差。雲蔚無聲地倚著門框望著路致遠,想起頭一次在咖啡館見到他的情景也是這樣。雲蔚發現路致遠的身上有一種場,無形的,但又很強烈地波及到周圍,他無論處在多麼髒亂的地方,四周也好像有一片淨土;他無論處在多麼嘈雜的地方,四周也好像因他而變得寧靜起來,雲蔚覺得自己已經被他的這種場俘獲了。
初六是長假的最後一天,路致遠沒有要出去的意思,一直坐在寫字檯那兒處理這些天從總部發來的郵件。雲蔚窩在沙發里,托著下巴看著他。路致遠感覺到雲蔚的注視,便停下來對她報以歉意的一笑:「失望了?這長假跟我過得挺沒意思吧?陪著個老華僑看了看首都的舊貌新顏,還照顧了兩天病號,跟你預想的是不是相差很多?」
「嗯。」
「那你預想的或者說你期望的是什麼樣?遨遊世界?去新奇的地方玩新奇的花樣?潛水?開飛機、玩滑翔傘?每天變著法兒浪漫的晚餐?瘋狂購物?做spa?」路致遠每提一樣雲蔚就搖一下頭,路致遠說,「所有這些還有你想不到的,我都可以安排,只是下次需要提前準備一下。」
雲蔚又搖頭:「我原本想的就不是那些,但也確實不是現在這樣。不過我剛才在想,也許這樣反而是最好的。」
路致遠自嘲道:「我原本打算好好和你過這個『蜜周』的,結果成了這樣,既無蜜周的形式更無蜜周的實質。」
「去你的!你想要什麼實質?!」雲蔚想想又說,「如果咱們這樣過了七天彼此還沒厭煩,那是不是也可以這樣過七年?再過一個七年、然後再過一個七年,這樣是不是就算一起過日日夜夜了?」
路致遠凝望著雲蔚正想說點更煽情的,忽然響起一陣《傳奇》的歌聲,雲蔚從包里摸出自己原先用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忙示意路致遠不要出聲,然後簡單應對了幾句,掛斷後對路致遠說:「是溫連榮,冠馳法務部的……」
路致遠顯然很清楚溫連榮是誰,直接問道:「什麼事?」
「他想要你的手機號,說上面有人想和你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