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4妯娌打機鋒
2024-10-10 10:56:02
作者: 海棠春睡暖
『三嫂這是何意?妹子帶大郎今日拜訪純粹是咱們許久未見,怕生落了,一敘親情.......』
也立可敦話剛說一半,就被乃馬真出聲打斷;「常言道,哪個嫂子與小姑子合拍?今日不過是看我這大外甥乖巧,當舅母的不忍小傢伙空手而歸,又關你什麼緊?且不要在這裡礙眼,妨礙我與小外甥親近。」
說完,乃馬真還故作不滿對停下腳步的海迷失訓斥了句;「小蹄子,怎滴公主一出聲你就這麼乖巧?
難不成我這裡容不下你,想過公主府,提前看你新主子的臉色不成?
嗯?」
光從乃馬真臉上揶揄的笑意和抑揚頓挫的語氣,就可以看出她此時不過是正在裝腔拿調。
正一臉哭笑不得的也立可敦看得分明,服侍其多年的海迷失焉能不心裡有數?
不過,該演戲的時候就要以配合主子演戲,這是在別人手下生存的必修課。海迷失作為一個服侍乃馬真多年職場老人,自然深諳其中的道理。
且因為乃馬真監國的身份,她並不能如同大宅門內小姐的丫鬟那般,插科打諢打幾句順嘴接過去。尤其是有也立可敦這個外客在的情況下,更是需要給自己主子留足夠的體面。
故,海迷失如同戲精上身般,在場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其已經雙膝跪地,雙眼通紅,委屈巴巴解釋開了;
「主子,奴婢哪裡有那等想法,不過是怕主子有忘了交代的事兒,停下身子接下話頭,討個輕巧,少跑兩趟罷了。」說到此處,海迷失恰到好處立刻停住話頭。只見她咬著下嘴唇,雙目低垂,一副受了錯的模樣。
乃馬真見之,眼底不露痕跡閃過一抹欣慰,不愧是跟自己多年的老人,幾句話就把事情圓了回來。
遂臉上微微露出不悅,恨鐵不成鋼般,指著跪在地上賣委屈的海迷失詫罵一句;「小蹄子們一個個整日慣會偷奸耍滑,還不過去!」說完,狠狠甩了下羅雲袖,轉頭一臉潺笑朝側面的也立可敦解釋著;「這種笨手笨腳,偷奸耍滑的小蹄子還是留在三嫂這裡調教調教,再給妹子送去。」
也立可敦心裡直翻白眼,嘴上取笑吟吟連聲推辭道;『這幾個小丫鬟服侍三嫂多年,都是不可多得的知心人。可敦怎麼好橫刀奪愛?
再個,額駙前幾天來信;讓妹子收拾家當過去團聚。
那地方新打下不久,荒僻野蠻,過去耽擱人家姑娘?
還是留在三嫂身邊好。
和林人傑的靈,指不定三嫂一高興,給丫頭尋個如意郎君,也是一樁美談。』
「咯咯咯......」乃馬真再次捂嘴咯咯笑著,指著也立可敦斷斷續續贊道;「都說我們高昌公主殿下精通文墨,腹有詩書氣。這說起話來就是不一樣。
嫂子還聽說,章邯額駙文武雙全,儀表堂堂,忽里台大會不久就要召開,到時候可讓三嫂好好欣賞下妹子選的夫婿是否真的如外界所說,與妹子「琴瑟和諧」堪為一對璧人。」
見對方終於把話題轉到了丈夫身上,且還隱晦指出之後的忽里台大會。因為也立可敦事先就有一些猜測,故而立刻心領神會,聞弦而知雅意。
「三嫂莫要抬舉那廝!
那人雖然一把年紀,可慣是個會順杆向上爬的貨色,若是當時候惹了三嫂不喜,還望三嫂看在妹子的面子上,不要與那個渾貨計較。」也立可敦連連擺手。
乃馬真面上笑容不停,心裡卻猛然突了一下,慢了半拍。
聽人聽聲,也立可敦話里埋的軟釘子她何嘗聽不出來?
頓了一頓,輕咳兩聲,乾笑擺手道;「妹子卻小看章邯額駙了。
三嫂倒是對他頗有信心!
至少在尊敬長輩,提攜子侄這件事上,就三嫂了解,額駙一向做得「妥妥噹噹」,我想,下次額駙定然也會「一如既往」。」
也立可敦微微心中冷笑,嘴上卻奉承一句;「那妹子就看三嫂的高招了,過後定要向三嫂討教經驗......」
「主子,東西帶了來了。」
乃馬真正要回嘴,耳中便聽到去而復返海迷失的聲音,頓時把嘴邊的話頭咽回小腹。
側頭看了海迷失一眼,又看向其身邊兩個小宦官抬著的一口一丈大小的檀木小箱子,微微點點頭,拿眼神示意他們放下。
腳步輕移,拖著裙擺走到這口小箱子米青年,乃馬真點了點光潔的下頜,示意一旁的兩個小宦官把箱子打開。
箱子被小宦官上前打開後,並沒有傳說中的珠光寶氣直射而出,裡邊是一把造型樸素的牛角弓。
遠處正拉著兒子的也立可敦見到牛角弓的一瞬間,仿佛見到什麼稀世珍寶一般,身子就是微微一顫。
拉著兒子不管不顧就走快步上前,毫不顧旁人的目光,丟開兒子大郎的手,在兒子錯愕的目光注視下的,彎腰從箱子裡取出這張造型古樸的牛角弓,拿在手裡輕輕摩挲著粗糙的弓面,陷入了回憶中。
良久,也立可敦眼底漸漸恢復了清明,抱著這張牛角弓。轉身面色複雜,對一旁含笑看著這一切,靜默不語的奶媽真施了一禮。
乃馬真第一時間上前,把彎腰的小姑子扶起,語氣微微一嘆。
指著也立可敦懷抱的牛角弓道;「可敦你應該認識這把牛角弓。這把牛角弓是也速該汗臨死之前交給鐵木真大汗的獵弓,我的丈夫窩闊台汗繼位的時候,臨終先汗又把這張牛角弓傳給了他。
這張弓的意義你也清楚,雖然不是大汗傳承的信物,可也是幾代大汗傳承的重要物件之一,意義重大。」
也立可敦作為成吉思汗最為寵愛的小女兒,幼時父親就是讓她用這張弓練習騎射的,她又怎麼能不知道?
遙記得當時,自己希望把這張長伴童年的弓留下,還罕見遭到父親的拒絕。
當時,父親說這張弓雖然不值一提,但卻是祖父留下,要傳給將來繼位的哥哥手中的。最終,自己也沒有得償所願,父親為了彌補,特意為她打造了一張寶雕弓才讓她轉怒為喜。
也立可敦重重點點頭,忍著失而復得的欣喜,不舍地將緊緊抱著的牛角弓再次伸到乃馬真面前,眼神鑑定搖搖頭,語氣沉重道;「還請三嫂收回,此弓父親當年說過,只.......」
乃馬真再次伸出蔥白的手指,放在也立可敦桃紅色嘴唇前方,目光堅定道;「妹子,聽嫂子說。」
也立可敦啥時間精神一凌,微微點頭。
乃馬真沒有第一時間解釋,而是轉身吩咐海迷失,讓她帶著章森和裡邊的人出去。
海迷失幾步來到章森面前,做了請的手勢,笑著喚了聲;「世子,請跟奴婢來。」章森似有所悟,還是看了一幫的母親一眼。
也立可敦微微沉吟,思索幾秒,還是對兒子點了點頭;「大郎,你且先隨海迷失姐姐出去待一會,我和你三舅母有話說。」
「哦.」
章森眼底失望一閃而過。
不情不願任由海迷失拉著,扭扭捏捏出門去。
「這小子!」兒子的這幅做派,讓也立可敦搖頭苦笑。
待屋子裡服侍人都離開,也立可敦才再次把目光看向面前神色變得嚴肅的三嫂,示意她可以說了。
乃馬真卻道;「之所把巴圖支走,是因為事關他。」
也立可敦不置可否,含笑示意乃馬真繼續。
乃馬真見狀,於是不再繞彎子,拉著也立可敦來到一旁的一個小隔間,這是窩闊台之前休息的地方,過世後,乃馬真便用了起來。
乃馬真和也立可敦在裡面嘀嘀咕咕說了大概有半個時辰。
至於說了些什麼,除了進去時乃馬真提了一嘴和大朗有關,具體內容,除了她自己和也立可敦這個當事人之外,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
待送走也立可噸母子,乃馬真再次回到之前辦公的大案後方,重新從一疊厚厚文件當中抽出章邯送來的那封請封信,抽出,鋪開,仔細重新閱讀一遍。
面上陰晴不定許久,重新抽出一張明黃色的絹帛,沾滿墨汁,開始疾風驟雨揮毫落筆。
而這邊,也立可噸拉著兒子徑直出了汗帳,重新回到自己馬車上,吩咐車夫返回公主府。
回去的路上,也立可敦對兒子詢問的目光表面上做出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
可實際上,其在不經意時,不時偷偷在兒子和那張裝著牛角弓的檀木箱子間來回掃視,心緒複雜莫名。
八月份,也立可敦帶著章邯幾名妾侍,兒女,以及數量龐大的車隊緩緩離開了和林。
跟著其身後的除了隨行數百名四海商會成員外,還有五十餘名從漢地各大家族選拔出來的子弟,以及汗庭派出的一支上千人龐大的使者團。
1245年2月2日,龍抬頭。
去年下的一場薄薄的積雪已經被冷白的日光烤化,德里城,這座次大陸最繁華的城市,迎來新的主人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年頭。
由於章邯的帶頭行為,罕見地,整座城市在去年臘月開始歡度漢地普天同慶的春節,元宵等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