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百家詩選卷二

  高適上五十九首

  

  淇上酬薛三據兼寄郭主簿

  自從別京華，我心乃蕭索。十年守章句，萬事空寥落。北上登薊門，茫茫見沙漠。倚劍對風塵，慨然思衛霍。拂衣去燕趙，驅馬悵不樂。天長滄州路，日暮邯鄲郭。酒肆或淹留，魚潭屢棲泊。獨行備艱險，所見窮善惡。永願拯蒭蕘，孰辭於鼎鑊。皇情念淳古，時俗何浮薄。理道資任賢，安人在求瘼。故交負靈奇，逸氣包蹇諤。隱軫經濟具，縱橫建安作。才望勿先鳴，風期無宿諾。飄颻勞州縣，迢遞限言謔。東馳渺貝丘，西顧彌虢略。淇水徒自流，浮雲不堪托。吾謀適可用，天路豈遼廓。不然買山田，一身與耕鑿。且欲同鷦鷯，焉能志鴻鶴。

  途中酬李少府贈別之作

  西上逢節換，東征私自憐。故人今臥疾，欲別還留連。舉酒臨南軒，夕陽滿中筵。寧知江上興，乃在河梁偏。行李多光輝，扎翰忽相鮮。誰謂歲月晚，交情上貞堅。終嗟州縣勞，官謗復迍邅。雖負忠信美，其如方寸懸。連帥扇清風，千里猶眼前。曾是趨藻鏡，不應翻棄捐。日來知自強，風氣殊未痊。可以加藥物，胡為輙憂煎。驅馬出大梁，原野一悠然。柳色感行客，雲陰愁遠天。皇明燭幽遐，德澤普昭宣。鵷鴻列霄漢，燕雀何翩翩。余亦愜所從，漁樵十二年。種瓜漆園裡，鑿井盧門邊。去去勿重陳，生涯難勉旃。或期遇春事，與爾復周旋。投報空回首，狂歌謝比肩。

  東平路中遇水

  天災自古昔，昏溺彌今秋。霖霔溢川源，澒洞涵田疇。指途適汶陽，掛席經蘆洲。永望齊魯郊，白云何悠悠。旁沿巨野澤，大水縱橫流。蟲蛇擁獨樹，麋鹿奔行舟。稼穡隨波瀾，西成不可求。室居相枕籍，蛙黽聲啾啾。仍憐穴蟻漂，益羨雲禽游。農人無倚著，野老生殷憂。聖主多深仁，廟堂運良籌。倉廩終爾給，田租應罷收。我心胡鬱陶，征旅亦悲愁。縱橫濟時策，誰肯論吾謀。

  留別洛下諸公兼贈鄭三韋九

  憶昨相逢論久要，顧君哂我輕常調。羈旅雖同白社游，詩書比作青雲料。蹇步蹉跎竟不成，年過四十尚躬耕。長歌達者杯中物，冷笑前人身後名。幸逢明盛多招隱，高山大澤徵求盡。此時也得辭漁樵，青袍裹身荷聖朝。牛犁釣竿不復見，縣人邑吏來相邀。遠路鳴蟬秋興發，華堂美酒離憂消。不知何時更攜手，應念茲辰去折腰。

  封丘作

  我本漁樵孟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澤中，寧堪作吏風塵下。秖言小邑無所為，公門百事皆有期。拜迎官長心欲破，鞭撻黎庶令人悲。悲來向家問妻子，舉家盡笑今如此。生事應須南畝田，世情付與東流水。夢想舊山安在哉，為銜君命日遲回。乃知梅福徒為爾，轉憶陶潛歸去來。

  贈別韋參軍

  二十辭書劍，西遊長安城。舉頭望君門，屈指取公卿。國風沖融邁三五，朝廷歡樂彌寰宇。白璧皆言賜近臣，布衣不得干明主。歸來洛陽無負郭，東過梁宋非吾土。兔苑為農歲不登，雁池垂釣心長苦。世人向我同眾人，唯君於我翻相親。且嘉百年有交態，未曾一日辭家貧。彈棋擊築白日晚，縱酒高歌楊柳春。歡娛未盡分散去，使我惆悵驚心神。終當不作兒女別，臨岐涕泗沾衣巾。

  九月九日酬顏少府

  檐前白日應可惜，籬下黃花為誰有。行子迎霜未授衣，主人得錢始沽酒。蘇秦顦顇時多厭，蔡澤恓惶世看丑。縱使登高秖斷腸，不如獨坐空搔首。

  送李少府貶峽中王少府貶長沙

  嗟君此別意何如，駐馬銜杯問謫居。巫峽啼猿數行淚，衡陽歸雁幾封書。青楓江上秋天遠，白帝城邊古木疎。聖代即今多雨露，暫時分手莫躊躇。

  平台夜遇李景參有別

  離憂忽浩然，策馬對秋天。孟諸薄暮涼風起，歸客相逢渡睢水。昨時攜手已十年，明日分途各千里。歲物蕭條滿路岐，此行浩蕩令人悲。家貧羨爾有微祿，欲往從之何所之。

  別晉處士

  有人家住清河源，渡河問我游梁園。手持《道經》注已畢，心知《內篇》口不言。盧門十年見秋艹，此心惆悵誰能道。知己從來不易知，想君為人與我好。別時九月桑葉疎，出門千里行無車。愛君且欲君先達，今日求賢早上書。

  送別

  昨夜離心正鬱陶，三更白露西風高。螢飛木落何淅瀝，此時夢見西歸客。曉鍾寥亮三四聲，東鄰嘶馬使人驚。攬衣出戶一相送，唯見歸雲縱復橫。

  燕歌行並序

  開元二十六年，有從元戎出塞而還者，作《燕歌行》以示適，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草木腓，孤城落日鬭兵稀。身當恩遇常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筯應啼別離後。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塞北空回首。邊庭飄颻那可度，絕域蒼茫何所有。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古大梁行

  古城蒼茫多荊榛，驅馬荒城愁殺人。魏王宮館盡禾黍，信陵賓客隨灰塵。憶昔雄都舊朝市，軒車照耀歌鐘起。軍容帶甲三十萬，國步連營一千里。全盛須臾那可論，高台曲池無復存。遺墟但有狐狸窟，古地空餘草木根。暮天搖落傷懷抱，倚劍悲歌對秋草。俠客猶傳朱亥名，行人尚識夷門道。白璧黃金萬戶侯，寶刀駿馬填山丘。年代淒涼不可問，往來唯有水東流。

  行路難

  君不見富家翁，舊時貧賤誰比數。一朝金多結豪貴，萬事勝人健如虎。子孫成長滿眼前，妻能管弦妾歌舞。自矜一身忽如此，卻笑旁人獨愁苦。東鄰少年安所如，席門窮巷出無車。有才不肯學干謁，何用年年空讀書。

  邯鄲少年行

  邯鄲城南遊俠子，自矜生長邯鄲里。千場縱博家仍富，幾處報讎身不死。宅中歌笑日紛紛，門外車馬長如雲。未知肝膽向誰是，令人卻憶平原君。君不見即今交態薄，黃金用盡還疎索。以茲感嘆辭舊遊，更於時事無所求。且與少年飲美酒，往來射獵西山頭。

  薊門行五首

  邊城十一月，雨雪亂霏霏。元戎號令嚴，人馬亦輕肥。羌胡無盡日，征戰幾時歸。

  幽州多騎射，結髮重橫行。一朝事將軍，出入有聲名。紛紛獵秋草，相向角弓鳴。

  黯黯長城外，日沒更煙塵。胡騎雖憑陵，漢兵不顧身。古樹滿空塞，黃雲愁殺人。

  薊門逢故老，獨立思氛氳。一身既零丁，頭髮白紛紛。勛庸今已矣，不識霍將軍。

  漢家能用武，開拓窮異域。戍卒厭糟糠，降胡重衣食。關亭試一望，吾欲淚沾臆。

  營州歌

  營州少年厭原野，皮裘蒙茸獵城下。虜酒千杯不醉人，胡兒十歲能騎馬。

  魯郡途中

  誰謂嵩潁客，遂經鄒魯鄉。前臨少昊墟，始覺東蒙長。獨行豈吾心，懷古激中腸。聖人久已矣，游夏遙相望。徘徊野澤間，左右多悲傷。日出見闕里，川平知汶陽。弱冠負高節，十年思自強。終當不得意，去去任行藏。

  酬鴻臚裴主簿雨後北樓見贈之作

  暮霞照新晴，歸雲猶相逐。有懷晨昏暇，想見登眺目。問禮侍彤襜，題詩訪茅屋。高樓多古今，陳事滿陵谷。地久微子封，台余孝王築。徘徊顧霄漢，豁達俯川陸。遠水對秋城，長天向喬木。公門何清靜，列森已肅。不嘆攜手稀，常思著鞭速。終當拂羽翰，輕舉隨鴻鵠。

  宋中遇林慮楊十七山人回而有別

  昔予涉漳水，驅車行鄴西。遙見林慮山，蒼蒼戞天倪。邂逅逢爾曹，說君彼岩棲。蘿徑垂野蔓，石房倚雲梯。秋韭一何青，藥苗數百畦。栗林隘谷口，栝木森回溪。耕耘有山田，紡績有山妻。人生但如此，寧事組與珪。誰謂遠相訪，曩情常不迷。檐前舉醇醪，舍下烹只雞。朔風忽振盪，昨夜寒螿啼。遊子益思歸，罷琴傷解攜。出門盡原野，白日黯已低。始驚道路難，終恨言笑暌。因聲謝岑壑，歲暮一攀躋。

  送馮判官

  碣石遼西地，漁陽薊北天。關山唯一道，雨雪盡三邊。才子方為客，將軍正愛賢。遙知幕府下，書記日翩翩。

  酬龐十兵曹

  憶昔游京華，自言生羽翼。懷書訪知己，末路空相識。許國不成名，還家有慚色。託身從畎畝，浪跡初自得。雨澤感天時，耕耘忘帝力。同人洛陽至，問我睢水北。遂爾欵津涯，淨然見胸臆。高談懸物象，逸韻投翰墨。別岸迥無垠，海鶴鳴不息。梁城多古意，攜手共悽惻。懷賢想鄒枚，登高思荊棘。世情惡疵賤，之子憐孤直。酬贈感並深，離憂豈終極。

  漣上酬王秀才

  飄颻經遠道，客思滿窮秋。浩蕩對長漣，君行殊未休。崎山海側，想像無前儔。誰謂照乘珠，忽然欲暗投。東路方蕭條，楚歌復悲愁。暮帆使人感，去鳥兼離憂。行矣當自愛，壯心莫悠悠。予亦從此辭，異鄉難久留。言宴豈終極，慎勿滯滄洲。

  東平留贈狄司馬曾與田安西充判官。

  古人無宿諾，茲道未為難。萬里赴知己，一言誠可嘆。馬蹄經月窟，劍術指樓蘭。地出北庭盡，城臨西海寒。森然瞻武庫，則是弄儒翰。入幕綰銀綬，乘軺兼鐵冠。練兵日精銳，殺敵無遺殘。獻捷見天子，論功俘可汗。激昂丹墀下，顧盼青雲端。誰謂縱橫策，翻為權勢干。將軍既坎壈，使者亦辛酸。耿介挹三事，羈離從一官。知君不得意，他日會鵬摶。

  餞宋八充彭中丞判官之嶺外

  覩君濟時略，使我氣填膺。長策竟不用，高才徒見稱。一朝知己達，累日詔書征。羽翮忽然動，風飆誰敢陵。舉鞭趨嶺嶂，屈指冒炎蒸。北雁送馳驛，南人思飲冰。彼邦本倔強，習俗多驕矜。翠羽干平法，黃金撓直繩。若將除害馬，慎勿信蒼蠅。魑魅寧無患，忠貞適有憑。猿啼山不斷，鳶跕路難登。海岸出交趾，江城連始興。繡衣當節制，幕府盛威稜。勿憚九疑險，須令百越澄。立談多感激，行李即嚴凝。離別胡為者，雲霄遲爾升。

  同群公題鄭少府田家此公昔任白馬尉，今寄住滑台。

  鄭侯應棲遑，五十頭盡白。昔為南昌尉，今作東郡客。與語多遠心，論交知損益。秋林既清曠，窮巷空淅瀝。蝶舞園更閒，雞鳴日雲夕。男兒未稱意，其道固無適。勸君且杜門，勿嫌人事隔。

  同顏六少府旅居秋中之作

  傳君昨夜悵然悲，獨坐深齋落木時。逸氣舊來陵燕雀，高才何得混妍蚩。跡勞黃綬人多嘆，心在青雲世莫知。不是鬼神無正直，從來州縣有瑕玼。

  酬裴秀才

  男兒貴得意，何必相知早。飄蕩與物華，蹉跎覺身老。長卿無產業，季子慚妻嫂。此事難重陳，未為眾人道。

  宋中送族侄式顏時張大夫貶括州使人召式顏遂有此作

  大夫擊東胡，胡塵不敢起。胡人山下哭，胡馬海邊死。部曲盡封侯，輿台亦朱紫。當時有勳績，末路遭讒毀。轉斾燕趙間，剖符括蒼里。弟兄莫相見，親族遠枌梓。不改青雲心，仍招布衣士。平生懷感激，本欲候知己。去矣難重陳，飄颻自茲始。游梁且未愜，適越今何以。鄉山西北愁，竹箭東南美。崢嶸雲外，蒼茫萬餘里。猿鳥亂啾啾，朝昏孰雲已。登臨多瘴癘，動息在風水。雖有賢主人，終為客行子。我攜一尊酒，滿酌聊勸爾。與爾唯一言，家聲勿淪滓。

  淇上送韋司倉往滑台

  飲酒莫辭醉，醉多適不愁。熟知非遠別，終念對新秋。滑台門外見，淇水眼前流。君去應回首，風波滿渡頭。

  別魏八

  更沽淇上酒，還泛驛前舟。為惜故人去，復憐嘶馬愁。雲山行處合，風雨興中秋。此路方知己，明珠莫暗投。

  宋中三首

  逍遙漆園吏，冥沒不知年。世事浮雲外，閒居大道邊。古來同一馬，今我亦忘筌。

  登高臨舊國，懷策對窮秋。落日鴻雁度，寒城砧杵愁。昔賢不復有，行矣莫淹留。

  閼伯去已遠，高丘臨道傍。人皆有兄弟，獨爾為參商。終古猶如此，而今安可量。

  自淇涉黃河

  朝從北岸來，泊船南河滸。試共野人言，深覺農夫苦。去秋雖薄熟，今夏猶未雨。耕耘日劬勞，租稅兼舄鹵。園蔬空寥落，薄產不足數。尚有獻芹心，無因見明主。

  和崔二少府登楚丘城作

  故人亦不遇，異縣久棲托。辛勤失路意，感嘆登樓作。清晨眺原野，獨立窮寥廓。雲散芒碭山，水還睢陽郭。遶梁即襟帶，封衛多漂泊。事古悲城池，年豐愛墟落。相逢俱未展，攜手空蕭索。何意千里心，仍求百金諾。公侯皆我輩，動用在謀略。聖心思賢才，朅來刈葵藿。

  同朱五題盧使君義井

  高義惟良牧，深仁自下車。寧知鑿井處，還是飲冰余。地即泉源久，人當汲引初。體清能鑒物，色泊每含虛。上善滋來往，中和浹里閭。濟時應未竭，懷惠復何如。

  哭單父梁九少府

  開篋淚沾臆，見君前日書。夜台今寂寞，猶是子云居。疇昔探靈奇，登臨賦山水。同舟南楚下，望月西江里。契闊多別離，綢繆到生死。九原即何處，萬事皆如昨。晉山徒嵯峨，斯人已寂寞。常時祿且薄，歿後家復貧。妻子在遠道，弟兄無一人。十上多苦心，一官恆自哂。青雲將可致，白日忽先盡。唯有身後名，空留無遠近。

  送柴司戶充劉卿判官之嶺外

  嶺外資雄鎮，朝端寵節旄。月卿臨幕府，星使出詞曹。海對羊城闊，山連象郡高。風霜驅瘴癘，忠信涉波濤。別恨隨流水，交情脫寶刀。有才無不適，行矣莫徒勞。

  雜言賦得還山吟送沈山人

  還山吟天高，日暮寒山深。送君還山識君心，人生老大須恣意。看君解作一生事，山間偃仰無不至。石泉淙淙若風雨，松花桂子常滿地。賣藥囊中應有錢，還山服藥又長年。白雲勸盡杯中物，明月相隨何處眠。眠時憶問醒時事，夢魂可以長周旋。

  酬岑二十秋夜見贈之什

  舍下蛩亂鳴，居然自蕭索。緬懷高秋興，忽枉清夜作。感物我心勞，涼風驚二毛。池空菡萏死，月出梧桐高。如何異鄉縣，復得交才彥。汨沒嗟後時，蹉跎恥相見。箕山別來後，魏闕誰不戀。獨有江海心，悠然未嘗倦。

  苦雪

  二月猶北風，天陰雪冥冥。寥落一室中，悵然慚百齡。苦愁正如此，門柳復青青。

  李雲南征蠻並序

  天寶十一載，有詔伐西南夷。丞相楊公兼節制之寄，乃奏前雲南太守李宓涉海自交趾擊之。道路艱難，往複數萬里，蓋百王之所未通也。十二載四月，至於長安。君子是以知廟堂使能而李公效節。余忝斯人之舊，因賦是詩。

  聖人赫斯怒，詔伐西南戎。肅穆廟堂上，深沉節制雄。遂令感激士，得建非常功。料死不料敵，顧恩寧顧終。鼓行天海外，轉戰蠻夷中。梯巘近高鳥，穿林經毒蟲。鬼門無歸客，北戶多南風。蜂蠆隔萬里，風雲隨九攻。長驅大浪破，急擊群山空。餉道忽已遠，縣軍垂欲窮。精誠動白日，憤薄連蒼穹。野食掘田鼠，晡餐兼僰僮。收兵列亭候，拓地彌西東。臨事恥苟免，履危能飭躬。將星獨照耀，邊色何溟濛。瀘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歸來長安道，召見甘泉宮。廉藺若未死，孫吳知暗同。相逢論意氣，慷慨謝深衷。

  登百丈峰

  朝登百丈峰，遙望燕支道。漢壘青冥冥，胡天白如掃。憶昔霍將軍，連年此征討。匈奴終不滅，寒山徒草草。惟見鴻雁飛，令人傷懷抱。

  送渾將軍出塞

  將軍族貴兵且強，漢家已是渾邪王。子孫相承在朝野，至今部曲燕支下。控弦盡用陰山兒，臨陣常騎大宛馬。銀鞭玉勒繡蝥弧，每逐嫖姚破骨都。李廣從來先將士，衛青未肯學孫吳。傳有沙場千萬騎，昨日邊庭羽書至。城頭畫角三四聲，匣里寶刀晝夜鳴。意氣能甘萬里去，辛勤動作一年行。黃雲白草無前後，朝建旌旗夕刁斗。塞下應多俠少年，關西不見春楊柳。從軍借問所從誰，擊劍酣歌當此時。遠別無輕繞朝策，平戎早賽仲宣詞。

  寄宿田家

  田家老翁住東陂，說道平生隱在茲。鬢白未曾記日月，山青每到識春時。門前種柳深成巷，野谷流泉添入池。牛壯日耕十畝地，人閒常掃一茅茨。客來滿酌清罇酒，感興平吟才子詩。岩際窟中藏鼴鼠，潭邊竹里隱鸕鶿。林稀落日行人少，醉後無心怯路岐。今夜只應還寄宿，明朝拂曉與君辭。

  酬司空少府

  飄颻未得意，感激與誰論。昨日偶夫子，乃欣吾道存。江山滿詞賦，扎翰起涼溫。吾見風雅作，人知德業尊。驚飆盪萬木，秋氣屯高原。燕趙何蒼茫，鴻雁來翩翻。此時與君別，握手欲無言。

  同衛八題陸少府書齋

  知君薄州縣，好靜無冬春。散帙至棲鳥，明燈留故人。深房臘酒熟，高院梅花新。若是周旋地，當令風義親。

  同群公題張處士菜園

  耕地桑柘間，地肥菜常熟。為問葵藿資，何如廟堂肉。

  同群公出獵海上

  畋獵自古昔，況伊心賞俱。偶與群公游，曠然出平蕪。曾陰漲溟海，殺氣窮幽都。鷹隼何翩翩，馳驟相傳呼。豺狼竄榛莽，麋鹿罹艱虞。高鳥下騂弓，困獸鬭匹夫。塵驚大澤晦，火燎深林枯。失之有餘恨，獲者無全軀。咄彼工拙間，恨非指縱徒。猶懷老氏訓，感嘆此歡娛。

  魯西至東平四首

  南圖適不就，東走豈吾心。索索涼風動，行行秋水深。蟬鳴木葉落，茲夕更愁霖。

  昨時好書策，動欲干王公。今日無成事，依依親老農。扁舟向何處，吾愛汶陽中。

  清曠涼夜月，飄颻孤客舟。眇然風波上，獨夢前山秋。秋到復搖落，空吟行者愁。

  沙岸泊不定，石橋水橫流。問津見魯俗，懷古傷家丘。寥落千歲後，空傳褒聖侯。

  別韋五

  徒然酌杯酒，不覺散人愁。相識仍遠別，欲歸翻旅遊。夏雲滿郊甸，明月照河洲。莫恨征途遠，東看漳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