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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希臘文化在義大利的復興過程和基礎的奠定(1339—1415 A.D.)

2024-10-10 22:42:51 作者: 席代岳

  15世紀那些學識淵博的義大利人,對於受到遺忘達數百年之久的希臘文學現在獲得復興,不禁絕口稱讚而且給予最高的評價。然而在義大利與越過阿爾卑斯山的國土上,有些名字被人引用,其中幾位是黑暗時期的知名學者,以希臘語的知識受到特殊的推崇,民族的虛榮高聲頌揚他們是飽學之士極其罕見的典範。對於他們的個人成就無須深入探查,事實就看得非常清楚:他們的科學根本沒有基礎,自然不能產生結果;他們很容易使自己和更無知的同代人獲得滿足;而且他們如此奇妙地掌握的言語,只記錄在很少見的抄本中,在西方的大學都沒有講授過。希臘語在義大利的一個角落,被當作地方或至少是宗教的方言,讓人隱約覺察到它的存在。多里克和愛奧尼亞殖民地留下最初印象,始終沒有完全抹除乾淨;卡拉布里亞教會長期隸屬於君士坦丁堡皇室;聖巴西爾的僧侶在阿索斯山和東部的學校求知和研究。

  卡拉布里亞是巴拉姆的故鄉,他曾經以信徒和使節的身份出現,是阿爾卑斯山以北地區最早使人再度記起荷馬大名的人,至少他一直勸人重讀這位詩人的作品。巴拉姆被彼特拉克和薄伽丘描述為一個身材矮小的人,但是就學識和天分而論真是高大無比,雖然口齒木訥拙於辭令,但觀察事物鞭辟入裡,在很多代的希臘人中(他們確信如此),就歷史、文法和哲學而論,找不到可以與他媲美的學者。他的才學受到君士坦丁堡君王和神學家的推崇,這類的資料至今還留存於世。坎塔庫澤努斯皇帝是他敵手的保護人,不得不承認這位學養豐富、思想縝密的邏輯學家,精通歐幾里德、亞里士多德和柏拉圖的學說。他與居首位的拉丁學者彼特拉克,在阿維尼翁教廷建立親密的友誼,能夠相互切磋彼此受益匪淺。這位托斯坎人用廢寢忘食的精神全力學習希臘語(1339—1374 A.D.),不辭辛勞突破枯燥和艱辛的初步階段之後,對那些志趣相投的詩人和哲學家,立即著手探索他們的思想和體會他們的靈感。但是彼特拉克很快失去這位有益助手的合作和教益,巴拉姆放棄毫無結果的使臣職位,等他回到希臘以後,企圖用理智之光取代奇想,激怒了一大群狂熱的僧侶。兩位朋友分別3年以後在那不勒斯的宮廷重逢,但是生性慷慨的學生不再重視獲得進步這極其難得的機會,巴拉姆經過他的推薦,最後在家鄉卡拉布里亞一個小主教區定居。[5009]

  彼特拉克的職務繁多,過著愛情和友誼的生活,大量通信聯繫和經常出外旅行,羅馬的桂冠使他用拉丁文和義大利文寫出優美的散文和詩,已經沒有時間專心進行外語的學習。等到他年事已高,希臘語的造詣不再是希望而成為畢生的意願。當他50歲時,有位朋友是拜占庭的使臣也是精通兩種語言的大師,送給他一部荷馬著作的抄本,彼特拉克的回答表現出他的談吐、感激和遺憾。他首先讚揚贈予者的出手大方,認為這份禮物比黃金或寶石更為珍貴,接著他說道:

  你贈送的抄本是神聖詩人真正的原作,一切創作的泉源。對於我們而言都能無愧於心,在你是履行了諾言,在我則滿足了渴望。然而,你的慷慨還是存有缺陷,應該把自己的作品連同荷馬一起送給我,是你引導我走入光明的領域,讓我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看清《伊利亞特》和《奧德賽》的無限神奇。但是,我的上帝!荷馬是啞巴,要不我就是聾子,我根本沒有能力欣賞我所擁有的美。我已經將他放在柏拉圖旁邊,讓詩歌界和哲學界的君王靠在一起,我以能見到舉世讚譽的客人為榮。這些不朽的作品只要譯成拉丁文我都很熟悉,但是,看著這些可敬的希臘人表達出最適當的民族氣質,即使無法獲得實際的好處,也能帶來相當程度的樂趣。荷馬的容貌使人感到愉悅,每當我拿起這本無聲的巨著,都難免要發出感嘆的聲音,偉大的吟遊詩人!我有一個朋友去世而另外一位非常遺憾地遠離,因而使得聽覺受到阻礙以致失去功能,否則我將會以何等的歡樂來傾聽你的歌聲!然而我還沒有灰心喪氣,加圖的榜樣給我帶來安慰和希望,他在生命最後的階段才進入希臘語的知識殿堂。[5010]

  彼特拉克的努力未能獲得的成就,卻被他那幸運而又勤奮的朋友——托斯坎散文之父薄伽丘[5011]達成了目標。這位受到歡迎的作家以《十日談》建立名氣,這本書包含100篇極其風趣的愛情小說,但是後來他在義大利恢復對希臘語的研究而獲得更高的榮譽。公元1360年巴拉姆有個門徒名叫利奧(利奧提烏斯·皮拉圖斯),在前往阿維尼翁的途中被好客的薄伽丘挽留。他讓這位來客住在自己家中,勸請佛羅倫斯共和國每年給第一位希臘語教授固定的薪俸,自己用全部空閒的時間陪伴曾在歐洲各國任教的老師。

  利奧的外表讓學習最熱心的門徒都會產生反感,他穿著一件哲學家或托缽僧的斗篷,面貌醜陋不堪,臉上滿布黑毛,鬍鬚又長又亂,舉止粗俗不文,情緒陰沉多變,發表拉丁語演說既不能多加修飾也無法滔滔不絕。但是他的腦海中裝滿希臘知識的寶藏,歷史和寓言、哲學和文法可以說是門門精通,還在佛羅倫斯的學校里朗誦荷馬的詩篇。經過他的解釋和說明,薄伽丘才編撰和翻譯出《伊利亞特》和《奧德賽》這些較少受拘束的散文譯本,滿足友人彼特拉克的渴求,可能在15世紀被拉丁翻譯家勞倫提烏斯·瓦拉[5012]在私下加以運用。薄伽丘從他的敘述中獲得很多的素材,供他寫出《異教諸神譜系》這篇論文,在當時堪稱知識淵博的巨著,在其中他有意添加希臘的人物和文章,激起知識水平較低的讀者產生驚訝和讚賞。

  求知的起步緩慢而又辛苦,整個義大利也難找到10位荷馬的信徒,在羅馬、威尼斯或那不勒斯找不到一個名字可以列入好學的名單。要是反覆無常的利奧沒有在第三年時,放棄這個受到禮遇和收益甚佳的職位,那麼學習希臘語的人數會增多,進步的速度也會加快。彼特拉克在他路過帕杜阿時曾經招待過他一段時間,他賞識這位學者的才華,但是對他那陰鬱和孤僻的個性有點反感。利奧對整個世界和他自己全都感到不滿,用藐視的眼光看待當前的享受,只有想像中的人物和事件才顯得無比美好。他在義大利被看成帖撒利人,而在希臘則成為道地的卡拉布里亞人。要是與拉丁人在一起,他瞧不起他們的語言、宗教和習俗,但一到君士坦丁堡的岸邊,他又懷念起威尼斯的富裕和佛羅倫斯的風雅。那些義大利朋友對他的強求一味裝聾作啞,只有靠著他們的好奇和恩惠,他才能登船再次出航,但是船隻進入亞得里亞海以後遭到暴風雨的襲擊,不幸的教師把自己像尤利西斯一樣綁在桅杆上,卻被雷電擊中命喪黃泉。仁慈的彼特拉克為他的受難灑下傷心之淚,但他急切想要知道,是否可以從水手的手裡,救出一些歐里庇得斯和索福克利斯劇作的手稿。

  

  雖然經過彼特拉克的鼓勵和薄伽丘的培育,希臘學術的弱小幼苗還是很快枯萎凋謝,繼起的一代對於拉丁語用於辯論方面的進步感到滿意,直到14世紀快要結束,一場新興的熊熊烈火才在義大利燃燒起來。[5013]曼努埃爾皇帝在自己起程之前,早已派出使者和說客乞求西部各國君王的同情。在這些使者當中,曼努埃爾·克里索洛拉斯[5014]的名聲響亮學養俱佳,是出身高貴的世家子弟,據稱他的羅馬祖先是隨君士坦丁遷移來此。他在出使訪問法蘭西和英格蘭的宮廷,得到一些饋贈和更多承諾之後,受到邀請擔任教授職位(1390—1415 A.D.)。佛羅倫斯有幸再度聘請這方面的人才,克里索洛拉斯不僅精通希臘語,而且拉丁語也極為流利,具備的學養和知識無愧於共和國給予他的年俸,也超過市府當局的期望。經常有大批各個階層和年齡的學子前來學校就讀,其中有一位在普通的傳記中敘述他求學的動機和成就。利奧納德·阿雷廷[5015]說道:

  我在那時是一個修習民法的學生,但是內心充滿對文學的熱愛,願意花點時間去研究邏輯和修辭。等曼努埃爾來了以後,我一直猶豫不決是拋棄法律的學習,還是放棄這萬金難求的機會。因此,我懷著年輕人的熱情,不停地捫心自問:難道你根本不考慮目前的狀況和未來的前途嗎?你打算放棄與荷馬、柏拉圖和德謨斯提尼親密交談的機會嗎?還有那些詩人、哲學家和演說家,每個人都有神奇的描述,任何時代都被當成人文科學的大師受到百般推崇,難道你不願負笈以從嗎?民法的教授和學者在各個大學可說是車載斗量,但是像這樣一位教授希臘語的老師,一旦錯失良機可能再也無法找回。這番道理使我信服,於是我一心一意追隨克里索洛拉斯,以致白天學習的課程到夜晚成為夢鄉的內容。

  就是這個時候,在同一所學校,彼特拉克的私淑弟子拉文納的約翰[5016]講授拉丁古典課程,顯示出那個時代本土生長的義大利人,能夠在一個雙語學校中自成一格,佛羅倫斯成為研究和傳播希臘和羅馬文化卓然有成的重鎮。皇帝駕臨,把克里索洛拉斯從學院召到宮廷,但是他後來又在帕維亞和羅馬講學,授課的熱誠和效果獲得各方的讚譽。他的餘生大約有15年的時光,分別用在君士坦丁堡和義大利,負起外交的使命和教學的工作。這位文法學家擁有高貴的職務,要教化一個國外民族,並沒有忘懷對君王和國家應盡的神聖責任。伊曼努埃爾·克里索洛拉斯被皇帝派到大公會議執行公務,死於君士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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