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24-10-10 15:31:47 作者: 刀豆

  拓拔泓是感覺不對。

  

  他無心再習武,打道回宮,往太后寢殿去。

  他走的很快,腳下生風,心跳的特別快。他心想:管她呢。今天我非要求證,非要當面問她:「你和李益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和乙渾究竟是不是一夥的?」

  不就是兩句話麼,就是當面問了又怎麼了?他受不了總這樣猜來猜去的了。

  對,就是要這樣。

  這麼簡單的事,怎麼早想不到,還糾結了這麼久。拓拔泓這樣想,腳步更快了。

  楊信聽到動靜,感覺是出事了。然而馮憑沒有叫,他又不敢貿然進去,急的火燎似的,忽見皇上駕到,連忙上前去請安:「吾皇萬歲!」

  拓拔泓說:「太后呢?」

  楊信神情慌亂,沒敢回答。

  拓拔泓心一咯噔,又問了一遍:「太后呢?」

  楊信忙求饒道:「皇上恕罪!」

  拓拔泓臉一黑,即刻往內殿行去。

  太監宣駕了,乙渾聽到了。

  但他以為是上次那隻鷯哥在叫,只當楊信戲耍他,所以壓根沒理會,仍在繼續。拓拔泓一掀開帘子,就看到榻上的情形,頓時炸了,暴喝一聲:「你在幹什麼!」

  定睛一看,不是兩人在苟合,竟然是乙渾這個畜生欺辱太后,太后分明在掙扎反抗。拓拔泓看到他那手竟然伸到太后裙子裡去了,腦子裡頓時「轟」的一聲。

  「你這個混帳東西!」

  他怒髮衝冠,不等對方反應,轟轟隆隆回到外殿。他氣得渾身發抖,四下張望,尋找趁手的武器。他看到那那懸在壁上裝飾用的寶劍,即走上去,「噌」地取下來,「唰」一下子拔出。他右手舉著劍,左手握著劍鞘,再次掀簾回到內殿,乙渾正慌忙地從內衝出,一見拓拔泓,嚇得六神無主,顫巍巍抖袍子,即要跪下磕頭請罪,還沒開口,拓拔泓一劍刺過來,口中大罵道:「畜生!」

  乙渾往右一閃,手臂一抬,那劍刺中了他左腋。拓拔泓將劍一挑,「嘩」一下撕下了他半邊衣袖。乙渾看他竟然來真的,嚇壞了,哪還顧得到禮,爬起來就奪路而逃。拓拔泓跑,提了劍在後追,大叫道:「畜生!你給我站住!」

  太監侍立在殿外,冷不防見乙渾狂奔而出,都看懵了。堂堂丞相,竟然在宮中鼠躥!正眼睛瞪的跟銅鈴似的,還沒反應過來,拓拔泓又嗖的一聲躍出殿門,手裡提著寶劍,一邊狂追,一邊叫道:「站住!」

  都知道皇上和丞相有矛盾,然而皇帝親自提了劍追殺大臣,這也實在是奇聞。宮女太監們從沒見過這景象,全傻眼了。

  說是在殺人,又不像那麼回事,說是玩笑,這玩笑也開得太大了點。宦官和侍衛們都瞧見了,一時也不知道要不要去幫忙。正傻著,楊信帶著一隊侍衛從殿內出來,大叫道:「快追!」

  兩位都是運動健將,乙渾年紀不小了,身體還強壯,一口氣不帶停。皇帝陛下更是年輕精力好,兩條腿又長,一步頂兩步,兩人一個跑,一個追,一口氣攆到宣華門。值守的侍衛見此情形也都看傻了,都沒想起要攔,眼睜睜看二人追了出去。

  楊信追過來,罵道:「沒看見皇上跟丞相跑出去了嗎!還不追,全愣著幹什麼!」眾侍衛忙一群跟上,撒丫子狂奔。

  乙渾累成狗,實在跑不動了,嗓子冒煙,停下來,回頭沖拓拔叡求饒:「萬歲!不可意氣用事啊!」

  拓拔泓腰子疼,背彎了下去,一手叉著腰,一手舉著劍,指了乙渾,氣喘吁吁罵道:「意氣不意氣……朕先殺了你這老賊再說!老不尊的東西!朕信任你、將諸事委託,你卻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乙渾著急之下,也顧不得尊卑:「太后又不是皇上的親母,皇上何必如此動怒。」

  拓拔泓表情猙獰道:「你說什麼?」

  拓拔泓肺都要氣炸了:「你這個畜生!你說什麼!」

  乙渾道:「太后還年輕,身邊總不能沒人,皇上要看開一些。」

  拓拔泓說:「放你娘的屁!」

  拓拔泓氣急敗壞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嗎!你敢說這種話,朕看你是真的活膩了!朕今天不殺了你,愧對列祖列宗!」

  乙渾怕了,趕緊甩鍋:「臣絕沒有做逾越的事,皇上要殺,應該去殺李中書啊!他才是和太后感情深厚啊。」

  拓拔泓罵道:「你以為朕會相信你的花言巧語嗎!」

  李益那邊得到消息,匆匆趕來,正和楊信等人一道。乙渾一抬眼瞧見,如逢救星,忙道:「李中書救命!」

  李益分明聽到他說讓拓拔泓來殺自己,轉口就是「李中書救命」,真是一點臉都不要,然而又生不得氣,只能抱住拓拔泓勸阻。楊信同眾侍衛也一擁而上,按著他舉劍的手,連聲稱:「皇上息怒。」替乙渾求情。

  拓拔泓也知道他不可能就這樣殺了乙渾,心中甚恨,怒瞪眾人道:「朕這樣放了他,朕的顏面何存!」

  乙渾連忙爬過來請罪,低聲下氣地好一番求饒,其餘人在一旁幫腔,拓拔泓才臉色稍緩:「這次就饒了你,再有下次朕絕不放過。」

  乙渾道:「臣知罪,臣知罪。」連連磕頭地辭出了。

  這樣嚴肅的一件事,竟然以鬧劇般的方式收場了。大家心裡都明白是因為什麼。拓拔泓表面上放過了乙渾,實際上心裡已經動了殺意。

  回宮的路上,拓拔泓的臉色是相當難看了。

  眾人跟在身後,沒一個敢上前說話的。

  回到崇政殿,太后焦急迎出來。她並沒有受什麼傷害,只是表情倉皇,頭髮有些凌亂,被一群宦官包圍著。拓拔泓鐵青著臉,垂著大袖,站在那,渾身煞氣,跟個活閻王似的。馮憑連忙上前摸他胳膊手兒:「皇上沒事吧?有沒有受傷?讓我看看手傷著了沒有。」

  拓拔泓感覺她假惺惺的,生氣地甩開她的手。馮憑感覺到了他的拒絕,仍摸著他的胳膊,柔聲勸道:「皇上把劍放下,別把自己弄傷了。」

  拓拔泓轉眼看她,生氣道:「你以為朕是三歲小孩嗎?玩個劍都會把手指割傷。朕在你心裡就那麼無能?」

  馮憑道:「那也先把劍放下。你這樣拿著兵器跟太后說話好嗎?」

  拓拔泓手握成拳,不肯鬆手,她伸手握著他手,力道柔柔地扳開他發青的五指。拓拔泓感到她雙手細膩而堅韌的力量,不由自主就卸下了防備。

  李益在一旁,分明感覺到了這兩人之間氣氛的不尋常。拓拔泓對馮憑的感情絕不止是對太后的尊敬,實際上他跟馮憑說話的語氣,在李益聽來,是缺乏尊敬,而多了任性、親昵。李益隱約地猜出一點什麼,卻無法對任何人說。

  馮憑拉著拓拔泓到內殿去了,李益也退出大殿,退到宮門外。他立在玉階前,看著日光灑落在平整寬闊的漢白玉御道上,兩列青松相對而出,有種別樣的靜謐和敞亮。他一邊等,一邊想著心事。

  僅僅才半月,李益已經體會到這種愛戀的苦惱了。一切主動權都在她,她不召他,他便無法見她,只能等。夜裡睡不著,想她,也就只是想。白天見到了,卻有第三人在場,兩人便只能裝成是不相干的人,沒有關切,也沒有噓寒問暖。拓拔泓一出現,他就只能退到一邊。

  見不到的時候只能想,見到的時候就感覺心花怒放,一切的不安和等待都變成了值得。這般低到塵埃里去,都不像是個男子漢的骨氣了。然而在她面前,他不必要有骨氣。骨氣是給外人的,不是給愛的人的。他站在不易被人注意的小角落,耐心地等拓拔泓出來,他再進去見她。

  拓拔泓質問道:「這種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馮憑背對他無語,拓拔泓看著面前女性纖弱的背影,道:「這不是第一次了吧?他這樣放肆,你還由著他?難道你真的可以容忍這種人?還是你像別人說的那樣,耐不住寂寞了?」

  「你為什麼不回答?如果今天不是被我看見,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受著了?」

  馮憑轉過身來,目光看著他,眼中是冷冰冰的。

  拓拔泓懇求道:「殺了他吧。」

  他雙手伸出去,握住她的手,忽而將雙臂擁住她腰,頭靠在她懷裡,沉聲說道:「我忍不了他了,殺了他吧。殺了他,咱們兩個才能安生。別讓我再看到他欺負你了。殺了他,你不動手,我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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