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覆船（五）

  京木千明喃喃自語的說了一句，按照年齡，她比羅牧大了兩歲，的確是有資格稱呼羅牧為小鬼。

  京木千明眼波閃動著，一時間有些出神，而身邊的人呼喚的聲音片刻後才讓她反應過來，「京木小姐，京木小姐？」

  京木千明「嗯？」了一聲，才看到身邊的人都有些奇怪的看著她，與人交談的過程中出神確實很失禮，京木千明忙笑著，有些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想起了一些事情」說著，京木千明又和身邊的人們笑著攀談了起來。

  

  其實羅牧不知道的是，京木千明對他的關注程度遠超羅牧的想像，而且最重要的是，京木千明早就看出來羅牧此行跟她一起過來，動機絕對不太純粹，京木千明與生俱來的敏感讓她隱約知道，羅牧應該還有什麼其他需要做的事情，這就意味著，羅牧很可能什麼時候就消失了，而那個時候或許就是現在。

  京木千明聽著身邊的人說話，卻又忍不住望向了羅牧離開的方向，輕哼了一聲，腦中卻略有些憤憤的想著是不是要扣羅牧的工資了。

  而此刻站在船舷上的羅牧微微皺了皺眉，此刻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極遙遠的海面上仍有極淡的黃昏的赤紅色，但是海面早已經一片黑暗，身後的宴會廳中有著悠揚而動聽的音樂，但是羅牧卻仍能聽到遊輪劃開海面傳出的海浪聲。

  羅牧看向奧斯汀，說道「你到底什麼意思？」奧斯汀說話沒頭沒尾的，讓羅牧有些不爽，奧斯汀吧嗒了兩下嘴，說道「我說明白了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靈龕，但是我能感覺到，你擁有的力量似乎比我要強一點，那你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光明或者暗質靈龕中的一個了吧」

  說著，奧斯汀上下打量了一下羅牧，說道「但是看你這個樣子，怎麼也看不出哪點有光明的意思，這麼說來，你估計就是暗質靈龕了吧？據說暗質靈龕總會莫名其妙的被伊格尼茲吸引，歷屆都是如此，看起來你還算是覺醒的比較早的？」

  羅牧不置可否，他看著奧斯汀分明已經確認的眼神，並沒有回答，奧斯汀撇了撇嘴，說道「你剛才也看到了，我是火焰靈龕，但是這個身份我自己是不承認的，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我自己選擇的命運啊，我憑什麼就要承擔這些，但是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就很模糊，你做的事情我有些了解，雖然你看起來好像是為了自己，或許是復仇或者是什麼，這都不重要」

  說到這，奧斯汀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他望著羅牧說道「但是羅牧，你有沒有發現，你明明就已經在按著命運給你安排的路在走了」

  羅牧聽到奧斯汀的話，猛地一驚，幾乎一瞬間後背就已經被冷汗浸濕了，他已經按著命運的安排在前進了嗎？

  看上去的確是這樣，他為了復仇已經徹底站在了伊格尼茲的對立面，這本就是他應該做的，而現在為了復活繆雲，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羅牧很可能又會面對極樂會這個強敵，而極樂會作為這個世界一個極不穩定的角色，雖然看起來亦正亦邪，但是他們的理念明顯要更偏向伊格尼茲這方面，都會讓這個世界陷入極大的危險之中，如果羅牧想肩負靈龕的職責，那麼他早晚都要與這個龐然大物面對面衝撞，而這一切，難道本來都是命運的安排，只不過是讓他通過另一條路線的方式在實現？

  羅牧沉默了，而奧斯汀看著羅牧臉上的表情，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對這個世界了解的太少了，這個世界好像有著數不清的線，每個人都像是提線木偶一般，只能按照線的另一端那未知的存在給你安排好的方向前進」

  說到這，奧斯汀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他大吼著「憑什麼？！他是什麼東西，竟敢妄圖操縱我？！我偏不，他讓我往東，我偏要往西，命運讓我怎麼選擇，我偏偏就不那麼選擇！」

  聽著奧斯汀的大吼，羅牧反而漸漸冷靜了下來，實在是奧斯汀剛才的一席話讓他莫名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因為事實的確如此，儘管羅牧做得事情似乎都是為了自己，但是完成的事情實際上都與他身為靈龕本該做得事情相差不大，似乎是有一隻無形的手，不停地在將他往正確的路線上推，把他逼到不得不做的絕路上。

  羅牧看著奧斯汀，他漸漸的冷靜了下來，他問道「那你又怎麼知道，你現在的選擇又不是命運的安排呢？」

  奧斯汀看著羅牧，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我自然不知道，但是我可是一個賭徒啊，我這輩子沒什麼熱愛的東西，我一切都在賭，我賭我走的路線與它安排的不同，我賭它猜不透我的想法，我賭我有今天，也有明天」

  羅牧點點頭，抬起頭望向奧斯汀說道「的確如此，但是我想說的是，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無論是不是被操縱，這些事我都非做不可」

  奧斯汀看著羅牧，無聲的笑了起來，他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為了自己？羅牧，你不是這樣的人吶」

  羅牧挑了挑眉，很想問他怎麼自己了解自己，但是羅牧沒說什麼，轉身就要離開，而奧斯汀的聲音又從後面傳了過來，他說道「我告訴你啊，別再跟著我了！」

  羅牧停下身子，微微側過頭，說道「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跟著你，隨便你信不信，我還沒有那麼閒」

  說完，羅牧根本不管奧斯汀什麼反應，轉身就回到了宴會廳中，京木千明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但是仍舊很好找，因為她此刻正握著一個男人的手，在舞池中心翩翩起舞，羅牧就站在角落裡遠遠的看著京木千明，羅牧已經打定注意，在九點鐘，約德里克來宣布代理權歸屬的時候，他就離開，那個時候人員都聚集到了宴會廳，並且人們的注意力都會被吸引在約德里克身上，沒人會注意到羅牧的動作的。

  最重要的是，那個時候，約德里克也不會奇怪的出現在羅牧身旁。

  羅牧靜靜的站在宴會廳的邊緣，看著京木千明在舞池中如同一隻美艷的蝴蝶般起舞，他喝著手中的香檳，想著這次任務完成的的確不夠完整，按照羅牧以前的規矩他是絕不會半路離開的，但是這次羅牧沒有辦法，他必須去極樂會所拿到那個靈魂物質，並且羅牧覺得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這裡正常情況下也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時間過得很快，羅牧一直站在原地，他穿的本就很樸素，長相也不出眾，放在人堆里根本一眼就找不出來，更不會有人主動上前搭訕了，羅牧這麼多年一直生活的很安靜，他也特別享受這種不被人重視，毫無存在感的獨特感覺。

  這樣很方便，羅牧覺著。

  這也是羅牧並不喜歡無論是繆雲、西瑞思還是京木千明這種太過美艷的長相的原因，實在是太過引人注目了。

  宴會廳的最前方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巨大而華貴的鐘表，上面的指針指向八點五十分的時候，羅牧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將杯子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站起身就從一邊的門走了出去，此刻外面的人都在向宴會廳聚集而來，只有羅牧一人逆著人流向外而去。

  不過此刻跟本沒有人注意到羅牧，人們都笑談著一會要再去哪碰碰運氣，說不定就有機會獲得一張極樂券。

  羅牧一路順著船舷向船尾走去，但是這次他與下午時不同，因為羅牧已經啟動了夜冥，將整個身體都隱藏在了黑暗之中，可是當羅牧走到船舷盡頭的時候，他發現，這裡的通行門居然被鎖住了！

  船上的通行門都是鋼鐵製成的，極為厚重，就算用風刃切開也會耗費一點時間，最重要的是肯定會發出極大的聲響，羅牧回頭打量了一下，這裡的燈光很暗，遠處宴會廳方向的燈光很亮，這樣一來倒是比較好隱藏身形，羅牧微微抿了抿嘴唇，而後身形一閃，直接通過閃爍穿過了鐵門，來到了後方的通道中，而剛剛落地的羅牧，就發現有些不對。

  這裡的通道的確和下午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於拖地桶和拖布還放在原來的位置，但是現在這裡，太安靜了！

  他向前走了幾步，能從窗戶看到，通道旁的員工室，或者廚房中燈火通明，但是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羅牧心中陡然升起一分劇烈的不安，就在此刻，他突然覺著腳下的船身微微晃動了起來。

  此刻，宴會廳中，已經人滿為患，似乎比最開始的時候人還要多一些，因為此刻幾乎所有工作人員服務生都已經聚集到了宴會廳中，雖然人們有些奇怪，但是也並不是什麼太過不正常的事情，也沒有人問。

  約德里克此刻已經站在了舞台之上，他仍舊帶著哪張只能遮住半張臉的面具，因為船身的晃動，他此刻竟有些搖搖欲墜，他望著台下的眾人，高舉起一隻手，大聲的宣布道

  「極樂會一級代理權的歸屬就是...」

  「在場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