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楚四郎

2024-10-10 02:49:48 作者: 香蕉妞妞

  「若是京都城那些貴女知道你因為一個女子,可以委屈至此……」

  「我與她之間,只有心甘情願,從無委屈。」謝瀾不喜歡這個說辭,於是打斷他的話,「等日後,你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子,就會明白本王此時的感受了。」

  月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窗子,明亮的月光灑入屋子,照在兩人身上。

  謝瀾向來冰冷,不好靠近之人,此時身上居然多了幾分柔軟,蕭朔知道那是他為陶夭夭單獨留出來的溫柔。

  

  他們不知道,對面門口,站著一個女子,那女子早在他們關門的那一刻就站在這裡了。他們剛才所有的對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只是從始至終她什麼都沒說。

  在屋子裡陷入沉默後,她才轉身回屋。

  漆黑的屋子裡,陶夭夭不想點燈,也不想上床,於是找了一個角落,蹲在地上,把自己蜷縮起來,下巴抵在膝蓋上,腦子裡閃過的都是她和謝瀾的點點滴滴。

  謝瀾說,只要他喜歡,他什麼都可以改變。

  其實,她也是一樣的。只可惜,他們之間隔的是太多說不清楚的東西,而這些事情只能等去了邊關之後才能有結果。

  咚咚咚。

  突然敲門聲響起,她下意識抬頭,正納悶這個時辰誰會來找她的時候,一到熟悉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她就昏了過去。

  「主子,不好了,陶姑娘……不見了。」

  什麼?

  謝瀾只覺得腦子嗡的一下,等他回過神,衝進對面屋子,只剩下一屋子的蕭瑟。桌上還有沒喝完的茶水,床褥已經冰涼,地上還掉著一隻鞋……

  「搜,就算把整個州府都翻過來,也要找到她。」

  護衛一涌而出,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很快驚動客棧其他客人,有些膽子大的悄悄開開門往外看了一眼,膽子小的則關緊房門。

  樓下,店小二在打瞌睡,突然聽到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抬頭看過去,就看到十幾名黑衣人以極快的速度離開了客棧。

  他們訓練有素,每個人手裡都帶著刀,一看就是練家子。

  只是,客棧里什麼時候有這些客人的?店小二一開始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確定沒有看錯的時候,那些人已經離開客棧分散在左右兩個方向後,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你覺得會是誰抓走了陶姑娘?」樓上,蕭朔看著離開的暗衛,開了口。

  謝瀾神色凝重,整個人都散發著生人勿擾氣息,他沉默了好一會,就在蕭朔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他抬起手,露出了掌心裡的玉佩。

  「你什麼時候看到這個東西的?」

  蕭朔和他一塊進入屋子的,他不僅沒有看到這塊玉佩,也沒有看到他去撿玉佩。

  「難道是你身邊的護衛給你的?」

  「不是。是那人特意留給本王的。」謝瀾準備把手掌合住的時候,蕭朔伸手拿出了玉佩,隨後就看到了玉佩上的「楚」字。

  「是楚家?」蕭朔皺眉,「難道是楚家的人得了消息,所以在這裡帶走了陶姑娘?」

  如果是楚家人帶走了她,他們倒是可以放心了。

  楚家人確實危險,但是他們對陶夭夭是真心的疼愛,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謝瀾看上去並不放心,他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

  「你去哪裡?」

  「找人。」

  一個時辰後,陶夭夭在一處別院醒來,她揉著有些酸疼的脖子做起身,看著陌生的房間突然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隨後一臉警惕的看向四周。

  「醒了?」低沉略帶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下意識朝那邊看過去,就看到一個與楚五郎長相相似的男子端著一杯茶走了過來。

  「怎麼,不認識四哥了?」男子笑著把茶杯塞進她手裡,「小時候你最喜歡的就是我這個哥哥了。時間過得真是快啊,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

  楚四郎長得溫潤如玉,他又一身書生打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真的是個書生。

  可是他虎口的繭子,穩健的下盤都在提醒她,他是個練家子。

  他總是笑呵呵的,看上去很好說話,也很容易讓人對他產生信任。可如今她不是原主,還知道了楚家的心思,自然不能真的把他和與世無爭掛鉤。

  「四哥。」陶夭夭拿過茶杯,卻沒有喝,「你怎麼過來了?還有,你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來。定北王他們……」

  陶夭夭想說,他就這麼把他帶走,謝瀾會擔心的。話說到一半,又趕緊閉嘴,似乎在顧忌什麼。

  楚四郎見狀,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一臉溫和的說道,「咱們家的小丫頭真的長大了,如今都知道護著心上人了。」

  陶夭夭被他這麼一弄,當即紅了臉。

  「四哥……」

  「好好好,四哥不取笑你了。」楚四郎指了指她手裡的茶杯,提醒她,「快喝吧,是補藥。」

  陶夭夭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

  「怎麼了?」楚四郎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陶夭夭猶豫之後,開口,「四哥突然從邊關來找我,應該是知道京都城發生的事情了,那你也應該知道了我醫術還不錯的事情。

  四哥性子沉穩,但因為與外祖父在一塊,常年帶兵,對四周之事都喜歡在不了解的情況下做一個試探。

  所以,這杯茶也是對我的試探嗎?」

  她在接過茶杯的時候就聞出了不對勁,一開始她是真的嚇到了,以為楚家的人對她動了殺機,但是隨後又想,比起下毒,他們直接動手成功的機會更大。

  楚四郎如此聰慧,不應該不清楚這個道理,可是他沒有這麼做,反而選了一個對她十分擅長的事情。

  如此以來,這裡面必定有蹊蹺。

  後來她仔細分析之後發現了他的這個心思。

  「咱們捧在手裡的小丫頭真的長大了。」楚四郎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後,拿過她手裡的茶杯,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隨後爽朗的笑聲迴蕩在房間各處。

  「那你不如再猜猜祖父讓我提前來找你,所謂何事?」

  陶夭夭抓著被子的手微微收緊,隨後有些緊張的問道,「四哥,你們這麼做,可是因為我母親?」

  陶夭夭雖然沒有明說,可是大家都是聰明人,楚四郎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但是卻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等你猜到了祖父的意思,我們再來說這個問題。」

  楚四郎似乎很執著這個問題。

  陶夭夭皺眉,她不是原主,而原主對楚家眾人是有畏懼的,所以對他們的記憶其實很模糊,印象里,她只知道他們對她很好。

  但是因為他們常年不在京都城,這些好只能從物質上面體現。

  至於楚家真正的情況,楚家人的心思,她是一概不知的。

  她現在能想到的,只是這段時間她自己思考出來的事情。

  楚家人如此聰明,不會不知道這些,可他們既然知道,還要讓她來猜測,應該是想看看她到底知道多少,以及她對這件事情的態度。

  想到這裡,陶夭夭苦笑。

  她出現在這裡,孤身一人,甚至設下一切,也要前往邊關,難道還不能說明她的態度嗎?

  「四哥還記得我六歲的時候,被家丁欺負的事情嗎?」

  陶夭夭沒有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說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楚四郎也不著急,笑著配合著。

  「那個時候你告訴我,我除了是陶家的小姐,還是楚家的姑娘。陶家在乎不在乎我這個女兒不重要,重要的是,楚家永遠都會是我的靠山。

  四哥,這句話現在還作數嗎?」

  楚四郎嘴角的笑意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說不出的情緒,他盯著陶夭夭,看了好一會,看的陶夭夭都以為他發現了什麼。

  就在她都開始心虛,不安的時候,楚四郎再次笑出聲。

  「果然是我楚家的姑娘,記性就是好。夭夭,四哥對你的承諾,永遠都不會變,只是有些事情,你還小不明白。」

  「四哥不說,我自然不明白,四哥不是也說我長大了嗎?四哥不如試著和我說一說,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幫楚家。」

  楚四郎聽到這句話,突然變臉。

  「你幫我們?」清冷不悅的聲音響起,隨後似乎害怕陶夭夭嚇到,強忍著不悅,收斂些許情緒,「你想如何幫我們?謀逆,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我楚家上下一百多口人。

  楚家軍更是有十幾萬,我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夭夭,你該不會真的相信了那狗皇帝的話吧。

  當年如果不是他,你何至於一出生就沒有了母親,我楚家軍也不會被困營溝谷,損失慘重。」

  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楚四郎眼底都是恨意。

  剛剛還一臉溫潤如玉的公子,此時像修羅殿爬出來的惡鬼,神色猙獰得讓人只是看一眼就畏懼不已。

  陶夭夭強忍著畏懼,安撫他,「四哥,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見楚四郎蹬他,趕緊轉移話題,「就算當今陛下是昏君,可是景國百姓何其無辜?」

  「他們無辜?」楚四郎冷笑,「我楚家為保景國江山無憂,百姓安居樂業,駐守邊關百年,可最後得到的是什麼?

  戰事起的時候,我們就是景國的英雄,一旦戰事結束,我們向朝廷要糧草的時候,我們就成了搜刮他們民脂民膏的惡人。

  他們只看到了我楚家大軍,如何驍勇善戰,是如何把外敵趕出邊關的,可是他們看不到這些將士背後付出的是什麼。

  邊關將士,多少人九死一生,馬革裹屍。最後卻連一副棺材都沒有。

  他們的家人,甚至連幾兩銀子的撫恤金都要求告無門。

  這就是我們的陛下,這就是你口中護著的百姓。夭夭,先生教我們讀聖賢書,教的是生存之道,但是等你真正長大你就會發現,要想日子過得好,全憑一腔熱血是沒用的。

  如此以來,只能讓你在乎的人過得艱難。」

  楚四郎不過剛剛弱冠,可是此時,他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猶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一雙布滿滄桑的眼睛寫滿了故事。

  陶夭夭看著這樣的他,突然滿心不忍。

  京都城裡那些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公子哥,每日想的是如何花天酒地,如何欺負人,可是她的親人,已經滿目蒼夷。

  說實話,當今陛下,確實不是一個明君。

  而楚四郎說的這些事情,她在歷史書里,在電視上都有看到過。

  這些人除了是叛臣,他還是她的親人,在她知道這些事情後,她是真的再也說不出一句勸說的話來。

  可……她這一次過來的目的就是勸說他們放棄從前的想法。

  而一旦他們繳械投降,等待他們的最好結果就是解甲歸田。

  一個將士,武器是他們的生命,更何況駐守邊關已經幾代人的楚家人。他們的骨子裡流的都是上戰場廝殺的血。

  讓這樣的人解甲歸田,只怕比殺了他們還殘忍。

  「這些事情,你們可有與陛下說過?」陶夭夭幾次欲言又止,最後說了這麼一句。

  楚四郎滿臉嘲諷道,「你真的覺得我們沒說過?我聽說你最近和宮裡來往密切,那你也應該知道了陛下當年做的很多事情。

  他與皇后可是結髮夫妻,謝家就算不是皇后真正的娘家人,卻也是把她養大的地方。陛下只因為謝家權勢太盛,就要斬殺他們滿門。

  夭夭,楚家的根基不比謝家弱多少,更何況我們還手握十幾萬大軍。

  你覺得就算我們不生別的心思,陛下會放過我們?

  就算當今陛下放過了我們。將來登上這個位置的人會放過我們嗎?先不說旁人,就是定北王,你口口聲聲說他喜歡你勝過一切。

  夭夭,你還太小了,不懂情愛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

  等你明白,你就知道,這些都只是你的一段經歷,而最後陪著你的,只有我們這些親人。我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你,也絕對不會背叛你的人。」

  不過半個時辰的光景,陶夭夭聽到了很多她從前不知道的事情,這讓她原本信心滿滿的她,此時滿臉的迷茫。

  楚四郎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明白,也知道楚家的顧忌,可是……君和臣,自古以來就有無數說不清楚的苦楚。

  楚家遇到的,歷朝歷代的武將也遇到過,難道旁人也會因為不公平就做了叛臣嗎?

  君王不賢明,那就找一個賢明的君王來做這天下的主人。

  但是百姓無辜。

  四哥說,百姓不願意拿糧草供養他們,這個說辭她不認可。

  軍中糧草是由國庫供給的,而徵稅是戶部的事情,這兩者根本沒有直接關係,為何四哥對百姓怨氣這般的大?

  陶夭夭追問,但是楚四郎卻不肯繼續說這件事情。

  「祖父知道你來這邊了,想著你們也有些年沒見了,便讓我帶你去邊關住一段時間,如果喜歡,也可以留在那邊。

  至於陶世安對你做的事情,你放心,我會派人去找他算帳的。」

  「不必了。」從前或許怨恨陶世安,可是這段時間,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她也算報復了陶家,日後只要他們不主動招惹她,她是不會輕易去招惹他們的。

  就當是,從前恩怨,一筆勾銷吧。

  「怎麼?捨不得。」楚四郎說起此事的時候,心裡有些不滿。

  陶夭夭見他誤會,笑著搖搖頭,「我與他們,看似是親人,其實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和你們才是親人。

  我不想再去恨了,因為恨一個人,也是需要時間和精力的。而一個人的時間,精力就這麼多,如果我給了他們,那就會虧欠其他人。

  我不願意辜負對我好的人。所以我就把那些對我不重要的人從我的世界裡移除了。」

  多年不見,這個妹妹豁達,成熟了不少。

  見她是真的沒有仇怨後,楚四郎自然贊同他的提議。

  「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你今晚好好休息。」

  楚四郎在隔壁休息,陶夭夭根本睡不著,但是她也不敢離開,擔心她稍微有點動靜,楚四郎這邊就能知曉。

  她抬頭看著窗外的月亮,心裡想的是謝瀾。

  他應該知道她失蹤的消息了,如今應該在滿世界的找她吧。

  如果找不到她,他會難過吧。

  不過,時間久了,再深的感情也會變淡的,更何況,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刻骨銘心,而且她身上現在有無數的麻煩。

  他不是一個喜歡麻煩的人,在經歷了那麼多的變故後,他現在最喜歡的就是安靜。

  從前因為她,他不得不重新來到邊關,如今他們分開了,希望他能儘快放下。

  他不來,或許她……會心安一些吧。

  這一夜,註定是一個無眠之夜。隔壁屋子裡,楚四郎也沒睡,天快亮的時候,護衛進來稟告,「定北王帶人找過來了,如今就在山腳下。」

  楚四郎看著快要燃盡的油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果然沒有讓本少爺失望,通知下去,立刻出發。」

  陶夭夭正準備躺下,聽到隔壁有動靜,趕緊做起身。

  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夭夭,起來吧,我們要出發了。」

  這麼早?

  陶夭夭看了一眼天色,點點頭,「好,我馬上就來。」

  一刻鐘後,謝瀾帶人闖入別院,而別院早已人去樓空。

  「主子,茶杯里的茶水還是溫的,床上的杯子也還有餘溫……他們應該是得了消息,提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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