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9 21:17:23 作者: 陳彥

  羅甲秀這個暑假只回去待了幾天,幫母親拆洗被褥,又下地幫父親收了黃豆、苞谷,就趕回城裡了。她要勤工儉學,還要為家裡租房子。按父親的要求,她不僅幫家裡找到了打餅的飯店,而且要租的房子提前也談妥了。

  房子是她做家教的主東家的,是一個住了幾百口人的大雜院。

  這一塊過去算是郊區,這幾年突然發展得被城市包圍了起來,並且越來越呈白菜心狀。主東姓西門,叫西門鎖,據說往祖上追溯幾十代,還是這個老城看守西門的門官。當然,沒人替他家去考證,也只能是爺給爹說說,爹給兒子說說而已。不過西門家現在日子也過得不賴。本身有幾間老房,西門鎖他爹又幹過十幾年村委會主任。村里搞過一個鐵木業社,後來又改成三合板廠,再後來改成鋼筋廠,三折騰兩折騰,虧損得不行,不得不折價變賣,西門鎖他爹近水樓台先得月,一把抓到手上。廠子雖然垮了,這地皮卻跟孫猴子翻跟頭一樣往上躥個不停。

  既然已是城市的白菜心,據說規劃中這兒是一個大廣場,大家就都等著拆遷補償那一天的到來。可說了幾年,又有人說市里嫌拆遷成本太高,沒了動靜,西門家就把原來的破廠房,改成了一百多間簡易房,做了出租房。這個城中村,土著只有一千多口,近幾年光農民工就住了幾萬人,幾乎家家戶戶都把能騰挪出來的地方,給租了出去。西門家的一大片破廠房自然是派上了大用場。

  甲秀給西門鎖的兒子西門金鎖做家教,覺得這兒房租比較便宜,人口又多,餅不愁賣,就選了這個地方。房緊張,一直騰不出來,好不容易有個修鞋的四川師傅走了,甲秀就急忙交了半年的定金。

  房是一間,後邊還帶了半間儲藏室,在一樓,爹娘進出幹活也方便,除了潮濕外,在甲秀看來,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地方了。四川師傅昨晚一搬走,她連夜就進來收拾,屋裡已經髒得下不去腳了,直到天亮才收拾得有了些眉目。腰實在酸痛得不行,她剛說出門直直腰,吸吸新鮮空氣,就見房東家兩口子和另外一個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女人從房裡跑出來了。

  那個被打得滿頭是血的女人在前邊跑,西門鎖的妻子鄭陽嬌手裡抓著一根木棍在後邊追。那條叫虎妞的貴婦狗,更是一邊銳叫著,一邊四個蹄子換得密如一道白色瀑布似的,窮追不捨。西門鎖前後阻擋著妻子,鄭陽嬌還是又一棍嘭地打在了那個瘦女人窄窄的脊背上。西門鎖終於搶下了棍子,同時一下子把鄭陽嬌拽倒在地上,那個瘦女人才乘機抱著頭溜掉了。虎妞又猛追咬了一陣,直到那女人看不見,才汪汪亂叫著返回來。鄭陽嬌倒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鬧的,院子一下聚攏來幾十號人。西門鎖想拉她回房,她是越拉越來勁,不僅拳打腳踢起西門鎖來,而且還不顧家醜外揚,把剛才家裡發生的事全廣播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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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西門鎖家開著麻將場子,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這兒耍牌。鄭陽嬌昨晚回娘家去了,她娘家就在北關,本來今天她侄女訂婚,她說好下午回來,可沒想到昨晚兩家人把事談崩了,她說她眼皮也跳得出奇,覺得家裡有事,一早就回家來了。誰知家裡還真出了鬼了。她走時兩攤子麻將正打得紅紅火火的,按慣例最起碼要打到第二天早上,誰知昨夜早早就都散夥了。過去在這兒租過房的一個開發廊的「妖精」,卻留下來跟西門鎖過夜。早上鄭陽嬌輕手輕腳進門時,兩人還在床上不知開展第幾次運動,反正把床都運動得離開原地上尺遠了,被子枕頭胡亂扔了一地,光用過的保險套就四個,鄭陽嬌頭一下給炸了。最讓鄭陽嬌感到屈辱的是,兩人一邊瘋狂運動還一邊「砸刮」她,說她太胖,動作不靈活,沒女人味兒……

  甲秀實在聽不下去了,早早回到房裡關上了窗戶。外面的租住戶也沒有幾個願意勸解的。因為大家平常就不喜歡鄭陽嬌這個「母老虎」。鬧了一陣,西門鎖到底還是把鄭陽嬌弄回家去了。

  甲秀又收拾了收拾,估摸爹娘他們快到了,就去車站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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