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此子與我有緣

  在李庭君的眼中，砂礫捲地而起，要困陷腿腳，塵土飛揚，要掩蓋面目，山石崩，葬埋己身，日月墜，轟殺神魂。

  換做任何一人，在面對這樣的殺招之時，唯有避其鋒芒，尋找那微渺的生存之機。

  正面出招應敵，便是對抗天地，對抗乾坤。

  風雲門無虛子，品行尚且不論，這種劍道修為，的確驚世駭俗，在承澤大陸也是名副其實的高手了。

  「是很可惜。劍道，不是你這樣的駁雜與兼修。劍道就是劍道，砂礫塵土是劍，草木蟲蟻是劍，風雲雷電是劍，星辰日月是劍，甚至，你面前的空氣，也是劍。但，天地萬萬物可為劍，劍，卻不是任何一種。」

  李庭君淡然起身，如同得道老人背負雙手，竟是迎著無虛子的殺招緩慢而行。

  於是那砂礫在他身後，塵土在他身側，山石在他腳下，日月在他眉宇，盡皆化成長劍的模樣。

  圍觀之人大抵是見到了此生最不可置信的一幕，屬於無虛子的殺招，成為了李庭君的附庸，好似，他是劍中至尊，萬劍懾服追隨，向那敢於向劍尊舉劍的忤逆之人，行使判罰。

  無虛子手中劍訣掐定，本是要見證李庭君身死的慘狀，卻驚駭得發現，他的佩劍，那個本命心神相通的無虛劍，竟然緩緩調轉劍鋒，指向了自己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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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是幻術嗎？是幻覺嗎？」

  成道數十年，無虛子能夠橫行無忌，以至於今日敢將主意打到縱橫劍派，可見他的實力與底蘊，即便是儒家君子劍，佛家拈花劍，道家天一劍，他都有一戰之力，絕不至於這般驚駭。

  但是，那個少年劍聖，初入劍聖之境，卻是以下伐上，以弱克強，逆轉了這戰局。

  危機剎那，無虛子也不愧為成名高手，竟然狠心切斷自己與本命飛劍的心神聯繫，登時噴涌大口鮮血，非三五載不可療愈。

  「劍修，李庭君，很好，你我將不死不休。「無虛子恨聲說道。

  說著，無虛子竟是大袖一展，芥子乾坤道法施展，似乎要將所有劍光吞噬。

  芥子乾坤乃是道家的無上法門，虛空洞開，乾坤萬物都會被吞噬化消，即便是昊陽之光，亦難逃其界。

  但這種道法從來不會外傳，能夠自行領悟更是比肩一派祖師的存在。這無虛子雖然有些實力，卻還遠遠到不了那種程度。

  唯一的解釋，只有邪修術法，從道門弟子神識中攫取。

  「無虛子，呵呵！」

  觀戰之人中，正有一名衣衫襤褸的中年道人，其境界修為竟是連在場所有劍修都無法察覺，必然是武神之境。

  看到無虛子使用芥子乾坤道法，這道人眸中一抹狠辣閃過，即便李庭君斬殺不了無虛子，他也會出手。

  萬劍朝宗，在李庭君的意念之下攻殺無虛子，無邊浩瀚之劍威，令在場所有修士都心神驚懼。

  但此刻，李庭君只感到意念之中萬劍消無，似乎從未誕生過，失去了一切聯繫。所謂的萬劍朝宗，似乎也就此被化解。

  劍招雖厲，卻是難抵道法玄奇。

  「僅有如此的話，那便為你的愚蠢付出代價吧。」

  無虛子察覺李庭君的詫異，想來是根本沒有料到自己的芥子納乾坤之法，初出茅廬的小子，要為自己的輕敵與大意付出代價了。

  「意圖追隨在我身側，又怎能為外界所擾？如果你們無法突破虛空界限，便是沒有資格留在我的身邊。弱者，不配體悟劍尊之道！」

  李庭君陡然睜眼，劍意迸發無休，被芥子納乾坤吞噬的劍道之力，此刻竟然劃破虛空，要回歸現實中來，要追隨在劍尊身邊，要隨劍尊，斬殺一切敵手。

  芥子納乾坤，竟然如同破爛的口袋，千瘡百孔，徹底失去效用。

  如果說之前的無虛子還有滅殺李庭君，搶奪其劍道奧義的心思，此刻便是真真正正意識危機，萌生出退意來。

  他雖然被稱為無虛劍聖，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術法駁雜兼修。

  萬劍重臨，殺機再現，無虛子當機立斷，立刻捏碎手中神秘捲軸，「來日方長，咱們，後會有期！」

  最後幾句話，無虛子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在眾人圍觀的視線中，無虛子的身影竟然像煙塵一樣緩緩消散，好似歸於天地之間，不可再尋。

  「那是，畫宗一脈的大挪移捲軸……這傢伙，為何會有這種保命的手段？」

  有人驚呼出聲。「

  「畫宗一脈的大挪移捲軸，煉製的材料非常稀缺，整個宗門也拿不出三張出來。聽聞那畫宗當代大師兄身上有一張，難道說……無虛子此前已經襲殺了畫宗大師兄？」

  「這無虛子，蠅營狗苟的勾當幹得多了，有任何罪孽在身我都不驚訝。」

  就在眾人議論之時，卻見李庭君微微閉目，「我，讓你走了嗎？」

  一言既出，萬劍簇擁在一起，形成粗壯如山嶽的紅色巨龍，轉瞬之間融入虛空之中，直追無虛劍聖而去。

  本已放棄縱橫劍派的擢選，以大挪移捲軸保存性命的無虛子，卻是驚駭的發現，劍尊劍意如跗骨之蛆緊隨其後。

  虛空中傳來無虛子憤怒的嘶吼，「啊！！！廢我劍道修為，李庭君，等待你的將是風雲門的瘋狂報復！」

  空氣中還殘留著劍尊之道的強悍之力，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與李庭君交談，他們都明白，自今日之後，承澤大陸將誕生一名新的傳奇，不僅是十五歲的少年劍聖，很有可能是又一尊，天外劍仙。

  自數百年前縱橫劍派的劍神飛升之後，承澤大陸再未有這樣的羽化登仙之人。

  縱橫峰下，李庭君懸在半空，萬千劍道如同眾星拱月，將其簇擁在正中，好似他是劍中至尊，需要頂禮膜拜。

  不僅如此，那些世家大族的天驕弟子，雖然可以抵禦無虛劍意的吞噬，此刻卻發覺自己的佩劍隱隱低鳴，似乎要去朝拜李庭君。

  如此異狀，讓這些劍修天驕無不心神驚懼。

  「阿彌陀佛，此子與我佛有緣。」圍觀之人中，頂著鋥光瓦亮光頭的僧人朗聲道。

  那衣衫襤褸的道人名喚蒼玄，是道家現存的武神境高手之一，其弟子在承澤大陸享有天一劍的美譽。不過，他並沒有去追殺無虛子，而是嗆聲道：「「無量道尊，死賊禿，看上了人家的資質，就說和你佛有緣嗎？這種臨陣悟道，傲視同境的天賦，分明是我道家先祖轉世。」

  蒼玄道人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屆縱橫劍派的弟子擢選，會出現這樣一名絕代天驕，如果能成為自己的弟子，與天一劍相互印證，那羽化登仙之道……

  一個初入劍聖之境，就可將六色劍聖逼退的少年天驕，無論是誰也不敢小覷他今後的成就。

  「兀那牛鼻子老道，輪迴之說是我佛家之言，還你家道祖轉世，我還說是我佛家聖人轉生靈童呢。」

  「不戒禿驢忒不講道理，這李庭君出手之間，天地為之共鳴，豈不是我道家得天獨厚之顯現？加上他這種劍道天賦，嘖嘖，絕對我道家祖師無疑。」

  不戒和尚同為武神之境，專挑那痛處說，「還你道家祖師爺呢，介子納乾坤道法都被人偷學了去……」

  蒼玄道人眉頭緊皺，「一個跳樑小丑罷了，不是我徒弟一合之敵，無量個道尊，我好像忘了交待他，要留活口！」

  「啥？」不戒和尚疑惑片刻，又馬上瞭然，必是那道家天一劍已經出手了。

  果然，就在無虛子挪移到千里之外後，自以為安全無虞時。「李庭君，你的確驚才絕艷，未來成就必然躋身劍神行列。但可惜，你惹上了我，天才夭折遠比證道更令人……」

  無虛子的話沒有說完，他的頭顱滾落到塵土之中，血液與泥沙混合在一起。

  在他的身後，是身著長袍的年輕道人，看年紀只有雙十，但是其劍道修為，已達七色劍聖之境。甚至，比肩劍神也有可能。

  道家，天一劍，蒼玄道人之徒，霽月。

  「哈哈哈……道法被人偷學，和尚我能笑你一輩子。」不戒和尚笑得肆無忌憚。

  蒼玄道人臉色鐵青，「拈花劍玄離和你啥關係？你傾囊相授，連達摩劍譜都給了他，還拈花劍，莫不是你在外面……。」

  「滾你大爺……阿彌陀佛，老衲跟你拼了。」

  就在兩人要打生打死時，一名儒門劍修緩步而來，雖然修為只是七色劍聖，還未到達劍神境，但是面對不戒和尚與蒼玄道人卻是不卑不吭，儒雅有禮。

  「兩位前輩少歇，有件事，晚輩想要與兩位前輩商議。」

  不戒和尚鬆開蒼玄道人的頭髮，蒼玄道人也鬆開不戒和尚的袈裟。

  「儒門君子劍，有何貴幹啊。」

  似乎不想在晚輩面前失了態，不戒與蒼玄兩位武神境的高手都整了整衣衫。

  君子劍林沐風，儒門當代劍魁，若非年過四十，必然也是要參與縱橫劍派的弟子擢選的。

  在林沐風的身側，還有一名十二三歲的女孩，亭亭玉立，裊娜娉婷，一雙撲閃撲閃的眼睛，正饒有興趣得打量著和尚與道人，正是君子劍林沐風的女兒，林丹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