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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5 16:05:44
作者: (清)曾國藩 ;李瀚章 編撰;李鴻章 校刊
白溝河上游為巨馬河,巨馬河出廣昌縣,至淶水分為二支。北支經涿州北關外繞而東合琉璃河,統名曰白溝河,宋遼分界在此,故曰界河。此河自二月至十月皆可坐船,風帆蘆葦,似江南風景。惟橋多而矮,轎在船上則不能多過其下,十一、二月冰凍亦無船也。此河至雄縣之南匯為西淀下游,至天津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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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連橋,即西沱也。宋何承矩為滄州節度使,請於順安砦西開易河蒲口,導水東注於海,東西三百餘里,南北百七十里,築堤貯水為屯田,以遏敵騎之奔軼。於是雄奠霸州,平戎破魯順安等軍。興堰六百里,置斗門,引淀水溉田,獲漁稻之利。而水深不可以舟行,淺不可以徒涉,此東淀西淀之所由起也。
河間府,古瀛洲也。
獻縣之北,過一河。上有橋,甚高;下有船,風帆往來,蓋子牙河也。
滹沱河發源山西,由廣平北流至天津入海。自與滏陽河合流後,即謂之子牙河。
自交河、阜城、景州至劉智廟一帶,皆傍運河之西岸行。至明日,德州渡河,則過東岸矣。向來此數百裡間地窪積水,夏潦甚盛,故使江西者甚為難行,景州南北常須坐船,溯運河而至德門。今年此間夏雨無多,故昨二十九、初一及今三日,皆路干好走,甚難得也。然聞黃水由微山湖全灌入運,頂托北流,故運河水極旺,而衛漳之來源亦旺,景州之南北岸已決口矣。
四女寺有一滾水壩,運河水太盛則開閘放出,下游由直隸之寧津、慶雲一帶入海。土人稱鹽河亦稱老黃河,若秋冬春,則無水矣。
魏家灣有一滾水壩,水多則開閘放出,下游由樂陵、海豐一帶入海,李氏地圖謂為馬頰河,蓋附會九河古名而稱之。土人謂為趙王河,蓋運河之西岸本有趙王河入於運,故指此為趙王河之下游也。
東昌府城東有一龍灣滾水壩,運河水多則開閘放出,下游由禹城、惠民一帶入海,李氏地圖謂之徒駭河。余問之,土人仍稱曰趙王河。此河與昨日之馬頰河水勢皆小,蓋運河滾壩皆在未會衛河以前,四女寺滾壩則在既會衛河以後也。
大清河,河廣約三十丈,水深而濁,但不似黃河之湍悍耳。大清河本濟水也,出王屋、濟源縣,絕黃河出而溢為榮,東北會汶而入於海,古之濟水如此。自濟水絕流已久,而凡東平州以下經東阿、平陰、歷城、濟陽等處至利津入海者,概謂之大清河。其源自平陰縣南之柳溝諸泉,由東平州北門外過,折而東北,汶水為戴村壩所遏之餘之水來會,又折而北。運河夏漲,張秋鎮減壩之水來會,自是浩浩一巨川矣。昔之清河,濟為主,而汶附之;今之清河,汶為主,而柳溝諸泉附之,運河減壩又附之也。又為鹽船所經歷,故亦謂之鹽河。
自別京外西山後,幾十日不見山。至舊縣始見四圍皆山,蓋泰山支麓也。
東平州北關外渡河,廣約三十丈,蓋大清河自汶水來,雖為戴村壩所遏,全汶入運,而其溢出之水漫壩而下者,即經東平州之北門外,蓋昨日所渡大清河之上游也。李氏地圖以州城在此河之外,誤也。州城內外多積水,南門外一橋下積漲頗深,橋南尤泥濘難行,今年尚好,往年雨多,環城皆水,竟不可行,須繞道行十五六里也。州城甚大,周四十里,漢為東平國,取《禹貢》「東原底平」之義;劉宋後魏曰東平郡;隋曰鄆州;唐元和中置天平軍節度;宋政和初,升為東平府;元曰東平路;明曰東平州,初隸濟寧府,後改隸兗州府;國朝隸泰安府,實四戰之地也。
元韓仲暉初於安山開會通河,今僅有一安山閘而已。
汶水本自大清河入海,自明宋尚書禮築戴村壩,遏全汶入運,三分北流,七分南流,而汶水遂為運河之源矣。此渡處地名草橋,去南旺湖分水處尚五十里。過渡後又十里,至汶上縣。
過高櫓橋行僅一里許,即坐船泛小河。問之,土人云名泉河,由泰山來,夏月大雨則溪漲流出,下注運河,冬則無水矣。
泗水橋長約五十丈。泗水出陪尾山,下游分二支,南支入獨山湖,北支過兗州府,會洸河,過濟寧州,入運。此橋北支也。
白馬河源出大龍山,西流會於汶,入運河。
出兗州府城,即望見東南有一山,高秀回出,蓋鄒縣之嶧山也。在縣南二十五里,秦始皇刻石於此,晉郄鑒避寇於此。自嶧山之北,眾山綿亘數十里;嶧山之南,綿亘百餘里。昨日、今日大道之中,皆山相送也。蓋皆泰山之支麓,嶧為主峰。余問之,土人有曰連青山者,有曰高山者,有曰龍山者,其名不一。昨日所過之泗水白馬河,今日所過之南沙河、北沙河及鄒縣之南小溪數處,皆發源山下,西北流入於運河,或入於泗水,入於南旺、昭陽、微山等湖。孔孟桑梓,山川雄秀絕倫也。
南沙河廣與北沙河等,水深尺余,古之漷水也。出連青山,入薛河。又行二十五里,至官橋鎮,相傳即孟嘗君封薛之故邑,鎮南關外有一水,自東南來,西北入運河。又行十餘里,有一水甚大,土人云名十字河,亦自東南來,西北入運河。
連日皆行運河東堤之外,黃河豐北決口未塞,水淹豐、沛、魚台、金鄉、嘉祥、鉅野一帶,皆在運河西堤之外。鄒縣、滕縣途中間遇饑民攜老抱幼,北去乞食,又牽耕牛數十頭,一路求售,僅五六千錢一頭,蓋折本不啻三四倍矣。
至韓莊,沿途見道西湖水浩淼,風帆往來,蓋微山湖。本在運河之西,近被黃水沖溢,湖水漫過運河之東也。韓莊向有店二三千家,運河貫於街中,微山湖在西堤諸店之後。近為黃水所淹,房屋無一存者,皆結秸為廬棲止。河幹頭盡為湖所吞,僅餘兩線單堤,中走一泓運河,其溜極急。自此下游無堤以束之。運河寬五六十里矣。余騎馬行泥淖中,繞道數里。至此渡運河又二里許,渡新河。新河者,上游亦受微山湖之水,下游仍入運也。
微山湖之下游,向系民田。因全黃入湖大溜,頂托北行,余水則散漫四溢,此其漫而南流,下游入運者也。在船上行十五里,所過民田村莊,房屋堅固者,尚峙水中未倒。船至荊山橋之南岸一村莊前上岸。荊山橋者,其河甚寬,上游受微山湖之水,下游入運。今汪洋一片,則此河軌道不復見矣。但見長橋露於水面,其長約二里許,北岸一小山,南岸一石牌坊而已。上岸後,坐轎行十八里,至黃河北岸,渡一新河,系官為新開者,蓋欲引微山湖之水泄入黃河,以殺湖漲也,僅二丈寬,與黃河僅隔一堤。新河用船渡,而黃河則坐轎行過,無勺水矣。河堤之下,即至徐州府。
在堤上,見徐州北門內,有東坡之黃樓,南門外有雲龍山,山上有放鶴亭,東南隅有戲馬台,皆歷歷在望。
符離集,古符離縣城也。睢河在集中,上有橋,下有船往來。睢水有三源,出江蘇碭山縣者,為睢河;出河南虞城縣者,北一支為洪溝河,南一支為巴渠河,至蕭縣與睢水合,下游入洪澤湖。
至宿州城北關外,隔水用船,行三里許。據《方輿紀要》,汴水經州城北,今汴水竟無跡矣。李氏圖亦不載也。州牧郭世亨來見,據稱此水系北股河,南股河上游系黃河。南岸之減壩,所謂天然閘者是也。往年皆盛漲,今年黃河北決,無減壩,南流到此,因雨水太大,合州成災,故環城皆水雲。
澮河出河南歸德府,有二源,一曰南沙河,一曰北沙河。下游至五河縣與淮水會。又行三十里,至新橋,渡澥河,河面甚寬。澥河來源不遠,上游僅三四十里,下游僅二三十里,即入澮河也。《方輿紀要》無此河,李氏圖有之。冬夏皆有船,從前有橋,今塌矣。
洪澤湖以黃河南岸減壩數十年,所放之水,積淤漸高。又加二十二三年中牟、祥符決口水皆入洪澤湖,二十九年開吳城六堡,淤湖尤甚,不能容水。故數年來,宿州、靈璧、鳳陽一帶水無所歸,遂成澤國。此泛舟所行之水,皆村莊民田也。行二十餘里即入淮河,沿河而下,又行二十餘里,凡五十五里,至臨淮關。
梁縣城,市鎮甚大,且繁盛。按漢慎縣本屬汝南郡,劉宋僑置汝陰郡於此,因以此為慎縣。東魏置平梁郡,陳曰梁郡,隋唐皆曰慎縣,宋紹興間避諱改曰梁縣,從故郡名也,元仍宋舊,明初省入合肥縣,今為梁鄉縣。
廬州府城東門名威武門,南門名德勝門。東門外過一橋,橋下河內有船,即肥水也。上游來源不遠,即在合肥境內,下游匯為巢湖,土人名為交湖,音之誤也。湖去府城四十里,由湖流出為黃落河,入大江也。三十七里至派河,上有橋,下有船,問之土人,此名上派河,尚有中派河、下派河,三河皆通巢湖也。
桃城店,街外有一河,以船搭浮橋,河中船頗多。問之土人,雲名桃城河。上游出西北一帶山下,下游入巢湖也。
距舒城七里,有一河頗深,名七里河。過船後又行二十里,復有一河無船,幸水小,有橋易過。聞山水盛漲時,極難過也。此二河下游,皆出巢湖,入大江。其地有市鎮,即名南港。至此望諸山,四圍如畫。西一高峰名春秋山,南一高峰名鹿起山。又十里,至梅心驛公館,面山後有舫齋,極雅,諸尹鈕西農所造也。
自入安徽廬、鳳以來,不見高山,今日始行山中。小關本名北峽,巡檢駐紮於此;大關本名南峽,即古夾石山也。三國時,孫權攻皖,張遼自合肥馳救,聞城已破,至硤石,築壘戌守。後曹休攻皖,陳遜、朱桓等拒之,追至硤石,即此地也。此二關為南北要隘,自此以北,猶有北方風景;自此以南,則純南方氣象也。自此以北,水皆北流,由洪湖入大江;自此以南,水皆南流,由樅陽河入大江。
呂亭驛,即宋元嘉間立呂亭左縣,即此地也。
桐城縣中有一河,縣城在河南。出公館後,過河橋,經城下行,行四十五里,至陶沖驛。自昨日入桐城境後,山水即極蒼翠明秀,為出京以來所未見。今早新雨,千岩清秀,萬壑滴翠,尤步步可愛。陶沖驛換馬後,行二十里,過一沙河。編竹為排,置轎其上。河廣約四十丈,若山水暴漲,則難過也。此已入潛山縣界矣。後又過小河三次,不用竹排。其水上游,皆發諸山之麓,下游皆合於樅陽河,入大江也。
由潛山縣行里余,過一河,亦有竹排。又二里,過一河,亦用竹排,馬皆浮水而過。又五里,過河,馬亦用船,轎用排。自城內起,凡四十里,至小池驛。
潛山縣,山甚高。山中泉水及雨水,下游皆由石牌河入大江。每山水盛漲時,則橫潰壞田為患。河本多於桐城,而堤防亦不如桐城之堅實。故桐城得水溉田,受水之利;而潛山則但受水之害也。潛山出篾席,精而賤,是日買一床。縣城以北山與桐城相等,以南則草木不茂矣。以上壬子
弋陽縣之脈,自靈山來。靈山在上饒境,在弋陽之東北,六峰聳峙,形如筆架,與廬山之五老峰略同。縣之對河南岸有龜峰,山形如龜,去縣南稍西,約三十里,南臨上饒,北繞弋溪。弋溪發源於靈山西,流至縣之西門,注入上饒江。縣北門外有橋,去城不半里。橋南有小山,可紮營。城外有山,可紮營。西門外有小平坡,可紮營。皆守城者所宜占也。西門外過弋溪河五里許,有黃土岡,可紮營,攻城者所宜占也。東門外有詹家山,最高,群山頗多,皆可紮營,守者攻者,皆宜占也。咸豐五年,羅、李扎西門外之黃土岡,余今扎詹家山之側。
自荷包塘過半里許,小憩於野。策馬登一山,名曰響石岩,其北為峭壁,南略斜,上為平頂,在龜峰之東,登此山即見龜山之背。對面東南一山亦壁立,高平如台,形與龜峰略同。又行二十里,至雙港住宿。雙港系一大壑。余紮營之處,名曰五鼓嶺,坐西向東。後曰虎形山、月輪山,對面由岩山。右脅有一水,從義嶺來,右東南角有一水,從陳坊、吳坊來,會於雙港東北,流至於黃沙港,入弋陽江。
余率師由建昌入閩。自港口行四十里,至塘陂灣紮營。營盤坐西向東北。遙望東南外山,為天華山,最高。西南雲台山,東隅為降兵峰。北至貴溪五十里,東至光澤縣一百八十里,南至耳口寨四十里,西南至上清宮五十里。
上清宮內有欞星門、下馬亭,有正殿,有雍正九年「御碑亭」,極雄偉,皆為賊所毀,神像狼藉。宮門外有趙子昂「玄教碑」,尚完好。旁有雍正年一碑,上無覆亭,剝落盡矣。
上桂洲,即前明夏貴溪相國故宅。有水發源於瀘溪,自西而東流,至安仁之上,合入廣信大河也。下游西北隅,為龍虎山,即張真人修煉之所。上游東北隅為象山,即陸子講學之所。正東為藐姑峰,即饅頭嶺。正南為出雲峰。正西為西華山。東北至塘陂灣五十里。北至貴溪縣七十里。西北分三路,至鷹潭四十里,至安仁九十里,至鄧家埠七十里。西南至金溪七十里。東南至耳口寨四十里。
西華山之東一大壑,即上清宮曠野也。西華山之西一壑,較上清宮之野略小。去西華山半里許為獅山,葬前明一天師墳,有石人石馬。獅山之北接沖天山,俯臨江水,即上清宮之水口也。鶴泉源其東南為雲林山,雄秀聳特,撫建之巨鎮也。東北即龍虎山,西北為仙鶴峰,南為白馬峰。東至孔坊十五里,西至青田橋二十里,北至魚塘三十里。
金溪膏腴之區,近被賊蹂躪,殘破不堪,城中僅有一二民房未毀,余皆頹垣破瓦,目不忍睹。城北為鷓鴣嶺,南為鶴梅峰、山牌嶺諸山。南路左至瀘溪百里,右至建昌府百一十里,西南至撫州府百里。
金溪王家嶺,南有仙人嶺,東有大猛山,西北有羅家山,東北有韓婆嶺。
與意城、仙屏、笙皆同游麻姑山。進城北門,出南門約十三四里入山。山高四里許,中有半山亭。過亭後有試劍石,有雙瀑泉、烏龜潭、水月潭、伏獅潭。又上為金龍,為龍門橋。水簾洞與廬山之棲賢三峽橋最相似。橋內有神功泉,極清洌。又進為一大壑,北為仙都觀,觀外為仙橋,觀內有璧蓮池,壁上嵌魯公書《麻姑壇記》,中龕麻姑神像,今毀矣。廟後為螺蚌岩,岩後為大松祠,側為十賢堂,堂後為慈惠庵。仙都觀之上有碧濤庵。庵內有大士閣。飯後,又游丹霞洞,在仙都觀之西南,約八里許。小溪側有大石,中窪。相傳窪內舊為入洞之門,今為沙石所閉塞。其上為行人徑路,頓足閎然有聲。土人謂其下空洞,故履之成聲。然山色粗獷,絕無靈異之象。縱有小岩深洞,必非佳境,不足以宅仙靈矣。申刻歸,仍至龍門橋小憩。麻姑山之勝,以此為第一,昔人傅會,不足珍也。
出建昌府城西約二十里,有麻嶺。巨石峭壁,聳立千尋。有水繞於峭壁之北,約小半里許流出,是為麻源洞口。入麻嶺內,兩岸皆石壁,中夾一溪,清流激湍。東岸摩崖,有「雲門」二大字。西岸摩崖字甚多,不可辨識。谷口有店,約二十餘家。出谷口二百步許,有五穀山,羅星極圓,儼護水口。又百步許,有平坡,土人名曰曾和坡。五穀山與此坡似斷似連。坡之西一谷,坡之東二谷。每谷各有一溪,溪源約各十五里許。東二溪匯於石橋,三溪匯於谷口店鋪前,是之謂麻源三谷。東岸山皆石壁,西岸皆土。東岸山最高者為雲谷峰,下有平崗,即華子崗。
建昌府城,守之甚易,攻之頗難。東面及東南隅貼近旰江大河。東門外即太平橋,橋東有洲,洲南有從姑山,洲星為新河。與旰江相會處,洲尾曰楊林渡。兩河相隔約一里有奇。中有小港,穿通兩河。港有橋,曰平江橋。由楊林渡東岸循河而下,約三里余,為寶塔山。山下為萬年橋。欲圍攻建昌城者,東岸自從姑山起至洲尾止,可扎三四千人,須於上下楊林渡綰搭浮橋,以通岸。北頭河沿不便紮營,宜扎於石仙峰及望馬崗等處。西面宜扎師公山、王家山等處。西北隅之鳳凰山側,亦可迤邐連扎數營,此圍城之說也。若攻城,三面皆石山,不能挖地道,亦不能起土山,難為力矣。為守城之計者,則宜占住太平橋,占住中洲,通東路之接濟,庶不至於圍困。以上戊午
雪琴所修湖口昭忠祠,中廳各營官、哨官神主在焉,後廳各勇神主在焉。西一所為慈悲禪林僧徒所居,其後為觀音閣,中一層為鍾馗樓,樓之西為坡仙樓,刻東坡記於壁。東一所為浣香別墅,中一層為聽濤眺雨之軒,後一層為芍芸齋。齋之後身為且閒亭,亭後有小池,有假山、石洞,穿洞而出,登山為鎖江亭。余去歲及今過此,皆住芍芸齋中。
是日,彭雪琴與余登石鐘山。時北風吹雨,蕭然有秋意,因題一聯云:「長笛不吹江月落,高樓遙吸好風來。」因棹小舟至鐘山下,尋石洞入,可數十丈,仍由東大石下出,大石即東坡所稱可坐百人者也。余曰:石鐘山者,山中空,形如鍾。東坡嘆李渤之陋,不知坡亦陋也。上鐘山之下,亦有深岩。
建德府城內,本寓後有高樓,可以眺望。因額以「北樓風韻」四字,以房主人姓謝也。
周子墓距九江府城十五里,在石塘鋪之東南五里。辰正起行,巳正到。其地發脈於廬山之蓮花峰,東行至江濱,繞折迤邐皆平崗,繞至西頭,入脈結穴,系鈐穴。兩穴本沙,環抱甚緊,坐北向南。近案為一金星,遠朝即蓮花峰,所謂回龍顧祖也。溪水從右流出,微嫌右手外沙太少耳。墓為咸豐五年羅蘿山所修。墳頂結為龜形,約六尺,徑一丈四五尺。
岳武穆王母姚太夫人之墓在九江南四十餘里。坐船行四十里,至沙河鎮上岸,又陸行八里許。墓上地名株嶺,山水粗頑,非佳城也。
日內,紮營在黃梅城外約四里許。用羅盤審定縣城在午位,廬山亦在午位,去營約百四十里。排子山在坤位。四祖山、雙峰尖在庚位,最為峭聳,去營約四十里。多雲山在酉位,去營十餘里。小溪山在辛位。龍平山在乾戌位,最為高峻,去營約五十里。袓山在亥位,去營二十六七里。東山在壬位。綽璧鎮在子癸位。獨山鎮在寅位。馬尾山在卯、乙、辰、巽、己位。東北一帶,自綽璧至馬尾山,山皆平衍。西北一帶,自四祖山至東山,山皆高峻。惟南面無山,百餘里外過大江,乃有廬山耳。
至錢家山、龍泥潭等處踩看地勢。在錢家山用羅盤視之,龍泥潭在子位,黃梅縣城之來脈也。縣城在午位,河水自西面蘄州界來,經錢家山及縣城之西,自丙位流出,下入龍湖。一塔在丙位,所以鎮水口也。又一塔在巽位,所以培文峰也。孚玉山在午丙位,即現駐營之處。槎山在辰位,即湘後三營之外山。河西諸低山,在庚辛酉位。石家墳山在未位,蘄州、黃梅諸大山之後。以上己未
至沙溪紮營。是日,所行之處皆兩山之中夾一溪,民居極少,竹木極多。
桃樹嶺上下約共五里,頗陟峻。高不如桐梁山,而窄斗過之,略似棧道也。
由建德至祁門,日行萬山之中,泉洌竹茂,與吾鄉風景相似。特大糞桶,高至五尺,人皆以梯登廁。上蓋瓦,屋街市道旁處處有之,鱗次櫛比,殊可駭異。
箬坑四面皆山,中央有河,泉甘林茂,實山谷之佳境也。
歷口者,歷山之口也。祁門萬峰叢疊,惟歷山最為一縣之主峰。以上庚申
自伏寧回祁門,行三十里,至岸腳,因便游齊雲山。肩輿行六里許,至洞天福地,中有石岸,相傳張邋遢修練之所張邋遢年百八十歲,羽化登仙。步行里許,至一天門、羅漢洞、二天門、三天門及正殿等處。又步行二里許,至紫霄岸。齊雲山即白岳也,結構甚小,而羅漢洞實為奇特,正殿有五峰,前有香爐峰,亦秀拔天成,名山固不虛傳矣。辛酉
登焦山絕頂一覽,各寺皆在山之南,同游者為彭雪琴侍郎玉麟、李小湖大理聯琇、黃昌歧軍門翼升、鄧守之布衣傳密,方元徵大令駿謨、陳小浦廣文方坦,皆隨余自金陵來者也;李雨亭都轉宗羲、莫子偲大令友芝、張芑堂觀察富年皆自揚州來者也。在山頂、山北兩寺小憩,良久歸寺。觀雪琴、守之作書數幅。
由焦山開船至北固山。登山四望,雄壯,佇立良久。旋入鎮江城,在知府周輯瑞署後登城一望,與北固山相距兩箭許,守府城不可不兼守北固,城周約十七八里。旋出城八里登金山,已在南岸,不復在江心矣。眺望良久。旋渡江至北岸八濠口,擬於此處開一新河,俾鹽船由瓜洲之小口子轉入新河,庶小船免行江路,而大船灣泊鎮江對岸,亦無風濤之險也。
與雨亭等步行查勘。中飯後,坐轎由八濠口至瓜洲大江,沿途細看。旋開船,將赴揚州。
自揚州開船出江,與方元徵圍棋三局。至三汊河觀行宮舊址,聖祖仁皇帝於康熙四十三年南巡過此,御製碑文,賜寺名曰高旻寺,其右有高宗五言律詩碑一道。此外一片瓦礫,蕩然無所有也。午正至瓜洲口。中飯後,出江登銕平輪船,將長龍船拖帶於後。逆風逆水,又值退潮之際,輪舟亦不能速行,至二更始到草鞋夾外,又換小舟入夾,行十里許至燕子磯灣泊。是日共行百九十里。在輪舟看鄧守之冊頁四本。
由天妃閘過五壩,在頭壩之上入高良澗小河。至吳城七堡,昔道光二十七年黃河穿入洪澤湖之浹口。看舊黃河影,今將成平疇矣。
至十里灣,登岸一看。岸即洪澤湖東岸之大堤,南至蔣家堤,北至束清堤,凡石堤長一百三十里。本日所登者,蓋南距蔣堤七十里,北距束清堤五十五里也。
洪澤湖昔年自束清堤起即為大湖,至雙溝止乃為湖尾,凡渡湖三百二十里。近則自束清堤以上皆洊成平陸,直至高良澗乃為大湖。自高良澗至老子山六十里,湖水一望無際;自老子山以西則湖面漸窄,自盱眙至雙溝尤窄,猶彭蠡湖自南康以至湖口也。特彼之窄處在下流,此之窄處在上流。湖干雙溝上三十餘里為浮山口,即梁武帝築堰處也。
泗州僧伽寺塔,唐時最為宏盛。李太白及韓、蘇皆有詩,韓即送《僧澄觀》七古一章,皆在舊泗州。今之泗州則虹縣治所改,非僧伽之寺矣。而頗有樹木,亦為江淮間所僅見。
明皇陵周圍約一百里,中有曠野,其平如水,坐南向北,北面之東為鳳陽府城,其西為鳳陽縣城。羅圍之內南北約三十里,東西約四十里,大致則渾圓,非橢圓也。圍內之水由東北隅一圓山下出,山形如緯帽,高十餘丈,墳高約二丈許。登墳一望,四面之山十餘丈、二十餘丈者,皆若俯出其下,天光極為圓聚,信異地也。以上乙丑
宣村之東六里曰鳧村,孟子之母宣獻端范夫人之墓在焉,因往展謁,孟子之父郕國公同冢。墓在鳧山之背,俗名馬鞍山,即「龜蒙鳧繹」之鳧也。策馬登鳧山頂一望。回至宣村,又行二十里至曲阜縣。未刻謁至聖廟,衍聖公孔祥珂陪同行禮。旋至殿上及後殿敬謹瞻仰,即聖配亓官夫人之寢殿也。又至東邊謁孔氏先世五王,名崇聖祠。閱歷代支派圖碑二座。閱孔壁,相傳即魯恭王聞金絲之壁,今僅一尋常照壁耳。壁之西為孔子古井,其南為詩禮堂,在此小坐飲茶。茶罷,至大成門內閱孔子手植之檜。環以石欄,高僅尺許,有似立石,色凝紅,有似肉芝。檜欄之北為杏壇,有似樓觀。旋出大成門外,閱御碑亭十三座,其九為國朝碑,其四為唐、宋、金、元碑。旋至西邊謁啟聖祠,又至後殿瞻聖母顏夫人寢殿。又閱金絲堂,觀各樂器。皆衍聖公陪同周曆各處。旋出廟至衍聖公府。
至顏子復聖廟瞻拜,行兩跪六叩禮。又至後殿,為復聖夫人寢殿。至西邊閱杞國公顏路祠,其後殿為端獻夫人祠。出外為樂亭,亭前稍西有井,相傳即陋巷井。其南有一古檜,傳為唐樹。兩廡配享為顏歆、顏之推、真卿、杲卿等八人。
出城北門,謁至聖林。約三里許,有萬古長春坊。稍北,有紅牆夾甬道,道皆有古柏,儀樹勻排。又北有樓觀,即林牆門也。過下馬牌後,有洙水橋。橋北入大門,至享殿行禮。殿後甬道之右為子貢手植之樹,稍北為乾隆駐蹕亭、康熙駐蹕亭。又北為宋真宗駐蹕亭。又北即聖人墓。墓之東為伯魚墓,其南為子思墓,其西南為子貢墓。旋至周公廟行三跪九叩禮,廟之規模甚小。周公墓在陝西,相傳此為魯太廟遺址,兩廡配享魯三十三公也。旋行十里許謁少昊陵,曲阜頗以此墓為可疑,然墳冢疊石為之,廣八丈九尺,高二丈,規模奇古,雲是宋時所為,則其來已舊矣。又行二十里許,謁啟聖王林,行六叩禮。聖兄孟皮墓在其南,享殿坍塌,不蔽風雨矣。牛初三刻回城,往返約六十里。作一聯寫贈衍聖公云:「學紹二南,群倫宗主;道傳一貫,累世通家。」未正至衍聖公府赴宴。茶罷,閱乾隆三十六年所頒周朝銅器十事:曰木鼎,曰亞尊,曰犧尊,曰伯彝,曰冊卣,曰蟠夔敦,敦曰寶簠,曰夔鳳豆,曰饕餮甎,曰四足鬲。古澤爛然,信法物也。又觀吳道子所畫至聖像,無題識,絹本,有小印二方,一曰「會稽太守章」,一曰「紹興」。又觀趙子昂所畫至聖像,綾本,無題無印。又有一冊,畫明君臣像,如太袓、成祖、世宗、憲宗等君,徐達、常遇春、鄧愈、湯和、劉基、宋濂、方孝孺、楊士奇、于謙、王鏊、王守仁、湛若水、李東陽、謝遷等臣,俱有畫像,而無題識。又有大軸元世祖、明太祖像二幅。又出示元明兩朝衍聖公及孔氏達官所留遺之冠帶衣履,彩色如新,亦生平所未見也。
濟寧州鐵塔寺有僧王長生祿位,因與毛寄雲拈香拜謁。
閱視濟寧州城外土圩,從玉露庵登圩,城東北隅也。轉西正北常清門,正西青雲橋,至西南隅運河、府河相抄之處小坐。又由正南之興隆門、東南隅之韋馱棚、正東之楊家壩,歸玉露庵。午正回寓,凡三十四里。濟寧州三面皆水,運河自西北而來,繞至城南,從東南而去,下入南陽湖、凝山湖,以達於江南。府河自東北而來,繞城北、城西二面,下入馬場湖,匯運河而去。府河即泗水,由兗州城而來,故曰府也。濟寧之土圩,南則穿入運河及月河之外,北則穿入府河之外,故遼闊灣曲,難設守。
太白酒樓,在濟寧南門城樓之旁。純皇帝曾經巡幸兩次,有御製詩二碑,一乾隆二十年,一系三十九年甲辰也。飯後至曾子讀書廬,扁書「宗聖遺址」四字,廬已頹敗,中塑曾子、子思、孟子三像。
謁分水龍王廟,行六叩禮。廟對汶水,有大雄殿,有宋尚書禮祠,配享者為白老人潘同知。此間運河兩邊,岸高如山,約十丈有奇。當日開河之土,覆於兩岸也。登廟後高坡一望,乃知南旺湖現在涸成平陸,車馬可行。向來特有一湖,此段全不設守,今乃知其疏矣。
沈家口一帶河窄水淺,舟屢擱淺。大雨如注,各勇下水拖舟,風大作寒,行路甚苦。午正始抵戴廟,風雨不止,遂不復行。
至泰安府,酉正至岱廟。頭門凡五門:正中曰正陽門,左右曰掖門,又左曰仰高門,又右曰見大門。余入仰高門,院中左有《宣和碑》,右有《祥符碑》。二門曰仁安門,院中左右皆有乾隆御碑亭,余碑甚多。正殿曰峻極殿,祀東嶽大帝。後殿曰寢宮,祀大帝與碧霞元君。正殿丹墀之下,東有古柏如龍爪,有藤蘿繞之;西有新柏如鳳翼,有倒掛嫩枝,蔥翠異常;又有一柏正當甬道,名曰獨立大夫;稍南有一太湖石,甚奇,名曰扶桑石;其西院有環詠亭,自宋元以來題詠各碑環嵌壁間,李斯刻碑亦自山頂移嵌於此。其內為東嶽帝之便殿,陳列朝所頒法物珍器於此。中有乾隆間頒鎮圭,長三尺許,厚二寸許,上青、中白、下紺色,首為涼玉,邸為溫玉。環詠亭之南有唐槐,蒼古無匹。旋赴東院,有炳靈宮,宮前有漢柏六株,尤為奇古。又登仰高門、正陽門之樓一望岳色。瞑時還寓,料理明日登岱各事。
因昨夕陰雲凝雨,計五鼓斷不能觀覽日出,遂高臥不起,而幕友黎純齋及薛叔芸、王鼎丞、葉亭甥等四人登玉皇殿東軒。五更,嚴風凝雨過後,竟得一睹日出之勝。乃知天下事未閱歷者不可以臆測,稍艱難者不可以中阻也。卯初二刻,起行下山,中過水簾洞、萬仙樓,均小停登眺。至山麓王母池小坐,辰正一刻即入郡城。下山行走極速,蓋登岱者別有一種山轎,長六尺許,兩拱弧而向上,如一弓小橋然。舁夫以皮韋承肩,上下石磴,轎皆橫行,舁夫面皆向前。以直行,則皮韋正圓在項後,橫行,則皮韋斜曳在肩側也。
此次登岱所心賞者,在廟則為鎮圭,為李斯碑,為漢柏、唐槐,為龍爪柏,為扶桑石;在山則為玉皇頂、無字碑,為《紀泰山銘》,為南天門,為御幛坪。外此雖有勝跡,非所欽已。
由濟寧起程至嘉祥縣,將謁曾子林廟。大雨之後,積潦盈途,行三十里至新開河茶尖。沿途見運河堤牆概行坍卸,憂慮之至,因思一律改為板築,與程刺史繩武商議良久。又行十八里至嘉祥縣,未正始到,住嘉祥書院。至宗聖廟叩謁,行三跪九叩禮。廟中規模扁小,朽敗已甚。左,子思配享;右,孟子配享;後為啟聖廟,名養志樓,尤朽敗不能庇風雨。旋至宗子五經博士廣莆家一坐。其頭二門及大堂等一概頹毀無存,內室亦甚淺陋,即雍正間所賜「省身念袓」匾亦無懸掛之處,僅庋置於棹上。余前聞嘉祥聖裔式微,久思有以任恤之,本日捐祭產銀千兩,又贈廣莆銀四十兩。及見此景況,則又愀焉不安,惄焉不忍,而非人力所能遽振也。
由嘉祥至南武山,本不過四十餘里,因路上處處隔水,繞道行五十餘里始至南武山,未刻到。巳正在紙坊集打尖,即住宗聖廟之東省身堂。廟在南武山下,山高約五十丈,一片頑石,不生草木,廟外內柏數百株,大約二尺圍上下,殆嘉慶間所植。附近居民種五穀者少,皆藍及煙。曾氏閤族人丁不過三百,貧苦特甚。文生曾毓鑒等來,備述窘狀。未正謁廟。先拜萊蕪侯廟,在正殿之西,後有寢。旋拜宗聖廟,廟修不知始於何時,初系宗聖在前殿,萊蕪侯在後寢。明正統間重修,始改為宗聖在中,萊蕪在西。至萬曆間重修,有太僕少卿劉不息碑記,載曾質粹之孫名承業者,承襲時興訟事,碑立於萬曆七年,在廟庭之東南。至國朝雍正七年,請帑重修,規模始大。後有寢殿,前有御碑亭,刻純皇帝《宗聖贊》。兩廡祀弟子陽膚、樂正、子春,東西各五人。中有宗聖門,前有石坊三座。酉刻謁林墓,在廟西南里許。北、東、西三面皆石山,墓在平地。今雨後,墓道被淹,石馬、翁仲皆在水中,僅墳未淹耳。亭堂及門頹敗異常,幾於片瓦無存。有碑曰「郕國公宗聖曾子之墓」,緣宗聖公墓久已佚亡,不知所在。明成化初,山東守臣奏:嘉祥縣南武山有漁者陷入一穴中,得懸棺,有石鐫「曾參之墓」。宏治十八年,山東巡撫金洪奏請建享堂、石坊,即今林也。余觀山石頑獷,地勢散漫,不似葬聖賢者,殊以為疑。至韋馱棚看新築之牆:高六尺,基厚一尺六寸,頂厚一尺二寸,長五丈。余以河沿堤牆全塌,故欲改為板築,令程刺史先築數丈為式。觀者以為築成後半月不雨,可保三年也。
仲興之南岸數里,即桃源縣,又十餘里,即成子河。余本擬至成子河看視捻匪竄清江之要隘,因隔水三道,陸路不能去,水路又不通舢板,遂不果去,殊以為歉。旋又開船行七十餘里,至雙興閘泊宿,距楊莊僅十二里耳。聞清水潭二閘決堤,高郵、興化、東台、鹽城俱被水淹,田廬漂沒,所憂者又不僅在賊矣。
七月十五日,自五河開船,距臨淮僅十里小泊。忽於酉正二刻大風暴至,雷雨交作,冰雹掠面,附近舢板翻沉二支,余船亦傾倒,危急之至。幸近岸側,各舟人下水拖船上岸。大風將頭篷、二篷繩索扯斷,有如刀截,颺去江中,而船乃定。戌初二刻,風稍息,乃慶更生,聞譚鰲舟覆溺死矣。舢板覆溺八支,死者四人。各船在下三五里外者,風略小,幸得保全。餘生平經江湖風波之險,道光十八年九月二十五日在安陸河中與郭筠仙、凌荻洲同舟,狂風竟夜;咸豐四年三月初七日,帶水師在岳州南津港,大風猛起,湖中各船多覆,港中之水被風捲去,各船皆擱於干地,凡二日,風息水回,而船始活。不謂老年又受此驚嚇也!夜遣人四處問壞船消息。
至雉河集,登岸一看新渦陽縣城基,即彭恬舫定瀾所相視之處也,隍巳浚而城未修。又至雉河街上西頭新築土圩,知縣即住其中。以上丙寅
去年六月二十九日清水潭決口,距馬棚灣十里。程觀察國熙承修此工,於十月二十二日興工,十二月初九日合龍,凡修運河西堤四百餘丈,實做掃工二百九十丈,余坐轎至該處驗工。由西堤行走東堤,工程僅及三分之一,尚有深塘掃工未做,余始得見掛纜進占之法。
至新河,看瓜棧及河堤、東塢、西塢。餘三年二月至此議挖新河、設立瓜棧為過掣之地,其時尚是荒江寂寞之濱,今則廛市樓閣,千檣林立矣。
巳刻與幕友至元武湖看荷花。出太平門,同坐小船,每船約受三人,長約八九尺,窄行於荷花之中。自太平門外行三里許,登麟洲一望,旋復下船。麟洲之西北為趾洲,為老洲,其西南為長洲,為新洲。洲上向有百餘家亂後復還,不及一半矣。行五里,至神策門,登岸進城。凡行荷中八里許,天氣陰而微雨,既不濕衣,亦無烈日,賓主樂之。自神策門行至妙相庵,約十里許。午末置酒,申初散。
與吳竹如、朱久香同看荷花,至長洲、新洲登岸,在民家小坐。二洲中又有小湖,上有小山。旋迴船。午正,驕陽正熾,燥熱殊甚,即在城樓中飯。久香學使即席作七律一首。
中秋,約幕府諸友,在樓上置酒。月出已高,為雲所掩,勢將雨而未成,涼風頗動,稍息炎蒸之氣。
至後園一覽。自昨日起,調湘勇隊將後園瓦礫挑成二山。園系賊中偽忠王李秀成之府,圍牆極大,周圍約三里許,雖蓋知府、二府、三府衙門於中,而空地尚有三分之二。故欲挑起瓦礫,以栽竹而種菜也。
至清涼山看新修之翠凝亭。覽觀形勢,金陵城實太大,西北閒地荒田太多。若將城縮小,由雞鳴山起,至鼓樓,迤南至小倉山,順蛇山之脊以至漢西門,當不滿十里;而神策、金川、儀鳳、定淮、清涼五門均割截於城外,局勢當稍緊耳。以上丁卯
泊黃浦墩,登岸一觀。小金山四面臨水,中一圓亭,約徑六丈,圍十七八丈許。樓上地下,周圍窗格,純廟題詩甚多。旋至惠山觀昭忠祠及第二泉。
將往游太湖,約丁雨生中丞、李質堂軍門及官紳等十餘人同游。定以初七日游木瀆、范墳等處,初八、九日游東西洞庭,閱視應設水師之所。開船行二十五里至木瀆,至許緣仲所寓葛園,一覽水石之勝。旋肩輿至靈岩山,登絕頂極覽。歸,至端園中飯。飯後,肩輿至天平山,步行登山。有下白雲、一線天、中白雲、上白雲四名,實則從山腳至山頂,尚不及二里。余陟其巔,同行丁中丞等五人,俱中道而止。下山後,往謁范墳。西為高義園,因范文正公之義田而立,純皇帝題匾及詩碑在焉。東為范墳,文正公之高祖、唐麗水縣丞名某之墓在焉。墓在天平山之左脅,山質皆石無土,群石矗立,土人名曰萬笏朝天。結穴之處,有土方數十丈,其後石山壁立,亦不似吾鄉。堪輿家所稱老山抽嫩枝及落脈峰頂云云者,不知何以貴盛久遠如此。旋肩輿行三里許,至無隱庵。蓋天平山為最高之主峰,南向,其東貼近左脅為范氏先墓。又東曰牛頭山,中有御路,為純皇帝幸范墳所由之道。又東迤邐而南,凡五峰,中一峰稍高者朱家山,即支硎山也。天平山之西,迤邐而南,凡四峰,其第三峰曰馬鞍山,與東邊之朱家山相對,即無隱庵之後山也。其第四峰較高,即靈岩山也。東西兩嶂,儼立相對。中間大壑相距二里許。酉正三刻回木瀆登舟,往返約三十二三里。舟行將赴胥口,乃彼處市鎮。中間橋密而岸窄,余舟太大,節節逼隘。至一橋下,兩岸夾立石壁,良久不得過夾。余乃登岸,至許緣仲家宿,而令各船次第倒行,退去三里之下。丁中丞及司道等來會,遊興為之頓減。因改議明日不復游洞庭東、西山,但至胥口一覽而已。
與丁雨生、李質堂同赴胥口,查閱太湖形勝,同登香山之嘴。在胥口之西,其後為小團山、大團山,最高者曰穹窿山。胥口之東曰清明山,亦曰胥山。其山腳拖入湖中者曰菱湖嘴。其迤而東北者曰堯峰山。堯峰之尾曰七子山。其與胥口相對橫亘於此者橫山。其內曰橫塘,此皆濱臨太湖之山也。其湖中之山,東洞庭距胥口約二十餘里,西洞庭距胥口約三十餘里。長沙山約距十里許,此目中所見者。其極北之馬跡山,極西之大雷、小雷,皆不見也。太湖若立水師,宜分三營。以一營駐東洞庭,轄蘇州吳、長、江、震四縣湖面。而西洞庭亦駐船數號,與浙會辦。以一營駐馬跡山,轄常州陽湖、無錫、宜興、荊溪四縣湖面。以一營駐大雷山,轄湖州長興、烏程兩縣湖面。閱畢,回至木瀆。中飯後開船,自木瀆回蘇州。
至洋涇浜回拜法國領事白來尼,傾誠款接。雖其母其妻子之臥室,亦預為騰出,引余與丁、李兩君閱看。所居樓閣四層,一一登覽。玉宇瓊樓,鏤金錯彩,我中國帝王之居殆不及也。以上戊辰四月
自前日在青它寺打尖後,即見大道之西有一大山,蓋蒙山也。前日、昨日皆見此山並大路而北,本日自龔家城行十五里,至蒙陰縣,大道轉向西行,似即蒙山北頭盡處矣。至嶅陽大道之西,有一石山,土人稱曰青雲山,即嶅山也。
出新泰城北,望見一山,土人曰蓮花山,一曰新甫山。過羊流店後,望見西北大山,即徂徠山。將至羅家莊,則徂徠山將盡,泰山在目前矣。
至章夏打尖。大道循河而行,詢之土人,此河名葛乙河。其源自汶水分出而雜以泰山各溪壑之泉,下游入大清河也。
將直隸地圖細閱,略考水道,約直隸大河不由東西淀而入海者凡三:曰南運河,其源為山西之清漳水、濁漳水,河南之衛河,山東分汶北流之運河,逕流至天津入海;曰際河,其源出蒙古,過承德府,至永平府之際州入海;曰北運河,其源出於古北口、獨石口外,至密雲合流,又匯以昌平州之水,玉泉山之水,南海子之水,至天津入海。由東西淀而入海者凡四:曰滹沱河,其北源出山西之代州,南源出平定州,到衡水縣分為兩支,均經東淀而入海;曰豬龍河,其源為無極靈壽之滋河,阜平新樂之沙河,渾源靈邱之滱河,至祁州合而為一,經西淀、東淀而入海;曰白溝河,其源出於房山淶水,又匯易州之易水,乃經西淀、東淀而入海;曰桑乾河,其北源出於蒙古,經過宣化,其南源出於朔平大同,至保安州合而為一,至懷來縣入關,經東淀而入海。本年桑乾河決於蘆溝橋以下,至今未塞,故雄縣積水未消也。以上戊辰十一月
將看永定河工。行十一里,至玉皇廟茶尖。旋行三里許,至灰壩看減河。減河原所以減泄正河之盛漲,近因正河之身高於減河之堤,遂至減河反奪正河之全溜,而正河乾枯,積沙日高,減河下游亦凝塞矣。旋看南上泛第九號,該處為前裘文達公擬開減河之處,距灰壩僅八九里。如灰壩、減河修復,則此間不必再開矣。旋至南上泛十五號閆仙岱看決口,該處於戊辰七月潰決至百五十餘丈之寬,已於去年冬修築,現存口門七十餘丈,須於二月興工,三月底合龍,乃為得時。旋迴至南上汛署打尖。尖後行二十餘里,至龍王廟南下汛署內住宿。中間過小清河一道,深僅尺許。又於下游過河,即永定河決口以下之流也。
至南下工十號,看去秋新堵閉之決口,蓋去年七月初七日在該處決口。是日又在上游閆仙岱決口,此口無水,旋即修堵。余嫌其單薄,須加培也。辰正,至南二工十四號打尖。中飯後看金門閘,系乾隆三年建,亦滾水壩也。旋至南三工十三號看已廢之草壩。此處本不應有工,惟十一號兩邊坑塘甚深,余雖未下車,心憂其險。旋過乾河,至北岸三工看已經堵閉之旱口。此處緊靠北堤,有一深溝,正河分溜竄入,溝不能容,以致潰決,頗難施工。旋至第十二、十三號。此處河如「之」字,初向北,則十三號當其沖,折而向南,則南四泛當其沖,故兩岸皆險也。午刻在金門閘龍王廟拈香行禮。申正在十五號龍王廟拈香行禮。旋過乾河,至南四泛署住宿,此處至固安縣八里。
至龍王廟、將軍廟先後拈香。看南四工四號險工,即昨所看之「之」字河也。旋至九號看堤。自九號至十二號,河身極窄,切逼南堤。河中隆起高土如埂如山,高過南堤,寬則數十倍過之。若非鏟挖河中大埂,南堤三四里極可危也。旋至十七、八號打茶尖,看大壩。此處於上年三月決口,四月堵塞,將合龍而不成。八月,上流決口,此處河干,乃築大壩,避坑塘之深,棄原堤不用而於河中另築一堤,約五里許。開一引河,余嫌其淺窄也。自南四泛二十號起,至南五泛十三號,堤卑不過三四尺,寬不過三尺許,土牛高不過二尺許,真同兒戲。至十四號泛署打尖。飯後,至南五工十七號看險工。至南六工十二號雙營住宿。
至南六工十七號,該處無工可查。但旗民貪占遊河沃饒之地,紛紛至戶部呈報升科,據為己業,亦一勘視。旋至南七工四號,此處為上年決口之處。內外坑塘甚深,河身中有一大洲隆起,其高過於南堤。土膠而堅,洲之南堤之北,僅十餘丈,不足以容河身,又曲折,迎溜頂沖,極可危也。再下二三里,看六、七號新開之引河。於河身堅土中生開一河,底寬僅四丈五尺,面寬僅十二丈,深僅一丈四尺,斷不能容永定河之全溜。聞此下十六里並無河影,純仗生開新河。十六里以下雖有河影,而節節高仰。計永定一河非處處開挖河身,別無良法。甚可憂也。
至新橋打尖。此橋本琉璃河水,今永定河寧南上泛十五號決口,竄入琉璃河內,時有水泛溢民地,如新橋附近則泛溢頗寬。適費觀察送到所勘新城、雄縣、文安等處河道圖說,閱看良久,大抵直隸水患有二:北則永定河決口,竄入大沽河,而新城、安州、雄縣受其害;南則滹沱河改道,不入子牙河而竄入滱水,而深州、饒陽、任邱、文安等處受其害。又聞麥稼已壞,無可挽救。水旱並災,民困已極,焦灼之至。
途中見麥稼為旱所傷,高不過二三寸,節氣已屆改割而吐穗極少,間有用人力施水灌溉者,高或六七寸,色青而穗亦可觀。稽康所云:「一溉者後亡。」信人力足以補天事之窮。然百分中不過二三分,余則立見黃槁。縱三日之內大雨,亦無救矣。目擊心傷,不忍細觀。
至南七工四號驗收引河工程。正月所看之坑塘已填,隆起之沙洲已裁去雞嘴。又在洲旁挑一引河,使大溜不得直薄南堤。第一段引河一百四十五丈,口寬十二丈,底寬八丈九尺至四丈五尺不等,深一丈二三尺不等。凡行二十里許,至十五段工程,丈尺均與第二段相同。至龍王廟拈香行禮。又行一里許,看十五段之末一截,則口寬僅九丈,底寬僅四丈矣。至十六段,則口寬僅六丈,底寬僅三丈六尺矣。自此以下,余因病不能往,聞十九段口寬僅三丈,底寬僅二丈,不復成其為引河矣。旋迴小惠家莊公館,往返約五十里。
看南六工十三號、南五工十七號兩處工程。至南五十四號泛署打尖。旋看南四十八號以下之引河。大約口寬八丈,底寬三丈二尺,深一丈五尺。如此者七里許。以下再開溝工七里,則更窄更淺。以上至引河頭,則口寬底寬各加二丈許。旋看十八號大壩,頗為堅實。又看十二號工,切坎上如法,南岸做挑水壩二座,亦尚得力。又看九號工,靠河北坎裁去雞嘴,開挖引河。申正二刻,至南四大公館住宿。
至新橋打尖,即正月二十五日打尖之地也。飯後,遷行五里許,至民間捐辦決河,亦於初七日合龍,約夫役二千人,費錢萬串內外,不發官帑,余因賞錢四百串。
由曹各莊起行,至北下四合龍處所再一細看。旋過河,由南岸行走,順引河而下,看中泓新挖之處,即折中所稱張家墳一帶中洪也。原河極為灣曲,今皆挖為直河,約二十里許。
至南七號看坑塘,即前此之廢河,昨日所看新大壩之後身也。又行十餘里,至龍王廟拈香行禮。又行十餘里,至南七工十七號看新挖之河,亦截灣取直之工也。
順永定河而下,行十餘里,與大清河相匯。崇地山侍郎厚來舟次,與之久談。至船頭同看與北運河相匯,旋又與子牙河相匯,入天津之圩圍。又與客入艙一坐。旋至望梅樓,與南運河相匯,兩河同向北流,名曰海河。入海河四箭許登岸。以上己巳
至車邏壩,余甫起。早飯後,登東岸看車邏耳閘,劉受亭、程敬之兩觀察隨同閱看,余官伺應者頗多。閱畢,復登舟。行六里至新壩,即程敬之今年所修之工,長六十六丈,寬六丈,正月四日興工,七月二十五日告竣者也。樁之排於海漫石以下者,不可得。其得見之樁三層,每層二排、三排不等,釘法尚堅,海漫石亦堅實,兩頭壩牆亦穩。又看南關耳閘。旋至監工棚內一坐,茶畢,又至工廠內一坐,即程敬之住廠也。
至馬棚灣登岸看堤工,即同治七年所修者。當時,冒雨興工,硪築不固,今面上碎石已多坍卸,石下之土亦被水齧卸入湖中矣,急須修補,而估計需五萬二千串之多,又難於籌款也。
十一月二十二日,移居新衙門,即百餘年江督舊署,亂後,洪逆據為偽宮者也。本年重新修造,自三月興工,至是粗竣,西邊花園工尚未畢,雖未能別出邱壑,而已備極宏壯矣。早飯後移居至新署,儀門行禮,大堂行拜牌禮。旋至各處觀覽。
登福山,望內洋及對岸之狼山。山頂有碑臥地,因土人誤傳高峰為殿山,其下小阜為福山,特立碑以辨其失言。高者實福山也。
六月初八日,梅小岩、孫琴西請游後湖。辰正出署,至太平門城樓小坐。同游者為薛慰農山長、桂薌亭觀察。旋出城登舟,行七里許,登岸至老洲湖神廟一看,小坐半時許。午初二刻返棹。清風徐來,一散炎融之氣;荷香撲鼻,不以盛暑為苦。回至太平門,升輿進城,至妙相庵。未初二刻登席,酒半,大雨。席接荷池,雨盛荷喧,景物清快。席散,又在廟中遊覽。出廟陸行二里許,至通心橋登舟,行八九里許,至大中橋小泊。點燈,余船張燈八十三炷。同行之船,各張五六十燈及十餘燈不等。行至下游,遇商民燈船,約三四十號燈,最多者與余船同,喜復略見太平景象矣。以上辛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