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2024-10-09 21:05:41
作者: 陳彥
縣上這次要劇團下鄉巡演,其實,是為了配合商品觀念教育活動。
易青娥要不是當了縣政協常委,咋也弄不懂,商品觀念教育活動是個啥。開了幾天會,腦子裡整個灌的都是這幾個字。聽其他委員說,寧州是緊挨著關中平原的一個小縣,只沾了八百里秦川的一點邊邊。而絕大部分都在秦嶺山區,相對封閉落後。人是自耕、自種、自吃。所有東西,都不知拿出去交換,所以日子越過越窮。據說寧州過去也有茶道、鹽道的。南方的商人,要到北方做生意,是要經過這個縣的一條古道。順著這條古道邊上,過去有集市。後來通了汽車,古道才慢慢廢了。集市也被一茬茬「割資本主義尾巴」,「割」得連尾巴骨都不見了。這次全縣商品觀念教育活動,用一個領導的話說,就是要讓這些集市重新活起來,讓大家都要學會做生意。劇團演戲,就是為了把人都召集攏,然後好開會。開會先是領導講話,然後是會做生意的人現身說法,再然後才演戲。
第一場演出,易青娥把大頭包了兩次,戲還是開不了。開戲前,她舅胡三元先是領著武樂場面的幾個人,敲了半天銅器。一敲,四面八方的人才都圍到舞台前邊來。據說,鄉政府提前用喇叭喊了好幾天,說劇團要來演戲,演楊家將,還是大本戲呢。要大家來看戲時,把家裡能拿出來賣的東西都拿來。可喊歸喊,來的人大多還是空腳吊手的。有人手上拿了自編的竹籠、笊籬、草鞋、鍋刷子,還有些不好意思朝人前擺,一直吊拉在身後。更沒人敢吆喝了。大家都朝土台子上死盯著,看劇團人敲鼓打鑼。有人議論說:「人家劇團,那才叫敲鼓打鑼呢,聽那聲響,都是有下數的。」還有人說:「你看那敲鼓的,半邊臉雖然黑些,可手上、嘴上、臉上,還有溝子上,勁可都是渾的。哪像咱們這兒『打鬧台』,都是半夜聽著雞籠門響——胡(狐)敲哩。」
還有好多人都鑽在後台,看演員化妝。鄉上安排維護秩序的人,攆都攆不走。前邊會議開始了,有人喊叫,都到前邊去聽會,就是沒人去。最後,是幾個人拿了長竹竿,見那不走的,就朝身上、頭上亂磕,才慢慢把人趕到台前去了。
易青娥包的大頭正難受呢,只聽有人喊:「快看,快看台上。」
易青娥就從後台朝前台看了一眼。只見舞台上,樹林一樣,吊出一台黑臘肉來。這些東西,她都認得,過去自己家裡也有過。可最多也就是幾十塊。鄉下人過年殺頭豬,是要管一年的。沒辦法存放,就只能吊在灶頭上,任由煙燻火燎著。這樣也可以保存很長時間不壞。有那日子過得好些的人家,還有保存好多年捨不得吃的。這些吊在舞台上的臘肉,明顯有很多都是陳年貨,已經被煙火熏成黑炭狀了。只見主持人把話筒嗵嗵嗵一敲,喊叫說:「都不說話了。現在,開始開會。銅場鄉商品觀念教育活動現場會,現在開始。首先請閻鄉長講話。大家拍手歡迎!」
只見那個叫閻鄉長的走上台,第一句話就是:「大家認得這是啥?」
底下喊叫:「臘肉。」
易青娥看了一下,底下大概有上千觀眾。
閻鄉長又問:「臘肉是幹啥的?」
底下回答:「吃的。」
回答完,全場又鬨笑起來。
只見閻鄉長搖搖頭說:「不是吃的。這個臘肉可不是吃的。它是給灶司老爺吃的。給煙火吃的。給蟲吃的。不是給人吃的。大家能猜猜這是多少塊臘肉?」
底下有人亂喊一百塊的,有喊一百五的。也有喊二百塊的。還有喊二百五的。
只見閻鄉長把頭又搖了搖說:「都沒猜准。這台上一共擺了三百一十七塊臘肉。你們能猜猜,是從哪兒弄來的?」
有人喊叫:「鄉上沒收下的。」
有人喊:「割尾巴割的。」
閻鄉長急忙糾正說:「可不敢亂說噢。鄉上這幾年可沒亂割誰的尾巴,也沒亂沒收誰的東西了。這是我們借來的。能知道是借誰的嗎?」
有人亂喊道:「地主老財的。」
還有喊叫黃世仁的。
又惹來一片笑聲。
閻鄉長就說:「這既不是地主老財的,也不是黃世仁的。這是離咱們鄉政府,有十五里地的姚家灣村,姚長貴家裡的臘肉。」
「啊!」大家一片議論聲:姚家有這麼多臘肉啊!
閻鄉長說:「想不到吧。大家再猜猜,這臘肉最長有多少年的?」
底下又是一片亂猜聲:三年,五年,八年,也有喊十年的。
閻鄉長又搖搖頭說:「你們還沒猜對。這三百多塊臘肉中,還有十四年的陳貨。已經讓蟲吃得只剩下骨頭架架了,但人還沒捨得吃,也沒捨得扔。就那樣一直吊著。」
底下又是一片惋惜聲。
後台也引起一陣議論聲。
閻鄉長繼續說:「他們是肉多吃不完嗎?不是的。是捨不得。姚長貴家六口人,平均兩年殺一頭豬。一頭豬,能砍出五十幾塊肉來。你們能看見,肉塊都砍得不大。加上豬頭、豬蹄子,還有豬溝子、豬項圈,反正超不過六十吊。兩年六十吊。十四年加起來,也就是四百二十多吊肉。這台上是三百一十七吊。他們大概吃掉了一百一十多吊。平均一月吃不下一吊肉……」
底下還有人喊叫:「那是好日子呀!」
閻鄉長說:「是的,是好日子。可要是把這些肉,不這樣朝壞地放,讓它們像商品一樣,流通起來,會是更好的日子……」
在台下一片議論聲中,閻鄉長又給大家算了算,那沒有吃的三百一十七塊臘肉的商品價值。易青娥的頭,就被水紗勒得陣陣乾嘔起來。好多演員都喊叫堅持不住了。有人就問朱團長,會到底還得多久。朱團長問鄉上拿事的,拿事的也不知道鄉長會講多長時間。這陣兒,帳正算得細發。連底下觀眾都跟著算了起來。朱團長就說,讓大家把頭先抹了,等會快完了再包。
會整整開了一個多小時,要不是閻鄉長會講,觀眾早都鬧騰起來了。他們在第二個點演出時,觀眾就把村上領導的場子給砸了。
那是一個很偏僻的村子。聽說劇團演戲不要錢,村上一個年輕人,就煽惑商品觀念教育活動帶隊的,還有朱團長,說無論如何,都要去他們那兒演一場《楊排風》。他說,戲太好了。他們村子自古以來,就沒正經唱過戲。要是縣劇團能去他們那兒唱一回戲,讓他給劇團一人磕個頭都行。朱團長問他是幹啥的,他說他是村上拿事的。大家想著,那不是支書就是村委會主任了。朱團長問有多遠,他說翻過一個梁就到了。小伙子怕領導們不同意,還專門湊到易青娥跟前,說她是主演,在團里說話一定很響,要她幫幫忙。易青娥知道鄉下人想看戲的心情,但又不敢給領導建議。最後,是朱團長問她,到下一個演出點中間,加一場戲,吃得消不?易青娥急忙點了點頭。朱團長就同意去了。小伙子連夜發動村上人,大大小小來了三十多個,最小的,還有十一二歲的娃娃,把戲箱肩扛背馱著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劇團人就朝樑上走。村上來了兩個領路的娃,一問,一個十一歲,一個才九歲。易青娥覺得特別親切,就一直緊跟著。翻過一座梁,她問還有多遠,他們說快了。翻過一座梁,又問有多遠,他們還是說快了。六十幾號人,從早上九點出發,直爬到過了中午十二點,問娃,還是說快了。可朝前看,除了山樑,還是山樑,連一點菸火氣都尋不見。大家又渴又餓,就發起了牢騷。也有那好開玩笑的,還把兩個領路的娃,押到路邊審問起來:「八格牙路,再哄人,死啦死啦的。」兩個娃還是說不遠了。大家直走到下午四點多,才見一個莊子在一片紫竹林後露出頭來。娃才說,過了這個莊子就到了。
也的確是過了莊子就到了。可到了地方,幾乎沒有一個人再動彈得了。一打問,從鄉政府爬到這架山垴上,整整三十里地。那位聯繫戲的年輕人,嚇得連連賠著笑臉,說鄉親們的確是想看戲了,怪他把路途沒說明白。演員隊的幾個人,端直衝他喊叫起來:「小伙子,你這是詐騙行為,知道不?」有人甚至連揍他的心都有。是朱團長急忙阻擋了。大家被安排到各家各戶住下後,才知道,這個年輕人不僅騙了劇團人,而且也騙了村上的領導。其實,他既不是支書,也不是村主任。支書到區上參加商品觀念學習教育培訓班去了。只有村主任在家,可村主任跟他,根本就是「兩張皮」的不粘。據說,村委會馬上要改選了,這小伙子躍躍欲試的,有要「替而代之」的意思。所以老主任就更是見不得這個「沒高沒低」「沒大沒小」「沒臉沒皮」的「怪貨色」了。年輕人沒跟他商量,就偷偷讓村里人去把戲接回來了。戲箱都擺在小學門口了,才去給他打招呼,自是碰了一鼻子灰。老主任說他太膽大,這大的事,就敢做了主。雖說戲不要錢,可一下來了六十多張嘴,並且還要住一晚上,還要搭戲台子,算是把天都戳下了窟窿。你個嘴上沒毛的貨,能成操起這大的事故來嗎?兩人大吵一架,然後村主任當眾宣布,這事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說誰要捏著雞巴充六指子,讓誰充去,反正他管不了。隨後,他就關了門,上了鎖,說是去後山親戚家了。年輕人既然把事惹下了,也就繼續朝前推著走了。好在,村里人都想看戲,也都支持他。所以無論給誰家安排人,都很順利。把人安到誰家,誰家就管飯。雖然山頂人家,日子窮些,但也是盡著家底往出騰。有的還煮上了臘肉呢。易青娥住的這家,從廣播裡聽過《楊排風》,也知道易青娥,就越發地高興起來。最後甚至還殺了一隻雞,給她們幾個燉了,吃得一個村子都飄起香味來。倒是朱團長他們幾個老漢,住在一個家裡,死氣沉沉的。給他們煮了一鍋紅薯,一吃,就連忙吹了燈,讓都麻利睡,說熬夜費油哩。
村里一共有七十多口人。外村還趕來了一些看戲的。第二天上午,就把《楊排風》演了。誰知在開演前,老村主任又突然折回來了。他是見全村人都服從了年輕人的安排,整整齊齊拿了板凳,坐在台下看起戲來,就又頭不是頭、臉不是臉地對那年輕人說:「既然把事都弄到這份上了,我這個村主任不出面,恐怕也說不過去。開演前,我恐怕得代表村上講幾句話,把人家劇團謝忱一下。不能說我們村大小沒個規矩,誰都能出來拿了事。」年輕人就跟朱團長說,村主任回來了,要講話謝忱大家呢。管音響的,給土台子中間支了個話筒。主任撣了撣身上的灰土,就上去了。他剛朝話筒跟前一站,只聽話筒「嗞兒」的一聲尖叫,嚇得他趔開了好幾步遠,嘴裡直嘟噥:「哎呀娘的個癟葫蘆子,嚇我這一跳好的呀!」他沒想到,這話都讓擴音器給擴出去了,把底下人惹得大笑起來。他又朝話筒跟前湊了湊說:
劇團同志們好!(音響又囂叫了一下)哎呀娘的癟葫蘆子,咋這愛叫喚的,嚇老漢一跳。(底下笑,他也笑)昨天一早,我就知道劇團的同志要來,可我家老母豬病了,去後溝找獸醫,回來給打了一針,豬才穩當些。中午說等同志們來呢,挨刀的婆娘,到後山去背洋芋種,回來的路上,把個胯子(大腿)扭了。我又去後溝里接她。說晚上回來看同志們呢,親家又捎話,說要商量一下娃春上訂婚的事。去親家家裡一折騰,就是大半夜。(音響又大叫了一聲)哎呀娘娘,這玩意兒咋比狼叫喚都難聽。(底下笑,他也跟著笑)剛說到哪兒了?噢,說到親家了。這個親家呀,你們都有親家,親家是天底下最難纏的親戚了。尤其是親家母,是不是?(底下又有人笑)我說連夜回來看劇團的同志們呢,親家母纏著走不利麼。球長了、毛短了的,就恨不得把我家的門扇都抬了去,才肯嫁女呢。不說這些了,還是說看同志們的事。我說好了,今日個一大早,回來看同志們呢,你猜咋著的?你猜猜,你都猜猜……(底下就有人撂上話來:「猜死呢,都等著看戲呢。」)猜不出來吧?路上遇見了「一隻手」。「一隻手」你們都知道是誰吧?就是鄰村梁篾匠的兒子。不成器,到河溝炸魚,把一隻手炸掉的那個。你猜怎麼著?娃也學商品觀念呢。把他爺的老尿壺拾翻出來,偷偷拿到縣上一看,說是清代的,賣了三百塊。伢回來買了個錄音匣子提著,一路走一路放唱,都做的怪叫聲。他還弄了條能掃地的褲子繃在身上,褲腳就跟咱們樹上綁的那個喇叭叉子一樣,能多費好幾尺布。(底下哄地又笑了)還戴了一副癩蛤蟆一樣的黑鏡子……(音響又是一聲銳叫)娘娘爺,你們劇團用的這是個啥玩意兒,把老漢魂都快要嚇出來了。縣上為啥讓戲來,讓戲來就是要搞商品觀念教育呢。商品,廣播裡說得清楚,凡有用的東西,都是商品。觀念是個啥呢?我也沒大聽清楚,廣播裡也講得黏糊拉索的。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要學會把東西變成錢,並且要一個勁地變。一個勁地變就是觀念了。但再變,恐怕也不能把你爺的老夜壺,都拿去變現了吧。你爺晚上在炕上咋尿呢?(大家鬨笑,音響也嗵嗵地炸響了幾聲)娘娘,還是離這個東西遠些好,快把我心臟撓攪出來了。總之啊,劇團同志們來了,戲來了,《楊排風》來了,這對我們當前的春耕春播,點洋芋、栽紅苕,都是很大的促進。尤其是對商品觀念教育活動,是促進得不得了的大促進!平常開個會,難纏死了,牛拽馬不拽、公到婆不到的,今天總算是竹筒倒豆子——一下都到齊了。我就順便開個會,把村里當前的春耕生產布置一下。下個月,上邊就要來檢查那個那個……商品觀念的事,我先說我們的臘肉問題……(底下就喊叫:「不要說了!」「我們要看戲!」「把×嘴夾緊!」……最後,有人還把磚頭都扔上來了。易青娥他們知道,劇團管音響的,也在不住地給他使壞。聲音把耳膜都能震破)哎呀娘娘,你們劇團這玩意兒,咋比我們村部的喇叭叉子還瞎些,聾子都能被你們嚇出病來。長話短說,反正有東西不賣,看來是不行了。沒臘肉賣了,打幾雙草鞋賣賣,我就不信,把你們的人還能丟到黃河裡去不成。(底下又喊:「我們要看戲,不看你!」「老臉難看死了!」「快滾下去,開戲!」)誰喊叫讓我滾下去?誰來?誰來?讓我滾,還輪不到你喊。真的是要變天了?還沒變麼。會還沒開麼。這戲,我要真的不讓演,那「鬧台」還就敲不起來呢。咋的,耐不住了?這豹子溝垴啊,還不定誰說了算呢。好了,不說了。現在我宣布——開戲!
戲演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下起雨來,有人就建議,是不是把戲「夭」一些。「夭戲」,在行當里,就是誰家要是招待不好了,或者遇見大風、雨雪天氣了,揀不重要的地方,甩掉一些,把主骨架保留住,讓觀眾基本能看懂就行。只要不是老戲迷,一般也是看不出來的。到豹子溝垴來,本來大家就累,一晚上又有沒睡好、沒吃好的。現在又下起雨來,自是有很多「夭戲」的理由了。可這一切,其實都掌握在司鼓與主角手中。易青娥她舅沒有要「夭戲」的手勢。易青娥看大雨下著,沒一個退場的,就想到自己小時跑十幾里路看戲的事:哪怕下著雨,下著雪,雙腳凍得跟發麵饃一樣,仍是生怕戲短了,戲完了。唱戲的一走,天地就冷清下來了。她就堅持著,硬是渾渾全全地把整本戲撐下來了。舞台頂上的篷布,兜不住雨水,一股一股地朝台上潑灑著,把土台子沖得溜光溜光的。好幾個演員都滑倒了。有的就把難度稍大些的動作,自然減掉了。可易青娥雖然幾次滑倒,但始終堅持著導演最初的要求。底下觀眾就不住地給她鼓掌、喊好,直到她完成最後一個動作。豹子溝垴村雖然只有七十幾口人,加上鄰村的,也就一兩百觀眾。可那天在雨地中,他們始終不變的坐姿,還有那響徹山坳的吶喊聲,幾乎影響了易青娥一生。她領悟到,唱戲是不能偷懶的。人可能在偷懶中獲得一點快活,但卻會丟掉更重要的東西,也會丟掉一生最美好的記憶。
那天,易青娥第一次獲得觀眾給她披的被面子。那被面子,是老村主任準備給兒子娶媳婦用的,他竟然心甘情願地拿出來披給了她。老村主任說:
「我一生沒看過這好的戲,也沒見過這樣賣力的演員。我們要都像易青娥這樣演戲、做事、實誠,豹子溝垴的日子,早都過到人前去了。可惜我們一直都在擺花架子,把好日子折騰完了。」
接他們去演出的那個年輕人,帶著村里幾十號人,一直到把劇團送到下一個點。他們一路逢人便說順口溜:
看了《楊排風》,
沒酒沒肉也精神。
看了易青娥,
不吃不喝能上坡。
那天在路上,她舅跟她說了這樣一席話:
「娃呀,唱戲就要這樣,不能虧了自己的良心。為啥好多人唱不好戲,就是好投機取巧,看客下面。看著眼下是得了些便宜,可長遠,就攢不下戲緣、戲德。沒了戲緣、戲德,你唱給鬼聽去。『夭戲』是喪戲德的事。尤其是『夭』了可憐人的戲,就更是喪大德了。」
這一路巡演下來,一共進行了兩個多月,演了五十多場。走遍了寧州縣的山山水水。風裡雨里,泥里水裡,再苦再累,易青娥都沒「夭」過戲。也沒降低過任何演出標準。她的演技,她的風采,她的藝德,她的美貌,就被一傳十、十傳百地,傳得到處都是。幾乎每到一處,都有人把她圍得水泄不通。有的地方,還得派出所出面維持秩序。每演一場,也都有人給她披大紅被面子。有的地方,一披就是好幾床。在她最後回團的時候,竟然收穫了七十多床。她給去的人,每人都分了一床。縣上也是表彰,說劇團為商品觀念教育活動立了功。書記、縣長高興,還給團上每人發了一身演出服呢。
緊接著,全區要進行會演。團上又布置了另一本大戲《白蛇傳》。
主角白娘子,自然也是毫無懸念地分給易青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