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李倧
2024-10-10 05:51:51
作者: 榮耀劍客
雪越下越大。
風呼嘯而過。
巍峨肅穆的建築群披上銀裝,一股無形的壓抑氣氛籠罩此間,風雪中,數不清的帶刀侍衛挺立,他們如雕塑一般,任由雪落在他們的身上。
「唉~」
一道輕嘆聲響起,在此間顯得很突兀。
就見一穿著王袍的中年,抬頭看向黑透的天,眉宇間透著幾分淡淡憂愁,眼下他的心情就似這場雪一般。
「劉鴻訓又宴請了一批清流?」
不知過了多久,那中年聲音低沉道。
「稟王上,是的。」
一直在身後站著的金鎏聞言,忙抬手作揖道:「劉鴻訓在我朝的名望不低,此番又是奉大明皇帝陛下聖諭赴朝,所以派發下去的名敕,多數都被應邀之人接下。」
在講到這裡時,金鎏的眉宇間透著幾分憂慮。
自家王上對於大明上使的態度,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議論,畢竟從劉鴻訓抵達王都漢城以來,作為大明藩屬的朝鮮王,不管怎樣都要表明態度的。
是。
朝鮮王是朝鮮最高的存在,任何敢有忤逆者,勢必會遭到王權的打壓與嚴懲!
但那僅限於朝鮮啊!
劉鴻訓作為宗主國特遣的上使,背後所代表的就是大明,你朝鮮王即便在朝很厲害,然在見到上朝特使,該有的態度必須要有!
更何況有些事情哪怕是過去了,但是這絕不代表著就輕易翻篇啊。
「只怕眼下在王都有不少非議聲吧。」
李倧撩撩袍袖,似笑非笑地轉過身,那雙冷厲的眼眸看向金鎏,這讓思緒萬千的金鎏,在聽到自家王上所講,心底不由得一顫。
「臣不知。」
被李倧這樣注視下,金鎏顯得有些慌張,口不由心地回了句。
「呵呵~」
見金鎏這般,李倧仰天大笑起來,在笑過後,李倧卻皺眉道:「劉鴻訓此番來朝,想讓我朝給大明提供糧食,要跟大明互通有無,甚至還要將濟州島交由大明,用作平定建虜叛亂所需,你說這樣無禮的要求,本王能答應嗎?!」
講到這裡時,李倧垂著的雙手緊攥起來。
原本對劉鴻訓率領使團赴朝,李倧是很激動的,也很高興,讓一位新晉內閣大學士親赴朝鮮,這無不表明大明皇帝陛下,被他過去虔誠的態度所打動,準備正式冊封他為朝鮮王。
對於李倧而言,別看他現在已是朝鮮王,且通過數年的統治與博弈,早已將朝鮮局勢穩定下來。
但是他過去的行為,終究是一種篡逆,只要無法得到上朝天國的承認,那麼他的法統就始終不能牢靠。
掌握了王權又如何?
提拔了心腹又如何?
控制了腹地又如何?
在王廷,在王都,在京畿,在諸道,儘管已經抓了很多人,也殺了很多人,可是這種私議抨擊卻從沒有停止過。
特別是當年的李适叛亂,別看最後被鎮壓下來了,不過造成的衝擊與壓力,卻始終影響著李倧。
李倧在無數個日日夜夜間,無不在擔心一件事情,若是他有朝一日鬆懈的話,是否會有人效仿他做過的事情?
為此被廢的李琿被貶為光海君,並被流放到江華島嚴密看押起來,而李琿之子李祬,一同被流放江華島,沒過多久便被賜死……
「王上,儘管上朝天國提出的要求或許有些無禮,這不符合宗主國該有的身份與體統。」
面對自家王上的質問,金鎏猶豫了剎那,隨後便作揖拜道:「但是臣覺得王上不該這般冷落劉鴻訓,畢竟不管怎樣說,劉鴻訓是奉大明皇帝陛下聖諭來朝的,倘若這些傳回大明,讓大明皇帝陛下知曉,臣擔心事情就無法挽回了。」
別看從萬曆四十七年的那場薩爾滸之戰慘敗算起,一直到眼下的天啟五年,大明在遼東這片黑土地上,頻頻地敗給建虜八旗,大批堅城硬堡淪陷,大批健兒悍卒被殺,大批遼民百姓被屠,這的確是讓大明國威折損不少,但是這從沒有讓朝鮮上下,有多少敢怠慢大明的,這就是長久以來維繫的朝貢體系帶來的優勢。
甚至在朝鮮本國治下,時常就會有聲援大明的勢頭,這其中就有要出兵協助大明天軍鎮壓叛亂。
毛文龍統領的東江軍,能夠在孤懸在外的皮島,那樣的彈丸之地堅守,這就離不開朝鮮的支持。
當然,這也是大明對朝鮮的心理優勢所致!
「本王何時冷落劉鴻訓了?」
見金鎏這般規勸,李倧皺眉道:「本王病了,病得很嚴重,難道要讓本王帶病去見上朝特使嗎?」
金鎏沉默了。
這不過是一套說辭罷了。
李倧清楚。
金鎏清楚。
李倧不願意見劉鴻訓,就是不想牽扯進大明平叛建虜的漩渦,更不想讓朝鮮與大明有太多牽扯,萬一惹怒了建虜,那朝鮮該如何自處?
連大明天軍都打不過建虜,朝鮮本土的軍隊就更不用提了。
哪怕在先前數載,毛文龍統領的東江軍,頻頻對建虜展開破襲,甚至收復不少失地,但是那又怎樣呢?
「王上,上朝天國的冊封很重要。」
金鎏在沉默剎那,皺眉對李倧作揖道:「不久前在朝發生的事情,難道王上忘了嗎?還有在……」
李倧垂著的雙手緊攥起來,眸中掠過了一道寒芒。
這是他不想面對的事情。
哪怕他曾不止一次地表態,即便沒有上朝天國的冊封,他也依舊是朝鮮的正朔,可那終究是迫於無奈下講的。
在李倧的內心深處,還是很渴望得到大明的冊封,這樣他就有了跟腳,更擁有了承襲朝鮮王的法統。
此事要真是能促成的話,今後要是誰敢再對此事有非議,那不管李倧抓多少人,殺多少人,那都是占著大義的!
師出有名,看起來虛無縹緲,但是卻至關重要。
的國要正。
治國要正!
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可以存在,但是卻不能成為主流,不然秩序與規矩被破壞了,那代表什麼事都可能隨時發生。
「你代表本王先見見劉鴻訓吧。」
想到這些的李倧,在努力壓制心頭怒意後,伸手對金鎏道:「探探劉鴻訓的口風,有些事是要談,但是別太過分了。」
「喏。」
這下金鎏便知他為何被召進王宮了,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的,此前講了那麼多,都是在為此事鋪墊的。
儘管金鎏的心底有幾分不滿,這樣無疑是把他給架在中間了,要是斡旋不好的,兩邊都將不討喜,可事情到了這一步,他除了去面對,去接受,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