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宋謹言

  他蒼白的唇瓣抿了抿，臉龐因為疼痛而染上些許紅暈。

  「前面有台階。」他的聲音不算大，甚至是帶著些許的窘迫。

  但他的眼睛又很乾淨，他確實想提醒閉眼的自己，前面有台階。

  確認了他沒有惡意，蘇瑤鬆開他，他立刻站直了身子，退後兩步。

  

  「我知道。」

  「謝謝。」蘇瑤說完就準備離開，卻沒想到這男孩子突然大跨步站在了蘇瑤面前。

  蘇瑤面露疑惑，如果不是看到這個男孩子比自己還緊張，蘇瑤甚至是以為他要搶劫。

  「你有事？」

  他用力咬著下唇瓣，咬的泛白，才小聲的開口：「需要嗎？」

  「只要三千。」

  說完他似乎是覺得自己報價太高，又迅速解釋一句：「我很乾淨。」

  他的唇瓣很蒼白，白的沒有血色，但是臉頰卻又因為說出的話，飄起紅暈，兩隻骨節分明的手死死的攥住衣服的下擺，窘迫，羞恥幾乎是將他淹沒，卻又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站在這沒有離開。

  蘇瑤幾乎是愣了一分鐘，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他在向蘇瑤推銷自己。

  見蘇瑤長久的沉默，他以為自己被拒絕了，於是難堪地退後兩步。

  「抱歉。」

  其實這個時候蘇瑤應該離開了，畢竟她也沒有尋歡作樂的念頭，何況是這麼荒唐的情況，這個男孩子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十八九歲的樣子。

  但是她看到那個瘦弱的男孩子，眼睛裡的光一點點地熄滅，蓄上水霧，隱沒在黑暗中，低下頭顱，渾身上下透漏著絕望的氣息。

  蘇瑤突然隱隱有些觸動。

  她想起來，那年冬天，她被關在屋外。

  大雪紛飛。

  她又冷又餓，餓極了，快餓死了。

  她丟下最後一絲自尊，跪下乞討。

  是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給了自己兩盒點心，林小婉不給飯的時候就吃一點，那兩盒點心，幫她熬過了難熬的冬日。

  而他現在，和那時候的自己太像了。

  放棄了所有，哪怕是自己。

  只想求一線生機。

  「為什麼是我？」

  他愣怔地抬起頭：「你在跟我說話？」

  「還有別人嗎？」

  「為什麼選我？」

  似乎是蘇瑤動搖的態度，被她敏銳地察覺到，他舔了舔乾澀的唇瓣，實話實說。

  「我要的價格不低，我得找個有錢的。」

  「而你……」

  他指了指蘇瑤腰間六萬多的挎包：「我查那些貴价的牌子的時候，看到過，六萬多。」

  「所以……」

  選中了蘇瑤。

  蘇瑤又沒有說話了，他像是再次鼓起了勇氣：「所以，你是想買下我嗎？」

  「我一定會讓你滿意的，求你。」說出這些話幾乎是將自己的自尊和傲骨都丟在地上踩。

  蘇瑤掃視了一圈街道，前方一個ATM機亭子正亮著燈。

  「你跟我一起去取錢。」

  「現在嗎？」

  「嗯。」

  蘇瑤自顧自地往前走，男孩子的拳頭在身側收緊，又鬆開，來回反覆數次，最終跟上蘇瑤的腳步。

  蘇瑤卡里現在有小二十萬，十六萬股票賺的，還有之前存的一些。

  她取錢的時候，男孩子就在門外等著。

  蘇瑤開門出來，他輕微顫抖了一下。

  蘇瑤看向他，他眼眶似乎是有些紅。

  厚厚的一沓錢遞到他面前。

  「你叫什麼？」

  「宋謹言。」鬼使神差的他回答了真實名字：「這太多了。」

  這厚厚的一沓，不止三千。

  蘇瑤晃了晃手裡的錢：「我這是有要求的。」

  「我……」不接受很多人一起，他唇瓣顫抖。

  「這些錢，買你一個擁抱。」

  「啊？」

  「買你一個擁抱。」

  「抱我一分鐘。」

  如果這個時候宋謹言還看不出來蘇瑤是在幫他的話，那他就白長了一雙眼睛。

  在親戚朋友那裡受過了多少冷眼，他才走投無路，卻沒想到在陌生人這裡，得到一份溫暖。

  宋謹言猛然眼眶通紅。

  蘇瑤伸出手。

  這一刻，宋謹言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將蘇瑤攬在了懷裡。

  「謝謝。」他聲音沙啞。

  他抱的很緊，仿佛是溺水的人抱緊最後一根浮萍，又像是即將去世的人，抓取最後一絲光明，幾乎是要將蘇瑤嵌入骨髓。

  蘇瑤能感覺到有灼熱的淚珠滴入自己的脖頸，有些燙。

  蘇瑤沒說話，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A級，宋謹言好感度+80】

  宋謹言在微微地發抖，在蘇瑤看不到的地方掉眼淚。

  蘇瑤就這麼靜默地站著。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宋謹言的情緒平復一些了，鼻尖開始鑽入一些屬於蘇瑤身上的香味。

  女孩子的發香。

  還有蘇瑤的心跳聲，他的心跳聲，逐漸重疊。

  砰砰……

  一起傳入耳中，很有力量。

  宋謹言又悄悄地紅了耳尖。

  「宋謹言。」因為埋在宋謹言的胸膛，蘇瑤的聲音顯得悶悶的。

  宋謹言只覺得好像有電流在心尖閃過，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名字被人念出來，原來那麼的好聽。

  「嗯。」

  「花會沿路盛開，以後的路也是。」說著蘇瑤輕輕推開宋謹言。

  這一刻蘇瑤的笑容，在宋謹言的眼裡，燦若星河。

  這滿天星，比不上她眼裡的光。

  這天邊月，比不上她淺淺的梨渦。

  【宋謹言好感度+10】

  蘇瑤笑容更大了一些，她本意不是奔著好感度去的，但當你的付出有了回報，這無疑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

  「有紙筆嗎？」

  「有！」

  宋謹言趕緊掏出紙筆。

  「你寫個欠條，這錢我將來一定會還給你的。」

  蘇瑤卻是在紙上寫著：「蘇瑤，身份證號：……」

  「於，2022年，12月15號，自願贈與宋謹言一萬元，永不收回。」

  蘇瑤。

  蘇瑤連同筆一起遞迴給宋謹言：「走了。」

  宋謹言看到紙上的字愣神，等到回神，蘇瑤已經走出去好遠了。

  「蘇瑤！」

  「嗯？」她頭也沒回，風捲起她的髮絲。

  「錢我一定會還的，到時候我去哪找你？」

  「楓葉高中。」蘇瑤大踏步離開的很快，宋謹言握著錢站在原地良久。

  蘇瑤。

  蘇瑤。

  想到了什麼，宋謹言握著錢迅速跑向醫院。

  到了收費處，毫不猶豫地將這些錢全都順著窗口塞進去。

  「欠費2980，餘額，7020.」

  宋謹言鬆了一口氣，拿著單子走回病房，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言娃啊。」安靜的病房內，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奶奶對宋謹言招手，她笑得很溫暖，宋謹言眸子頓時也含了笑意。

  這一刻，他更加感激蘇瑤。

  感激這一萬塊，他的人生中，擁有的東西太少，而奶奶，是他人生中僅有的溫暖，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

  儘管現在無藥可醫，他也想窮盡一切代價，讓奶奶能多留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