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遊街示眾

  她袖口的手握得泛白，趁二人敘舊時，慢慢地退出去，走到廊下，瞧著遠方的牆角平復心情。

  沈陌玉過來就瞧見小人兒被紅色披風包圍，顯得整個人十分嬌小。

  那人渾然不知，呼氣時白霧乍現，不知是哭過還是太冷，眼睛跟鼻子泛紅。

  沈陌玉兩眼一黯，小公主，這又是哭了？

  「公主怎麼不進去？」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楚傾珞威震。

  她詫異扭頭：「你怎麼……」

  忽然意識到什麼，訕訕住口，這人怕是回來找她有事果真，對方開口請她到屋內一敘。

  「公主，青山寨一事已全交至皇上，雁歸村那邊小青找到了，目前正朝這邊過來，」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對方臉色。

  發現她平靜的外表，心中那塊石頭這才放下，繼續道：

  

  「皇上只給夙兄賞縣令之職，外面的百姓都已安排妥當，就差您發話。」

  他有條不理地說著，楚傾珞垂眸，朝他慢慢靠近，沈陌玉就這麼僵硬在原地。

  楚傾珞湊上前，伸出纖細的手指著，輕問：「這是什麼？」

  一紅一黑挽在沈陌玉手上，睡得正香。

  被楚傾珞輕輕撫摸也只是蠕動一下身子，繼續睡。

  沈陌玉被一股女兒香氣包圍，有點甜，有點奶香，喉嚨緊張咽了咽。

  眸色深沉朝手上看去：「這是兩個蛇幼崽，還沒開眼，」低頭一看，發現小公主興趣十足。

  他勾了勾嘴角，也不枉費他自己親自上去看守。

  在第一次見大紅的時候，他隱約知道這蛇已有身孕，果不其然，當天不怕死的阿滿攻擊性太強。

  大紅被刺激後難產，生不出，竟把阿滿的劍叼到他跟前，讓他協助小蛇出生。

  小蛇倒是生了，可大紅卻徹底沒了生命。

  楚傾珞聽聞一陣唏噓，這大蛇怕是成精了吧？

  心裡痒痒，卻不敢抓，沈陌玉像是心有靈犀一般，輕輕將手中的紅蛇緩慢取下，那蛇乖巧蜷縮窩在楚傾珞的手掌心。

  就在二人以為蛇會繼續沉睡。

  沒想到在楚傾珞手中，這紅蛇緩慢睜開雙眼，那第一眼就看到楚傾珞。

  而沈陌玉手中的黑蛇，不虧也是一母同胞，二蛇統統睜開雙眼。

  像是認主，圓溜溜的雙眸，緩慢注視彼此的主子。

  忽地，兩蛇張開口，咬了沈陌玉跟楚傾珞的手。

  兩個幼蛇目前都還沒長牙，二人只感受到一股涼意。

  沈陌玉勾嘴一笑，這蛇倒是蠻符合他心意的，「公主，這兩個怕是都餓了。」

  楚傾珞恍然大悟，但發愁地看向沈陌玉。

  她哪知道這蛇吃什麼？

  難不成，她現在要給它們餵老鼠吃？

  沈陌玉看出楚傾珞的窘迫，低頭悶笑。

  「你笑些什麼？」

  仿佛踩中她的雷區，聲音有些結巴，臉頰一熱。

  這在沈陌玉視野上是個極具誘惑。

  他俯身，慢慢朝她靠近。

  那熟悉的氣味撲鼻而來，楚傾珞瞬間愣在原地，睫毛微顫。

  呼吸熱灼而滾燙撒落在雙方臉頰，空氣因此也變得有些暖意。

  「公主，它交給我吧，待會命人給您送過來。」

  他小心接過，一不小心手掌碰到對方。

  雙方不自覺地扭頭迴避。

  而門口的夙少江著急的聲音傳來。

  「傾傾，人呢？怎麼就跑了？」

  屋內的楚傾珞微微將身子往後退一步，清了清嗓子：「那就交給你了，本公主先下去了。」

  還沒等沈陌玉做出反應，她快步離開，等打開房門，冷風隨即撲面而來，意識逐漸清醒。

  她，究竟在做些什麼？

  臉上閃過一絲懊悔，很快消失不見。

  揚聲：「二表哥，我在這。」

  快步朝著宮殿走進去，沈陌玉站在門口沒快速走開。

  還能聽到那人兒婉轉動聽的聲音在答覆。

  「公子，」涼川伸長脖子，看著外面空蕩蕩，不由問出聲：「你在看什麼？」

  沈陌玉移開頭，瞥了他一眼，「怎麼？事情都辦完了？」

  「回公子，我們已經找到了，現在動身嗎？」

  涼川提到正事時，一臉嚴肅。

  他們好不容易找到西域的人，自然不能放過。

  沈陌玉呼吸一滯，看著手裡的蛇，眼眸閃過隱忍。

  他，現在什麼都不是。

  點頭，「嗯，走吧。」

  似乎想到什麼，朝著原先在皇宮居住的地方，書寫信封，連同涼川在烏城辦的事情都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小蛇被餵了一些生肉，漸漸也睡著了。

  他交給涼川。

  「這個，務必交給公主。」

  「是。」

  涼川手中捧著小花籃，不懂為何公子要給小花籃，直接拿信不就好了。

  一路上嘀嘀咕咕，正巧碰上迎面走來的冬一。

  「欸，冬一冬一，」他滿臉興奮，上門的肥羊啊！

  被緊盯的冬一，猛地後退一步，將手裡的花盆擋在自己身前，警惕地看著涼川。

  這小子在抽什麼風？

  「欸欸欸，冬一姑姑，我家公子說要把這個交給公主，正好看到你了，」他有長得很嚇人嗎？

  像上次冬一看到他，都避之如虎。

  難道，他真的長得很醜？

  對著冬一，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臉。

  冬一羞赧地跺了跺腳，快速接過籃子，繞過涼川。

  「好了，我就交給公主就是，你回去吧。」

  涼川看著她逃離的身影，不確定眨了眨眼，再度眨眨眼，最後認命，沮喪回到沈陌玉身邊。

  感受到氣氛有些低迷的沈陌玉抬頭一看。

  涼川一副快哭的表情，一手還拿著銅鏡，神神叨叨，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怎麼了？」

  涼川聽聞，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飛撲在沈陌玉跟前，兩眼巴巴地看著他。

  「少爺，我長得見不得人嗎？」

  沈陌玉陷入沉默。

  就這？

  先前跟著他沒吃好，喝好，睡好。

  現在生存不成問題，反倒考慮容顏？他上下打量一番，在涼川期待的眼神，幽幽說出口：「善可。」

  一聽這答案，涼川咧開嘴一笑，公子也從未誇過人樣貌，能被公子說善可，一定是不錯的。

  可，他忐忑不安問一句：「那為什麼冬看到屬下就躲啊？」鬱悶，百思不得其解，「就像，就像看到醜八怪一樣。」

  沈陌玉差點笑出聲，這涼川，什麼時候關心一個女娃娃對他的看法？

  隨後恢復一臉正色：「莫不是你得罪人家了？」

  「哪有，每次都是因為公主，屬下才會見她，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怎麼可能會得罪。」

  「那就是你做什麼讓人家誤會你了。」沈陌玉翻動包袱。

  檢查東西有沒有帶齊，隨口說著。

  沒想到，說者無心，聽者有心。

  這涼川眉頭緊鎖，原本開始也沒有往那個方向想，忽然覺得，冬一這小丫鬟不會心悅自己吧？

  人家不都說了嗎？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相愛。

  對！

  沒錯！

  可，他犯難了。

  今後他還要回去西域的，公子去哪，他跟去哪。

  難道他要辜負這冬一姑娘的一番心意？

  二人心懷鬼胎，一人想著小公主，一人想著冬一。

  這邊冬一拿著小花籃，朝著公主的房間走去，發現人不在。

  她將花籃放在桌上，正想走開。

  忽然，一條紅色的東西露了出來。

  冬一狐疑看了一眼，隨後掀開信封。

  「啊！」

  「來人！快來人！有蛇啊！」

  嚇得她臉發白，那籃子隨著掉在地上，信封也撒了，那條蛇尾巴鎖在邊上，懵懂地吐著蛇信子。

  冬一都快哭了。

  那該死的涼川，竟然敢嚇她！

  不就是平時沒給他好臉色而已嗎！

  小允跟嬤嬤第一個衝上來，一臉難看：「蛇？哪裡有蛇？」

  看得冬一顫顫巍巍將手指指過去，嬤嬤笑了。

  「這哪有什麼蛇？沒有啊！你莫不是最近太累了？」

  「真的有，嬤嬤，我不會看錯的，是一條紅蛇。」

  冬一睜開眼看了看，剛剛那條紅蛇也不知跑去哪裡了。

  她們埋怨地看了冬一一眼，只有小允開口：「冬一姐姐，你還是待會弄完回去休息吧。」

  最近她們都在奔波，冬一姐姐更辛苦，每天貼身照顧公主。

  好在現在回來皇宮，有嬤嬤她們幫忙，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冬一抿了抿嘴，當著她們的面將小花籃拎起，環顧四周，她也好奇呢。

  剛剛那條小蛇竟不見了！

  小允跟嬤嬤對視淡笑，默默守在身邊。

  冬一起身往榻上走，掀開被褥，趁現在公主不在，弄整潔，等公主回來……

  心裡的事還沒想完，定眼一看，發現剛剛消失的小蛇，此時就窩在公主軟榻上。

  這次，她咽了咽口水，手絲毫不敢動，扭頭衝著嬤嬤喊道。

  「嬤嬤，它，它，就在這。」

  可千萬千萬不要爬上來。

  嗚，她害怕！

  嬤嬤原本還以為冬一又在騙她們，正滿不在意走向前，發現真的有蛇。

  抄起傢伙，大喊：「該死的蛇，快從公主床上下來！」

  對著床猛的一鍵（打）輸出。

  楚傾珞站在門口就看到幾個人圍著她的床，像是遇見什麼妖魔鬼怪。

  「你，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小允害怕跑到她身邊，低聲說著：「公主，這裡有蛇。」

  楚傾珞心裡啪嗒一聲響，張開口制止，「都別動，本公主看看先。」

  不會是，沈陌玉把蛇送過來了吧？

  心正想著，剛邁出兩步，那條蛇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縱身一躍，跳在楚傾珞頭上，甚至還盤旋在上面。

  眾人都閉住呼吸，生怕這條小蛇有劇毒。

  這一口下去，她們跟公主這條小命都難保。

  嬤嬤緊張咽了咽口水，舉著手中雞毛撣子不停抖動，結巴道：「公，公主，你別怕啊！嬤嬤這就來救你。」

  「你可千萬不能動啊！」

  嬤嬤話音剛落，楚傾珞伸出手放在髮簪上，眾人眼睜睜看著那條蛇趴在公主的手腕上，像極享受著，還蹭了蹭。

  冬一見狀，支支吾吾道：「公，公主，這條蛇是您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作為貼身丫鬟的她，竟不知此事。

  楚傾珞將手放下，淺笑點頭：「是剛拿的，你們下去休息吧，最近也確實累壞了。」

  「是。」

  下去的時候，冬一將地上的籃子跟信封交給楚傾珞，告知是沈陌玉給的。

  等她們所有人告退後，楚傾珞看了一眼小蛇，發現正窩在她手上睡得正香。

  沒想到真的還能認出她，眉心頓時舒展開。

  信里交代小蛇的日常吃食，以及烏城賺到的銀兩，他正好要出去一趟會在年關時回來。

  楚傾珞看完鬆了一口氣。

  神情略有緩和，這段時間她也能確定沈陌玉是自己人了。

  否則，在權利面前他早就可以跑了，而不是留在自己身邊收拾這爛攤子。

  手指輕輕摩擦上面的字跡，眼下只等東風一來，表哥就能順利當上知府。

  而她即將要跟寧家人正面交鋒。

  小蛇似乎感受到那股不安，探出脖子輕輕蹭了蹭，雙眼注視著她。

  楚傾珞伸出手指輕輕搭在它腦袋，以示安撫。

  次日。

  楚城鬧翻了，老百姓遊街示眾，雙手高舉牌牌，以表抗拒。

  皇宮內，小李公公跑得飛快，在踏入宮殿時，不小心絆倒門檻，摔了個狗吃屎。

  寧夢瑤瞧一眼，嗔嗔笑了。

  「皇上，您看，這公公呀，越發沒了些規矩。」

  楚熹皇眸色一黯，凜聲道：「還不快起？」

  好歹小李也陪在他身邊多年，要不是出大事，想必他不會這麼大亂分寸。

  李公公見有台階，慌忙爬上來，又跪下。

  「給皇上，寧貴妃娘娘請安，是，是奴才的錯，只是，」他抬頭看了上位。

  驚魂未定，繼續說著：「皇宮外一群烏城的老百姓高舉牌申冤，說皇上……」

  接下來的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楚熹皇聽聞還有自己的事，蹙眉拍桌：「幹什麼吃的，難不成還要等朕親自去聽？」

  李公公一陣哆嗦：「不，不，是他們知曉趙罪人私吞銀兩，硬要皇上做主。」

  「還說，還說，」他咬緊牙關，心一橫豁出去了，「說皇上您不公，夙家兒郎個個保家衛國，夙公子未曾回朝，立下大功，」

  「可皇上您竟只給個小小的縣令官，辱沒夙家，更是不把他們百姓安危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