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海州

  睡前那場對話鬧得許南星折騰了半宿沒有睡著，好不容易睡著，鬧鐘響了起來。顧淮之沒告訴她幾點出發，她便自己查了去往海州的航班，只有九點和十一點兩班，生怕錯過了，她便定了七點的鬧鐘。

  摁下鈴鈴鈴作響的手機，她翻身坐起，等到大腦都清醒過來，便趕緊下床去洗漱。

  下樓的時候路過顧淮之的房間，她停下靜聽了片刻，裡面沒有聲音，她心裡不安快步下了樓。

  樓下廚房裡有隱約的聲音，許南星走過去，便看到管家在裡面忙活。聽見腳步聲，管家轉過頭來，「早上好，許小姐。」

  「顧淮之呢？」許南星的聲音里有些急切，她擔心顧淮之會一個人走了或者是取消了帶她去海州的行程。

  管家關了火，面帶微笑，「顧先生剛剛出去了。」

  「出去了？」許南星心裡一驚，「他去機場了？」

  

  「不清楚，顧先生沒說。」管家說完見許南星的臉色變了，又說道，「不過，我沒看到顧先生帶行李箱走。」

  顧淮之其實是晨跑去了，管家也沒說假話，晨跑肯定不會帶著行李箱走的，但顧淮之出去的時候也確實什麼都沒說。

  許南星知道顧淮之有晨跑的習慣，可心急便亂了理智，哪裡能想到這麼多。她以為顧淮之已經走了，失望地上了樓。

  顧淮之如果真的一氣之下取消了她的訂單，那她便真的拿不到想要的義肢了。回房間的一路她都在想要怎麼和姐姐說，昨晚剛剛告訴了姐姐好消息，這便要將她剛有的希望打破，太殘忍了。

  捏著手機坐在床邊，許南星想著既然去不成海州了，那一會便聯繫柳青看什麼時候能進組，義肢的事如果不成了，最起碼錢還是要賺的。趁著顧淮之還未插手劇組的事，還是早點進組比較好。

  她人生中失望的事情太多，也不缺這一件了。心裡接受了這件事，便也不覺得難過，許南星站起身，收拾東西，打算一會兒便回市內。

  東西收拾到一半，耳中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沉穩的腳步聲聽起來不像旁人，腳步聲停在了自己房間不遠處，許南星站起身，急忙跑了出去，卻只看到了一角身影進了顧淮之的房間。

  她快步走過去，聽到裡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心中一急伸手便擰開了門。

  門裡顧淮之剛剛脫下身上的衣服，裸著上身站在那兒有些意外。許南星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情形，她頓在那裡，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顧淮之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在看到她急切的神色後，挑了挑眉，說道，「你以為我走了？」

  被拆穿的尷尬出現在她面上，顧淮之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輕哼了一聲，拎著衣服去了洗手間。

  許南星便知道他又不高興了，關上門進了房間，見床上放著他的睡衣，應是剛剛忘記拿進去了。

  她捧著衣服站在洗手間的門口，等著水聲停了，軟下聲音對著裡面說道，「你睡衣忘拿進去了，我給你放在門口的凳子上……」

  「顧淮之？……」

  裡面沒有回音。

  許南星心想不會是跑步回來低血糖了吧，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呢？

  她敲了敲洗手間的門，「顧淮之，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裡面還是沒人應聲，許南星踟躕了一陣又抬手敲了敲門，「顧……」

  下面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聽到開門的聲音，隨後她便被健壯有力的胳膊一把卷了進去，手上的衣服也掉在了地上。

  目瞪口呆地被壓在台子上，許南星看著裸著上身的顧淮之，驚魂未定。

  「昨晚已經放過你了，這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許南星推拒著他，小聲道，「等等，不是要去機場嗎？」

  「不耽誤，時間來得及。」說完俯身下去堵住了許南星還想抗議的嘴。

  翻來覆去的折騰，從台子到浴缸，又被抱著挪回到台子上，許南星渾身無力，整個人掛在顧淮之的身上，最後只能任由他胡鬧。

  等到坐在車上去機場的時候，許南星的雙腿都是抖的，她靠著靠背睨向顧淮之，他卻跟沒事人一樣，神清氣爽地看手裡的文件，絲毫看不出剛剛他滿頭薄汗的樣子。

  「你可以睡一會兒，去機場還得四十分鐘。」顧淮之仿佛腦後長了眼般忽然說道，然後將自己身後靠著的軟枕遞了過去，

  「靠著能舒服些。」

  許南星接過去，塞在了腰後，瞬間覺得舒服多了，不然腰似要斷了般難受，閉著眼靠在頭枕上喟嘆了一聲，漸漸也覺得有些睏倦。

  車行半路，顧淮之看完了手裡的文件，朝徐志年問道，「訂單的事都跟完了？」

  「都核對完了。最快三個月交付。」

  許南星半睡半醒間聽到這話瞬間張開了眼，然後便看到了顧淮之投過來的目光，

  「沒睡？」

  「睡了一陣兒。」

  顧淮之輕笑了一聲，說道，「聽到志年說了嗎，最快三個月義肢就能交付了。」

  許南星哦了一聲，「那還需要帶我姐姐去海州取模嗎？」

  「不用，京州本地就可以，從海州回來可以聯繫志年帶你家人去取模。」顧淮之說完睨著許南星的神色問道，

  「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

  許南星頓了一下，低聲道，「沒有，我挺高興的。」

  「想過以後嗎？」顧淮之忽然說道。

  「以後？」許南星疑惑道。

  「心愿達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許南星想到心裡想好的打算，看著顧淮之的眼睛卻無法說出口，心念一轉說道，「接下來努力賺錢。」

  顧淮之定定的看著許南星良久，牽了牽唇角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笑了一聲轉過了頭。

  徐志年在前面聽著兩人的對話直替許南星著急，老闆想聽的明明是跟他未來的打算，又不是想聽許南星自己的打算。

  這兩人的聊天純粹一個在這頭一個在那頭，一句都沒對得上。

  車裡安靜的壓抑，許南星想跟顧淮之說點什麼，可他一直看著窗外，她又不想太過刻意，索性閉口不言。

  幸好車子很快便到了機場，下車的時候許南星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掏出來看了一眼，是盧驪雪發來的微信。

  消息點開便是盧驪雪招牌的響亮聲音，「南星，我去海州了，去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了，等我回來啊！」

  因為工作的原因，許南星微信一般都設置成了聽筒播放，誰知道這次怎麼變成了免提播放，盧驪雪響亮的聲音瞬間縈繞在四周。手忙腳亂地關掉手機，許南星朝前方離自己有些距離的顧淮之看了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地朝前走著，她舒了一口氣。

  機場嘈雜，他不見得能聽見。

  她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麼，明明他說了義肢交付關係便結束了，之後他們何去何從都應該再無關係。本就應是一拍即合，兩不虧欠的事情，可一想到他那天說的話，她便覺得心裡發毛。

  許南星收了手機，心裡想著：盧驪雪也去了海州，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真遇上了，該怎麼跟她解釋自己跟顧淮之的關係？

  機場廣播裡開始播報自己的航班登機的消息，許南星想著應該不會那樣巧，收了心緒跟著顧淮之進了VIP通道。

  早上累得不行，剛剛在車上又沒怎麼睡，許南星在飛機滑行的時候就昏昏欲睡了，顧淮之跟空姐要了毯子蓋在了她身上，許南星呢喃了一聲便睡著了。

  空姐站在一邊對許南星投去了羨慕的眼神，卻也從許南星口罩外露出的眉眼間看出她應是個很美的女人。

  「先生，請您點一下稍後的餐食。」空姐將手裡的PAD遞給了顧淮之，「今天有新鮮的芒果汁，需要給這位女士選一杯嗎？」

  顧淮之選了幾樣餐食，將PAD遞了回去，「她芒果過敏，謝謝。」

  空姐瞭然的笑笑，「那稍後給這位女士安排橙汁可以嗎？」

  「可以，謝謝。」

  空姐看著顧淮之舉手投足的矜貴氣度，還有如此體貼入微的照顧，臨走的時候不禁又看了一眼熟睡的許南星，眼裡滿是艷羨。

  熟睡的許南星絲毫不知這一小插曲，醒來的時候正好餐食也送來了，早上起得太早，她肚子也已經很餓了，便大口地吃了起來。

  吃得著急，有些噎到了，眼前有隻手遞過來一杯橙汁，許南星接過喝了兩口才喉嚨才漸漸舒緩下來。

  「你這個樣子被別人看到會以為我虐待你，不給你飯吃。」

  許南星放下杯子，看向顧淮之。他仍然慢條斯理地吃著東西，優雅地像是坐在什麼高檔的餐廳里。

  她小聲說道，「我起得那麼早，什麼東西都沒吃就上了飛機，餓死了。」

  顧淮之睨了她一眼，「誰讓你早上不吃東西的？」

  許南星氣結，「我為什麼不能下樓吃東西難道你不知道？」

  顧淮之放下餐具，忽然貼近許南星的耳邊，低聲說道，「我以為我才是最累的那個人吧？」

  「你？……」

  許南星臉色瞬間緋紅一片，這人真的是……不可理喻。

  顧淮之看著眼前的耳廓也漸漸暈紅，嘴角彎起了好看的弧度，「在想怎麼反駁我？」

  許南星側頭瞪了他一眼，「管不著！」

  「你有想那個的功夫不如想想一會兒怎麼跟囡囡解釋吧？」顧淮之坐正身體，拿起餐具繼續用餐。

  許南星心下一驚，拍了拍他的胳膊，「什麼意思？」

  顧淮之咽下嘴裡的食物，挑了挑眉，「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我們一會要去見驪雪？」

  顧淮之看了一眼腕錶，「他們比我們早一班，已經落地海州了，在機場等我們。」

  許南星又開始無意識地咬唇，顧淮之見她那個樣子便知道她心裡又開始糾結什麼東西了，伸手將她兩腮掐住，迫得她鬆開了牙齒。

  「以後不許再咬嘴唇！」

  「你心裡是在擔心驪雪知道我們的關係？」顧淮之鬆開手，端著水杯喝了一口水，「我跟你說過，我們的關係在於你心裡怎麼想，你怎麼想就怎麼跟囡囡說。」

  許南星其實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顧淮之對於她來說看似無情，有時候卻又做出很多讓人覺得深情的事情；看似有情，可有時候他們的相處卻似仇人。

  他們既親密又疏離，熟悉對方的身體，卻又從不曾真的走進對方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