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悟道之爭

  天道無私，不偏不倚。

  順其自然，方可得道。

  多寶道人自誕生靈智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大道垂憐，這一次終於得天眷顧。

  成就悟道真君，就在今日此時。

  多寶道人無視秦蓁揮出的劍氣，無視周天星斗和都天神煞兩座大陣，無視秦風的誅仙劍氣。

  他一步邁出想要扶搖而上，觸碰近在咫尺的大道，哪怕身受重傷也在所不惜。現在所有橫在他面前的，都是他必須要接受的阻礙，都是他觸摸大道，所必須要經歷的磨難。

  而多寶道人此時此刻的心，卻從未有過的堅定，刀劍近身也罷，大陣鎮壓也好，他無論如何也要跨出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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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跨出這一步，他便可以喚來悟道雷劫，洗髓伐骨成就真仙之體。成為和通天一樣，受人敬仰執掌生死的道尊。

  縱然朝聞道，夕死矣，多寶道人也在所不惜。

  秦風等人拼盡全力，終是也沒能阻止，深受重傷的多寶道人邁出那一步，當他衝破層層阻礙，全身上下沐浴在蒼穹之下時，天道似乎同一時間，睜開了那雙冷漠的眼眸。

  日和月同時出現在蒼穹之上，一左一右正對著，張開雙臂的多寶道人，悟道雷劫並沒有如約而至。

  似乎天道想好好看一下，這名諸天萬界之中，萬年以來第一位悟道真尊。這方天地有那麼一剎那，好像真的停止了運轉，只有多寶道人粗重的喘息聲。

  然後天暗了，厚重的烏雲遮蔽了日月，所有的一切也隨之進入到了，無垠的深淵之中。

  許半夏大叫著，想要衝向多寶道人，他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去觸碰天劫亘古不變的法則。

  可這一次天道似乎，不想讓他人影響，這場自己對多寶道人的審視。

  所有人在天劫之中的人，這一刻似乎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劫雲之中驅逐而出。

  劫雲之外秦風惱怒地又向劫雲之中，揮出了一道誅仙劍氣，可那鋒利無比的劍氣，卻在劫雲之中寸步難行，還未行至多寶道人身前，便被天道的力量磨損一空。

  秦風大怒隨即朝著天空，用盡全力吐出了一口濃痰，只見這口濃痰帶著尖銳的破空聲，消失在雲端之上。

  果然不愧是超越凡人的存在，區區濃痰都堪比飛彈，可下一刻還未低下頭的秦風，便覺得臉上一痛，伸手一抹正是自己那口濃痰。

  站在他身邊的秦蓁見狀，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塊乾淨有些破舊的手絹，將少年臉上的濃痰，仔仔細細地擦拭乾淨。

  感受著秦蓁指尖的溫度，秦風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低聲道：「阿姐，我們逃吧？」

  秦蓁反問：「逃去哪裡？」

  秦風默然，這諸天萬界雖大，可逃去哪裡才能躲過，一位悟道真君的追殺呢？他不知道，所以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相較於秦風的惱怒，秦蓁的平靜，身後的仙盟弟子，魔教弟子和妖族修士，他們更多的卻是茫然無措，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痴痴的望著，那個身處劫雲之中的人影，恐懼和不安在這一刻，化作了讓人窒息的壓抑。

  恐怖的天雷，在悟道雷劫之中，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真正恐怖的大劫，是劫雲之中藏匿著的天道，那直指心靈的拷問，是所有修道人的噩夢。

  人生在世，總會有太多的不甘，太多的後悔，太多的錯，太多的惡。

  縱然行惡之時，覺得理所應當，可人性本善，又怎麼會問心無愧呢？

  而天道在悟道雷劫之中，便是一層層的解剖出，那些被自己藏匿在心中的醜惡，讓那顆自以為堅定的道心，不知不覺中開始崩壞。劫雲之下的多寶道人，一時顫抖，一時哭訴，一時坦然，一時懺悔。種種情緒浮現在那張蒼老的臉上，讓他猙獰恐怖，卻又詭異得讓人覺得楚楚可憐。

  劫雲之外的秦風，剎那間似乎看到了那個死去的自己，此時的多寶道人，可不就是彼時的他。

  為了活著不惜一切，捨棄所有的良心，拼命艱難地如狗一般地活著。

  這一刻，秦風竟然想那個想取他性命的多寶道人，從這悟道雷劫中解脫而出。

  也許是在回應秦風的想法，厚重的劫雲散去了，風停之時，多寶道人睜開了緊閉著的雙眼。

  玄而又玄的道韻，在那雙重獲新生的眼眸之中熠熠生輝。周身的天地靈氣，不再虛無縹緲，如一縷青煙縈繞著他的面容。

  多寶道人，望向遠處的眾人，不悲不喜，不怨不恨，泰然自若。

  這一刻他不再是妖魔，而是真正的妖，或者說是神。

  當觸摸大道的那一刻，得到大道認可的那一刻。

  才會出現的真正意義上的妖，或者說是仙，神，魔，佛等等。

  那才是被天道認可的修士，才是得天垂愛的求真者。

  他向前緩緩邁出了一步，便出現在了秦風的身前，那雙毫無殺意的眼眸，進入秦風眼睛的那一刻，秦風知道他的死期將至。

  對於多寶道人來說，這個少年不再是那個，搶奪他機緣的死敵，只是一個他還未了去的因果。

  不止是秦風，這裡所有人都是，想要了去因果，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送他們去輪迴路。

  那隻潔白無瑕的手，似乎有某種神奇的魔力，讓秦風難以逃離它的掌控。

  這是一位和秦風前世一般，靠著自己力量，成為悟道真君的天之驕子，而不是秦雨那般，藉助外力僥倖步入悟道的幸運兒。

  這一刻，不論是秦蓁的劍，還是早有準備的兩座大陣，都在多寶道人隨手一擊下，變成了自以為是的笑話。

  只有秦風知道，為何會是如此，這是悟道真君的道境。

  生死之際，秦風竟然閉上眼睛，感受到了多寶道人的道境。

  萬物盡在其手。

  就仿佛多寶道人的本體一般，那座高大可以容納萬物的佛塔。

  總在得到卻又在失去。只有同樣有悟道神魂的秦風才知道，得到了縱然失去，那也是得到了。

  因為在心中有了，便是有了。

  哪怕是天道，也不會將其抹去。

  秦風的身體，在多寶道人的道境之中變得虛幻，下一刻便要遁入永恆無盡的虛無之中。

  僅僅片刻就只剩下了，心口之處的一點光。

  那是青白二氣，凝聚而成的一顆心臟。

  那是讓秦風可以多活一世的，乾坤輪迴盤。

  這是悟道真君，也無可奈何的事物。

  這是讓多寶道人，也再難保持平靜的靈寶。

  多寶道人，想要伸手將其握在手中，可當指尖就要觸摸到，那誘人心神的青白玉石之時，秦風的聲音，從無垠的虛空中，悄然響起。

  「恭請，諸天六聖之一，三清道祖之一，截教教主，上清聖人，上清靈寶仙尊，通天。」

  通天二字響起的那一剎那，多寶道人渾身一顫，仿佛回到了那個，他跪在通天面前，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他的那一天。

  乾坤輪迴盤中，出現了一個不真實的虛影，緩緩抬起手，向虛空之中一抓，下一刻秦風的身體，便重新出現在了這個世間。

  虛影毫不猶豫地進入到了秦風的身體之內，秦風閉眼睜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多寶道人。

  多寶道人，亦是毫不示弱地看向秦風，鄭重的拱手一拜道：「弟子見過，師尊。」

  「既以得道，你我便再無師徒之情，從此以後，稱呼道友便可。」

  多寶道人，拱手再拜：「弟子不敢，若無師尊，何來弟子今日？」

  「原本以為我眾多弟子之中，能夠率先被我，稱為道友的會是無當，沒想到卻是我最不看好的多寶。當真是大道無常，世事難料。」

  多寶道人，起身回道：「弟子能有今天，不過是僥倖而已，比不得師尊。」

  通天此時，笑道：「口口聲聲喊我師尊，我卻知道在道友心中，你我雖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情。」

  「那日我救你性命，不過是突發奇想，你也侍奉我左右多年，也算是報答我當日救命之恩，今日你我再相見，道友可是要問道與我？」

  多寶道人，雙眸之中浮現出一絲興奮，顫音道：「不瞞師尊說，弟子無時無刻不想領教，師尊通天道法。」

  「道友請！」

  「謝師尊！」

  剎那間，平靜的天地靈氣，被兩位悟道真君，扯動得狂亂不止。

  秦蓁等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絮亂的狂風，吹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遠。

  通天教主左手輕按在右手手背之上，誅仙劍印聲鳴不止。

  多寶道人張嘴一吐，正是那把絕仙劍。

  相同的誅仙劍陣，在此刻同時被二人祭出。

  劍陣如龍，寒光閃爍，劍氣縱橫，攝人心魄。

  劍陣如風，迅速疾馳，劍陣如霆，勢如猛虎。風馳電掣間，無數劍光劃破長空，令人嘆為觀止。

  電閃雷鳴間，絲毫不亞於，先前的悟道雷劫。

  無數劍光交織而成的網，劃破黑暗震懾人心。

  法身與劍陣相結合，每一次揮劍，便是一次生與死的交織。

  終究是通天此時，所占據的身體修為太弱，竟不知不覺中，落入了下風。

  而多寶道人卻是愈戰愈勇，千年以來他不止一次，想過像現在這般，堂堂正正的和眼前的通天，如今日這般酣暢淋漓的大戰一場。

  千年以前，他以為這是白日做夢。

  千年以後，哪怕發生在眼前，他仍是覺得不可思議。

  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那一直在他心中，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通天，這一刻竟然被他壓制住了。

  一抹痛快的笑意，浮現在多寶道人的嘴角，千年來的卑躬屈膝，在這一刻終於徹底的，在他的心中煙消雲散。

  這一刻，昔日那些不敢直視的人，似乎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他們不過是和自己一般，都是觸摸天道的幸運兒而已。

  如今諸天萬界，死的得死，滅的滅的，縱然苟活世間的，也不過是如眼前的通天一般，苟延殘喘。

  或是如靈山之中的佛祖，藏在輪迴之中不敢現世。

  多寶道人猛然發現，如今諸天萬界之中，誰又能比自己，這位悟道真尊更強？

  對權力的渴望，在此刻到達了極致，縱然此時仍處於，和通天的搏殺之中，多寶道人也不由想入非非。

  「道友你分心了！」通天的聲音響起，方才讓多寶道人回神看去。

  通天手中的誅仙劍光芒大盛，電閃雷鳴之間，那柄石劍緩緩向前一遞。

  砰的一聲，虛空之中顯露出了另一把石劍的身影。

  多寶道人瞳孔一縮，這通天竟然找到了絕仙劍的本體。未及多想，通天便又揮劍刺來，依舊是平平無奇的一劍，這一次多寶道人卻是躲無可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柄石劍刺入自己的心口。

  全身上下的佛光，化作了銅皮鐵骨，方才堪堪阻擋下了通天的這一劍。

  多寶道人一手握住，石劍冰冷的劍身，驚道：「這不可能，你我都是悟道境，為何你會比我強這麼多？」

  通天面無表情地加重手上的力道，緩緩回道：「悟道不過是開始而已，道友！」

  沒有什麼能夠比，即將邁入世間的巔峰，又狠狠地跌落凡塵，更加讓人抓狂。

  我明明就要得到一切了，為何又要讓我失去。

  多寶道人，仰頭望天，悽厲地嘶吼著。

  「道友，你的道心不穩了！」

  聞言多寶道人，只感覺身體之內，響起了一聲細微的碎裂聲，一口鮮血噴出後，那一身悟道真君的修為，開始慢慢的倒退。

  自悟道，合體，煉虛直到初見通天之時的化神境，方才堪堪停住。

  通天教主搖了搖頭，抽出了刺在多寶道人心口處的誅仙古劍，又抬手一招將絕仙劍握在了左手之中。

  多寶道人，瘋癲慘叫著，雙手扯著自己的頭髮，仍是不肯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通天望著眼前，姑且可以被稱為弟子的人，現在不過是道心崩壞的妖魔而已。猶豫一下，通天走至多寶道人的面前，抽出了一直被多寶別在腰間的仙劍，嘆道：「就讓師尊，送你最後一程吧，若是死後見到了金靈，龜靈，水火童子，或是你那諸多師弟師妹們，替為師說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