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截肢啊!

2024-10-13 06:49:33 作者: 未央長夜

  目光仿佛光束一般,直直的射進了他的心底,讓他的那些小聰明小算計無可遁形,仿佛全部袒露在了這一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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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麼忘了這是哪裡,怎麼忘了這是誰人的地方,跟著太后三十多年,皇上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從羽翼未豐到一朝稱帝,這其中有多少的齷齪事他比誰都清楚,那殺兄弒父的狠辣,從不容任何人算計的深沉,他怎麼敢忘了?

  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下來。

  上方一聲溫潤的聲線,發出一字:「滾。」

  嗓音是慣有的溫和,婁海不用抬頭甚至都能想像到皇上的表情,定然唇角也含著淺淺的笑容,只是這一聲卻讓他從頭冰到腳底,弓著身子大氣兒不敢喘一聲,一路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大帳。

  直到帳外,落峰關的冷風吹來,他才一個激靈回過了神。

  看著同樣緩緩退了出來的蓮公主,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經過,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對著走遠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以為咱家是好欺負的,咱家怕了皇上,可不怕你!」

  他滿臉嫉恨的朝自個兒的營帳跑去。

  東方潤的大帳中,再次恢復了平靜,夕陽掛在天際頭,紅光映照著軍營中的混亂無序,吵吵嚷嚷的呼痛聲不絕於耳。

  涼風一拂……

  大帳後的陰影中,緩緩的浮出了一片新兵的衣角,一團暗褐色的濃重血漬。

  天色越來越暗,夜幕終於降臨。

  夜風吹的軍營外樹葉沙沙作響,哀痛聲漸漸的減弱,不少的士兵陷入了沉睡,只余蟬鳴聲聲悽厲的叫著,連綿不絕的帳篷群中,一隻信鴿撲騰著翅膀飛上天際……

  望著遙遙遠去的鴿子,婁海眼中的嫉恨一閃而逝。

  想著那被他添油加醋的信箋到達太后娘娘的手中,他摸著半邊臉得意的笑了起來,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就讓太后娘娘好好的評評理,這一巴掌,咱家可不能白受!

  嗤——夜幕中寒光一閃,一聲細微的兵器入肉聲,隱沒在聒噪的蟬鳴中。

  婁海倏地向後倒去,被人從後面一把接住。

  月色的清輝下,他的眼睛睜的大大,脖頸處一道乾淨利落的血線,雙腳被拖在地上摩擦著,「嚓嚓」的聲響越來越遠,直到進入了一片偏僻而幽深的樹叢中……

  片刻後,一個新兵大步走了出來。

  慵懶的伸了個懶腰,他望向天際一片濃重的暗夜,唇角一勾,勾起個清冽的弧度。

  「兄弟,又看見你了?」

  遠處傳來聲驚喜的呼喚,張榮離著老遠大步跑過來,正要搭上他的肩頭,已經影子一晃閃了開,伸在半空的手囁喏的收了回去,撓著頭問:「你也睡不著麼,讓白天那大戰給嚇著了吧?」

  「俺一閉上眼就看見大片大片的血腥,這樣的日子太可怕了……」

  「誒,你又走?」

  張榮白著臉,兀自不住的說著,見青年已經遠遠的走了開,忽然想起什麼,憨直的大聲問道:「兄弟,俺叫張榮,你叫什麼?」

  夜色寒涼,一聲若有若無的應答,順著風兒輕輕飄來。

  「凌俠。」

  東楚的大軍,在休整過三日之後,開始了回汴榮的旅程。

  一個小小太監的死,完全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便是東方潤,也不過認為他面子上下不來,率先回程了。

  婁海在太后還是昭媛的時候,就是她的貼身太監,直到如今已經過了三十餘年,從任人欺凌到高人一等,這一步步跟著太后爬上了最頂端的位置,絕對是她的心腹,若說他代表的就是太后也不為過。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婁海亦是從奴才變成了宮裡的半個主子,誰見到了不是點頭哈腰連拍馬屁,這拍著拍著,也拍出了這副一恃寵而驕的德行。

  而蓮公主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將他從天堂墜到了地獄,再一次告訴了他,奴才就是奴才,面對主子永遠別想有翻身的一天,不過婁海有句話說的好,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蓮公主自幼韜光養晦將自己完全的隱藏,可性子裡還是倨傲的很,那高到頂了天的心氣兒,能忍了婁海一路的冷嘲熱諷,已經是奇蹟了。自然想不到,不過是甩了個奴才一巴掌,竟然會間接的,讓她命喪黃泉。

  而此時,不論東方潤還是蓮公主,都不過以為他面子上掛不住,先行回宮了,保不准他正急著回去面見太后,添油加醋要為自己報仇呢。

  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東方潤為自己,埋下了一個天大的禍患!

  而此時,汴榮軍營的東楚十萬大軍,被東方潤帶領著,向著南方一路前行,行軍零散的腳步聲在官道上轟轟響起,黃塵飛揚間可見將士士氣低落萎靡,大部分的士兵傷勢嚴重,一瘸一拐掉下老長的隊伍,稀稀拉拉的毫無規整可言。更有少數人躺在板車上,哎呦哎呦叫喚著被人推著走,而行在最後的軍醫馬車更是熙熙攘攘,不斷的有傷員被抬進抬出……

  「動作快點,小凌,想什麼呢?」

  曹軍醫給半身皮開肉綻的士兵把完脈,看著原本應該立刻給他包紮,此時卻在垂目神遊的青年,開聲催促道。

  「是。」

  一聲應答似清涼的山泉,給這夏日炎炎降了幾分暑氣。

  青年回過神,迅速的執起紗布,在士兵的傷口處灑上藥,輕柔卻利落的纏了起來。

  曹軍醫點點頭,這名叫凌俠的青年,是這次大戰的倖存者,只有胳膊上一處流矢的擦傷,是極少數沒有被炸彈波及到的一員。

  回到軍營之時,因著傷患眾多,只有讓這些未傷和輕傷的來軍帳幫忙,他一眼就見到這青年,長的白淨雋秀不說,明顯也是有點經驗的,不像其他人大驚小怪咋咋呼呼,包紮的手法也熟練。幾番詢問後得知,他曾在汴榮的一家小藥鋪里當過學徒,當下就把他調到了自己的身邊,給打打下手,這幾日下來,更是讓他欣賞萬分,寵辱不驚,淡定從容,是個行醫的好苗子。

  傷員包紮完畢,被人抬了出去,下一個再次抬了進來。

  凌俠拭去額上的汗珠,趁著曹軍醫給傷員診脈的時候,才有功夫歇息片刻。

  他撩起車簾,盛夏的陽光射進來,倒映在漆黑的眼瞳里,點點搖曳的火苗,仿佛貓眼石閃爍的一簇光,有種悠然隔世的璀璨。

  柳眉如遠黛,鳳目似煙波,正是冷夏!

  合上車簾,將萬丈光芒隔絕在馬車外,她斂下眸子閉目養神。

  自落峰關向南回汴榮,不過十日的時間,不過照著這個速度,估計沒有個大半月是回不去了。

  那日,戰北烈和東方潤的一番大戰,是必然,也是刻意。

  東方潤已經研製出了炸彈,若是想要阻止生靈塗炭,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進入東楚,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自兩國開戰以來,別說邊境的檢查有多麼嚴苛,就連楚海上平日裡來往買賣的商船,也不再放行。而在這樣的警惕之下,趁大戰之亂直接混入東楚的軍營,無疑是一記奇招!

  炸彈的威力不容小覷,戰船毀壞了不少,掉下楚堰江的將士,有的被射殺在江中,有的被救了起來。

  冷夏便是在那個時候,混入了江面上無數的活人屍首中,被拉上了其中的一艘小船。

  再次從曹軍醫的手裡,接過了另一個傷兵,冷夏麻利的給他包紮著,軍營里二十餘萬的大軍,混亂不堪,此時上路的十萬大軍亦是多如過江之鯽,她混在軍醫的馬車中,這裡面有兩三個打下手的人,來來往往的傷員更是數不勝數,即便她沒有易容,也不會被發現。

  「軍醫,軍醫,我兄弟不行了!」

  冷夏剛包紮完,外面一陣喧譁聲響起,馬車帘子被呼啦一下掀開,刺目的陽光射進來,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個滿身膿包的傷患,赤裸著上身躺在擔架上,整個身體上都被炸彈波及到一片燒傷,起了一個個巨大的水泡,最為嚴重的是左手手臂,因為沒有良好的藥物和醫療環境,在這炎夏高溫中,已經化膿腐爛了。

  甚至能看到血肉模糊的手臂上,斑駁露出的森森白骨!

  此時他已經沒了意識,昏迷中依然發出了氣若遊絲的呻吟,曹軍醫不自覺的乾嘔了一聲,幾個打下手的學徒慌忙的跳開,這馬車雖然大,但這帘子一掀開的瞬間,難聞的異味已經充斥了整個車廂,令人作嘔。

  後面四個人二話不說,抬著他硬生生的送進馬車。

  其中一個矮壯的漢子爬上來,大吼著拉過曹軍醫,砰的一聲就跪下了:「軍醫,求求你,救救我兄弟,我鄧富後半輩子,就給你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說到後面已經哽咽,虎目一瞬就紅了。

  醫者父母心,冷夏和這曹軍醫相處了幾日,也知道這老人心地不錯,開始只是被嚇到生理上起了反應,此時已經鎮定下來,在傷患的身體上觀察著。

  片刻後,臉上露出不忍之色,曹軍醫眯著渾濁的眼睛,嘆氣道:「得截肢啊!」

  名叫鄧富的矮壯漢子,蹭蹭兩下爬起來,盯著他兄弟看了半響,一滴眼淚從虎目里淌了下來,他咬著後槽牙,重重一點頭:「成,軍醫,只要能救回我兄弟的命,什麼都成!」

  曹軍醫卻猶豫了:「不是老朽不願意救他,這截肢……」

  柳眉一皺,冷夏看了個明白,曹軍醫在軍營中行醫,這幾十年來所治療的也不過是戰士們的小傷小病,最多便是大戰之時的刀劍損傷,何曾見過這等爆炸造成的血肉模糊?

  感冒發燒他在行,最多擴展到拔箭止血開藥包紮,若說截肢,說不準他這一輩子,都沒幹過!

  一聲巨響,鄧富再次跪下,一個勁兒的磕頭磕的砰砰響,用力之大額頭上都出了血痕,後面三個抬傷患的也在馬車外跪下了,直接跪在黃土地上,磕了滿額的沙礫,在金燦燦的陽光下閃耀著樸實的光芒。

  此時行軍的隊伍已經停下休息了,火紅的日頭高掛正中,正是正午用膳的時間,原本行軍中是不會如此的,不過這次十萬人里,差不多有六七萬的傷員,既要趕路,又要休養。

  不少在附近紮營的士兵,聞聲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為鄧貴求醫,一下子這裡亂成了一鍋粥。

  「軍醫,求求您,救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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