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江南的平凡

  臨近黃昏，洛雲卿收拾著自己的鋪位，去了街上閒逛，買了些菜蔬，伴著瑰麗的晚霞回家。

  

  常看雲捲雲舒，一天都是好心情。

  當他開門時，幾個夫道人家閒話。

  「好看是好看，可惜就是個啞巴。」

  「那他沒嫁人？」

  「從外面來的，誰知道。」

  洛雲卿淡淡挽唇，進去後將門牢牢閂上。

  他對於這種閒言沒什麼興趣，況且他人只是碎嘴，並無壞心。

  將菜蔬拿去廚房，他思索著今日該怎麼吃。

  他一向養尊處優，根本沒動手做過飯，剛來這裡時，無所適從，但是，日子終究是自己過的，不熟練地試著做，從炸了廚房到炊煙滾滾而出，現在，倒是能馬上將飯端出來。

  簡單的三菜一湯擺上桌，他吃著，略為滿意。

  畢竟，第一日做的好幾頓，不是黑乎乎的，就是根本不熟。

  現在雖然味道不好，但是能吃，已經很好了。

  天氣越來越熱，他收拾了碗筷，坐到了院子裡，吹著涼風，拿了一本書看，看得久了，便看看天上的星星。

  江南的山水極美，溫和多情，連天空都是分外明晰。

  京城的也美，只是，偏灰濛濛的。

  為什麼呢。

  或許是因為人吧。

  一會兒想到母父的臉，一會兒又想到她的。

  三個月過去，其他的記憶都淡了，偏那日記憶猶新。

  【我需要你。】

  【我愛你。】

  【我都是你的。】

  他看著祝朧明睡著，怕吵醒她，指尖輕輕的描摹著她的五官，無聲的訴說著他的心。

  他打定主意要逃跑，可心裡卻有不舍。

  她醒著，他將情愫藏著，她睡了，他隱秘的情愫才肆意的生長而出。

  【為什麼我的心這麼難受。】

  沒人回答他，空氣中只有她們彼此的呼吸聲。

  良久，他一笑。

  【我們之間，有幾百條人命，是無法跨越的鴻溝。情愛與家人無時無刻不在折磨我，所以，我終於要向你道別了。】

  【去一個我嚮往的地方，去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然後過好平凡的日子。】

  他是這麼想的，但是心口在零落的滴血，一滴滴的，空洞又難受。

  看著她冷凝的容顏，此時因醉酒而睡顯得柔和，他心念一動。

  輕輕地吻上她的額頭，久久不願離開。

  直到，一滴清淚滑下，變得濡濕，才讓他緩慢地離開。

  【如此，一別兩寬，求你放過我，我也祝你，平安。】

  直到走時，強忍著，平復成尋常，可心像撕裂一般難受，真的，讓他難捱。

  最後逃出來了，在馬車上，他告訴車夫向著江南邊界走。

  到了這片地方，他的心緒複雜都被漸漸沖淡。

  正溫和的與客人說話時，竟看見了祝朧明！

  她怎麼在這兒？

  他狠狠的愣了，來不及多想，她就派人將他抓過來。

  【放過我。】

  她的臉陰沉的徹底，掐住他的脖頸惡狠狠的說著什麼。

  【不要！】

  洛雲卿一個猛起身，看著周圍的靜謐，大口大口的喘氣。

  原來是場夢。

  怎麼這麼真實。

  擦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他抿唇。

  告別之景是真的，只是她來抓他...

  她真的找到這裡來了嗎？

  不會。

  他專門在江南的邊界落腳的，這裡的縣鎮相比於京城是有些落後的，她對於他只能養尊處優的猜想，也不會想到他在這裡躲著。

  況且，寧遠國這麼大，她的權力再大，還能將地方掀了，一寸一寸的找？

  都過了三個月，要找到早就找到了，還會等到現在？

  只要時日一長，她定會將他忘了吧。

  忘了...

  他垂眸，隨即苦笑一聲。

  忘了...很好。

  感覺夜裡涼了，他回房睡去了。

  翌日。

  他收拾好後，便出了攤。

  帶著面紗立著，等著客人來。

  只是，說閒話的打聽的人從來不少。

  一年紀大的男子走過來，「當個代寫字的，一月掙不少錢吧。」

  他微微失笑，搖搖頭。

  那人不死心，又問了好幾句，見他都是這種淡淡的反應，臉色一變，嘟嘟囔囔的。

  門口的鄰居笑著喊道：「劉大叔，別問了，人家保密著呢。」

  「指不定是什麼家世好的，為了某些事情，出來吃苦歷練的嘞。」

  有人八卦的湊上去，「為了哪些事？」

  「那個私奔。」

  馬上，響起一陣抽氣聲。

  洛雲卿見怪不怪，沒有反駁。

  他逃出來的時候，拿了一些雲苑沒有官印的財物。

  到了這裡，為了不惹人注目，買了一戶小兩居。

  想著，總要自己生活的，也不能坐吃山空。而且，總花那些財物，怕有人懷疑。

  於是，他依著自己的能力，擺了一個代寫文書的小攤，一月收入支出，堪堪富餘，也算滿足。

  因頭一日不慎被一個鄰居瞧見過容貌，那人逢人便說，他警覺，出門都帶面紗。

  打聽他的事不成功，他們便要編一些關於他的身世的猜測，以供閒話日常。

  他的心是平靜的，只是，有人不願意。

  街上雜耍的馬柔道：「哎！你們嚼什麼舌根子呢！」

  「馬柔姐啊，你來啦？為我們美貌的小啞巴動心啦？」

  馬柔呸了他們一聲，「再胡說，告訴你們婆娘打死你們！」

  鄰居惹不起她，「哎哎哎，散了吧。」

  馬柔這才收回不善的目光，對著洛雲卿道：「你累嗎？」她的臉色微紅。

  洛雲卿認識她不久，知道她沒有惡意，遂搖搖頭。

  她二十歲，長相平凡，臉是小麥色的，勝在身材豐滿健碩，她見美男如天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他剛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

  有幸見過一次，艾瑪，太好看了！

  自此，這三個月，她都往他這個攤子這裡晃。

  別看她對旁人語氣不好，但是在心上人面前，她是靦腆的。

  想要求娶，不好意思張口，只時時送個物件，討好他。

  「這是貴人打賞的香囊，裡面的香料能驅蟲，最近蚊蟲多了，我怕你挨咬，就想著給你送過來。」

  她遞上香囊。

  乾淨還算雅致，只是針腳粗糙，遠遠比不得宮裡的東西。

  洛雲卿幫著她寫了幾封書信，她就老送東西。他推拒過好幾個貴重的。人家這次巴巴的送來，他倒是不好推拒了。

  馬柔一見他點頭，興高采烈，「我給你繫上，系在腰間最好看！」

  正要伸手的時候，她感覺到他退了一步，她頓覺尷尬。

  「是我孟浪了，你自己繫上。」

  瞧著他繫上，添了幾分儒雅，她的眼睛都直了。

  反應過來，她道：「現在雜耍那裡有好看的，我帶你去看吧？」

  他遲疑的看著自己攤位，反被她一句，「沒人會動。」給說走了。

  他，也想看熱鬧的東西。

  馬柔心念一動，牽上他的袖子，他很抗拒。

  「人擠人太厲害，我怕你丟。快來。」

  洛雲卿漸漸放鬆下來，跟著她一路經過鬧市，兩人交疊的衣袖如風絮輕輕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