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一眼

  許南星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一餐飯剩下的時間她都吃得索然無味，柳青跟她說什麼她也都是應付一句就垂下頭吃東西。

  柳青也看出她忽然情緒的變化，以為是剛剛自己跟她說的那些話讓她上了心，便說了幾句安撫的話。

  吃完飯時間也不早了，兩個人慢慢地往回走。

  走到離小區不遠的馬路，遠遠地看到街口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許南星起初並未注意，後來那車不知什麼原因，晃了兩下大燈，隨後便忽然熄滅了，她便多看了兩眼。

  車門打開，車上下來了兩個人，撕扯在一起，許南星以為是情侶吵架，便拉著柳青靠到路邊的陰影里緩緩朝小區門口走。

  柳青卻頻頻回頭，拉著許南星說道，「誒？南星，你看看，那個女人好像是晨星的林清影！」

  「不可能，林清影怎麼會大晚上的在這裡，我看她朋友圈今天發了，說是快殺青了今晚要拍大夜趕戲。快走吧，好冷！」

  許南星沒回頭，拉著柳青便要繼續往家走，柳青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對啊，那個男人好像是李博文。」

  「李博文？」

  「啊，就原來博雅的那個李博文。」柳青指了指，「你看，那女人絕對是林清影，我不會認錯的。他倆怎麼會搞到一塊兒去？」

  

  隨後又恍似明白過來自言自語道，「難怪李博文會去晨星！」

  許南星順著柳青的視線看過去。

  昏暗的燈光下，一男一女仍然拉扯在一起，女的想走，男的卻不停地將女的扯進懷裡。她定了定神，借著微弱的光線隱約看清了那兩人的面容。

  好像真的是林清影。

  來往只有著一條路，眼見著離那兩人越來越近，許南星拉住柳青，示意她去馬路對面走，從那邊回小區。卻不料兩人正說話間，拉扯中的女人抬頭朝這邊望了一眼，正對上許南星的視線。

  頓了一兩秒，許南星先錯開了視線，恍似做錯事般拉著柳青逃也般地跑去了馬路對面，然後目不斜視地一路快步走回了家。

  李博文趁著林清影愣神的瞬間，便將人一把抱住，連拖帶拽地扔進了車裡，上了車嘴裡還罵罵咧咧的說著什麼。

  林清影看著李博文此刻一臉猙獰的樣子，便覺得自己當初怎麼會被他的外表蒙蔽了雙眼。再一想到剛剛被許南星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她便覺得氣惱，將手邊的紙抽盒子砸在了李博文的身上。

  李博文嗷的一嗓子，「你發什麼瘋？」

  「我還想問你發什麼瘋？我今晚大夜，你大晚上的把我叫出來要帶我回京州去，你才是瘋了吧？你是想女人想瘋了！」

  林清影本說的一口吳儂軟語，最得李博文喜歡。可此刻卻全然沒有了什麼溫柔小意，說話的嗓音也是提高了八度。

  說到這李博文的神色軟了下來，不一會兒便堆了滿臉笑，「我這不是想你嗎？」

  「少來！」林清影甩開他伸過來的手，「我要回去了，還要趕戲。」

  「別啊，我那幾個合作夥伴可都等著呢。」李博文一著急，便將來的目的順嘴禿嚕了出來。

  林清影更加的生氣，她就知道李博文這個急吼吼的樣子，絕不是非她不可，一定又是答應了什麼人才會這樣著急。

  「我不去！」

  李博文見軟的不成，狠聲道，「林清影，你別給臉不要臉！我讓你去是看得起你，你別以為你現在拍了兩部戲便成了腕兒了，我告訴你，就是楊多多見了我那幫哥們兒都得叫一聲哥。要不是有人指明點了你，你以為我大晚上的從京州跑過來這鳥不拉屎的地兒找你回去？做夢去吧！……」

  「我是演員，我不是坐檯的！」

  「哼！我不管你是幹什麼的，只要對晨星的生意有益處，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別忘了，你可是跟晨星簽了十年的身契！」

  林清影狠狠地瞪向李博文，卻跟他嘲諷的眼神對上。

  「看什麼看？有本事你也像許南星那樣，找個顧淮之那樣的靠山，那你便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人家撒撒嬌，想上什麼戲便上什麼戲，說人家不行，還不是一樣進了《佳人如夢》的劇組……」

  「不過……」他轉頭看了看林清影，「許南星那是真美，也難怪顧淮之那樣寵著。這要是我得了她那樣的女人，我天天在嘴裡含著都不放心！」

  說完，發動車子，朝著京州的路標駛去。

  林清影坐在副駕駛，沒再去管李博文說了什麼，只是望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流淚，她想忍住，可臉上的淚卻怎麼擦也擦不完。想到剛剛看到許南星的一瞬，她更加的難過，她分明在許南星的眼神里看到了不理解和惋惜。

  可又怨得了誰，自己被豬油蒙了心，上了李博文這艘賊船……

  許南星和柳青洗漱完躺下，柳青卻還是一臉八卦，

  「誒？南星，你說林清影和李博文是不是那種關係？我看他倆的舉動可不像是老闆和藝人的關係。」

  許南星看著頂棚，腦中閃過和林清影在一起的那些時光，雖然兩人現在關係沒那麼好了，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林清影會是那樣為了名利出賣自己的人。

  柳青還在耳邊問，許南星突兀地問了她一句，

  「那你覺得我跟顧淮之的關係像不像單純的老闆和藝人的關係？」

  柳青撇了撇嘴，「你要是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幹嘛扔出這麼高難度的問題給我。」

  許南星彎唇笑了笑，

  「行了，睡吧，明天還要趕戲呢。」

  柳青嘟囔了一聲，翻身睡了。許南星卻看著頂棚出神，一直到眼皮發沉，她才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下樓去片場的路上，又經過了昨晚那條路，許南星遠遠的便看到一個身影立在那裡，越來越近，她也看出了那是誰。

  她在柳青耳邊說了兩句，柳青便拿著東西先去了片場。

  許南星朝著那個身影走過去，

  「有事嗎？」

  林清影嗓子還有些啞，「南星，昨晚……」

  許南星抬手打斷她，「我知道，昨晚我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

  「謝謝！」

  「不用。」許南星越過林清影繼續朝前走，走了兩步她停下回過頭，「你不該這樣，他不是好人。」

  林清影聽到這句話，心裡有些不舒服，脫口而出，「那顧淮之呢？你跟顧淮之就應該是這樣的嗎？」

  許南星怔了怔，隨後牽了牽唇，「他不一樣！」隨後轉身繼續朝前走。

  卻聽到身後林清影有些冷淡的聲音，「在我心裡，你和我也沒什麼不同，同樣都是出賣自己而已，你又比我高尚多少呢？」

  許南星停下腳步，垂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淡淡地說道，「林清影，昨晚的事就當我還了你那些年跟我的情誼。從今往後，咱們路歸路，橋歸橋，各走各的路！好自為之吧！」

  說完迎著朝陽向片場走去。

  林清影看著她裊裊的背影，心底卻全是悲涼。

  許南星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林清影說的那些話如同刀一般刺進了她的心口，將她那些壓在心裡的舊事統統都翻了出來，一件一件地翻騰在心間。她冷著臉進了片場，柳青同她說話，她也是愛答不理的。

  上了戲偏偏又碰上是跟蔣興耀的抓姦戲碼，許南星這一早上的情緒本就不佳，終於是找到了出氣的地方，在蔣興耀身上狠狠地撒了一口氣。

  入了戲，就連導演喊咔她都沒聽見，手腳還是不停地往蔣興耀身上招呼，一直到柳青上來拉開她，

  「咔了，咔了。」

  她這才回過神，微喘著俯身拉起蔣興耀，「不好意思啊，蔣老師，有點入戲太深了。」

  蔣興耀揉了揉被踹的酸疼的胳膊，有苦不能言，嘴裡吐出的話卻明顯帶著嘲諷的意味，

  「演的好啊！」

  「哪裡哪裡，還是蔣老師指導的好！」許南星對著蔣興耀鞠了個躬，「不好意思啊，蔣老師，要不下了戲我請您吃飯賠罪？」

  蔣興耀心想，我哪敢讓你請吃飯？家裡的事剛剛平息，這個時候讓你請吃飯，顧淮之還不扒了他的皮。

  一想到自己在沈家老宅看到顧淮之那天的事情，他便後背冒冷汗。

  那哪是來解決問題的，那明明是來要挾要東西的，顧淮之那個狠厲的神色他從未見過，那樣儒雅溫和的人，怎麼會有那樣懾人的眼神。

  想想就覺得心裡發毛。

  正想著呢，回過神便似見了鬼般，蔣興耀差一點便要喊出聲來。他強壓回喉嚨里的驚叫，看向徐江濤身邊的那個人。

  柳青站在蔣興耀的一側，自然也看到了。

  她挪到許南星那邊，對著整理妝發的人道，「回頭！」

  「幹嘛？」許南星小聲問道。

  「哎呀，你回頭就完了。」

  許南星回過頭，便看到了那個天天糾纏在自己夢裡的人。那人嘴角含笑，正跟徐江濤說著些什麼，仿佛是感應到她的眼神，他也轉頭看向許南星的方向。

  遙遙相望，許南星忽然想到了一個詞，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