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SK 麝香
2024-10-09 10:00:06
作者: 尼爾·查普曼
如果回到污穢的20世紀,我們會被嚇壞的——那是英國伊莉莎白時代沒有下水道的街、不洗澡的身體惡臭、夜壺被糊裡糊塗地倒在不知道什麼地方,據說連女王也每月只洗一次澡。我們敏感的、經過消毒的現代嗅覺,保證會讓我們呼吸困難、臉色發白甚至暈倒。而那時富裕階層的人們,很樂意在這種黏人、刺鼻、仿佛熟透了的人體氣味基礎上,給自己塗抹一些來自動物的濃烈藥膏——麝貓香、龍涎香、河狸香、麝香——雪上加霜,讓現在的我們感到不可思議。
從那些難聞的日子走過,人類取得了長足的進步。現在大多數香水都過分乾淨,只是暗示了我們原始的欲望,在混合中升華。但是,對許多香水愛好者來說,他們對香水戲劇化、衝擊力、肉慾內涵的要求更高——「髒」,有時並不是一個貶義詞。香水裡的那點淘氣勁兒,也是不容輕易放過的:私底下,許多人確實正希望從中釋放內心的野獸呢。直到20世紀末,幾乎所有受歡迎的經典作品都在尾調中添加了動物香,或者至少有它們的跡象——尤其是麝香。這,其實是我們香水史中的DNA。
這本書中,麝香香水可能是在同一個類別里呈現出最大差異化的香水,從最初純粹的動物香,西伯利亞麝鹿的腺囊中取得的酊劑;到後來出於人道原因的人工複製氣味(這種瀕臨滅絕的動物,曾在過去提取精華的過程中被殺害);再到水晶般的白麝香,這構成當代香水尾調的基礎物質。麝香,若過於集中,會令人相當反感,但在合適劑量下,當它自然而然地被加入到那些精心設計的混合物中時,便可以作為增強劑,綻放出理想的魅力之光!
矛盾的是,雖然過去麝香(在軟情色描寫中經常被用作一種委婉表達)被認為是髒的,但當代無處不在的合成麝香分子卻象徵著新鮮。合成麝香在19世紀因為意外首次出現,當時德國科學家阿爾伯特·鮑爾(Albert Baur)試圖合成比TNT威力更大的新炸藥,在這個過程里無意中製造了「硝基麝香」(nitro musk)[27]。從那時起,科學家們發明了更多其他合成麝香分子,這些香味成分早已用於我們熟悉的許多清潔和洗衣產品中。結果頗具諷刺意味——曾經被認為是骯髒的代名詞,現在卻恰恰相反,變成了剛洗過的衣服的味道。
蘆丹氏 忽必烈麝香
一個黯淡的巴黎冬日早晨,蘆丹氏位於巴黎皇家宮殿(Palais-Royal)的旗艦店,我悠閒地試著一個個奢華鐘形瓶里的香水[28],拼命想著要帶哪一瓶回家。不經意間,拔去下一瓶香水的瓶塞,忽必烈麝香讓我差點乾嘔起來。我後退了幾步——那位櫃檯助理也感到好笑,儘管他可能已經無數次目睹了這種反應。我們都有自己的禁忌,對我來說,這款香水的中心是好的:酸酸的,麝香的中調就像沒洗過的牛仔褲,但是,潮濕的動物皮毛氣味就像雨中的綿羊,它們太重了,即使對它上癮的人(其實有很多)告訴你「去習慣它,然後便會愛上它」,但這徹底的本能和動物氣質,我表示懷疑。不過至少,這款香水名副其實:在忽必烈的庇護下,精疲力竭的戰士們已經在蒙古大草原上戰鬥了幾天,終於能躲進蒙古包,裹著綿羊皮張著嘴巴大睡幾天。
博柏利高定香氛 迷人麝香
Ivy Musk by Burberry 2018
幻想之水[29] 聖獸之皮
Peau de Bāte by Liquides Imaginaires 2016
最近的小眾香水有一個趨勢,厭倦了清香四溢,轉而將污垢外現,把香水中還可以承受的那些東西推到極致。調香師弗朗西斯·庫爾吉安(Francis Kurkdjian)為博柏利創作的迷人麝香就是這樣一例——你可能把它當作一種挑戰讓別人去聞的香水(然後在「油管」上上傳他們的表情:反叛的、熏天的臭彈香水)。幻想之水的聖獸之皮是另外一例,尾調主要由孜然、麝貓香、河狸香和龍涎香苯乙烯組成,聚集在皮膚上,就像性的氣味。這是最好關上門來用的香水——除非你真的下了決心在辦公室聖誕派對上做那檔子事兒。
博格[30] 瑪艾
Maai by Bogue 2014
一串不斷增長的「流氓」型香水名單,汗津津、充滿荷爾蒙,其中一個「臭名昭著」、動物性的名字,是博格瑪艾(中文名為譯者翻譯)。這串名單上還包括了約會(Rendezvous by DSH Perfumes, 2016),一枚「復古新潮」的性感炸彈,「髒」得幾乎讓我感到羞愧;還有描繪出「屁股-裸體-向下滿是灰塵的舊毛皮大衣」如此這般真實感的欽奇利亞(Chinchila by DSH Perfumes, 2016)。這兩支香水都出自道恩·斯賓塞·赫維茨(Dawn Spencer Hurwitz)之手。野蠻的麝香味穴居人,是奧圖·巴里斯[31]的污物(Stercus by Orto Parisi, 2014);狂暴的巫醫、煙霧、毀滅性的麝香,則是博迪西亞[32] 讓人震驚的綜合(Complex by Boadicea the Victorious,一款能在瞬間把一整架飛機上的人清走的香水,除了少數被催眠的人;他們也許會等待,看下一步會發生什麼)。瑪艾,這個「流氓」俱樂部里令人尊敬的一員,明明吸收了醛和茉莉/晚香玉的新鮮,卻又用麝香和麝貓香的香調故意攪動它,聞起來就像《美女與野獸》(Beauty and the Beast)的故事發生了大反轉。
阿瑞基勒多[33] 俄羅斯麝香
Russian Musk by Areej Le Doré 2018
富有原創性的西伯利亞麝香,在全球範圍內限量銷售100瓶,立即成為口碑之作,迅速銷售一空。以真正俄羅斯麝香為基礎,採用人道主義方式提取,保證鹿不會受到傷害。一種奇妙的感覺在香水界蔓延開來,香味似乎回到了最好的老年份香水那種更飽滿、更深沉、更具包裹感的風格;當麝香增加了毛茸茸的神奇觸感,皮膚上的氣味立刻活了起來。俄羅斯麝香順應這股風潮而來——松林、動物豐富的幻想,苦橙花、檀香木和深沉的、添加了烏木(沉香)的麝香,呈現出一幅完整的斯拉夫全景。一款獻給無畏之人的香水。
蝴蝶工匠[34] 莎樂美
Salome by Papillon Artisan Perfumes 2015
莎樂美,這個嫉妒成性的年輕殺人者,為希律王(Herod)表演著七重紗舞(Dance of the Seven Veils)。當希律王向她許諾可以兌現任何她想要的東西時,她趁機索要了施洗者聖約翰(St.John the Baptist)的頭顱——這個名字長期代表著無情的誘惑。蝴蝶工匠對這迷人角色的藝術貢獻,是一款復古風格的花香西普調香水,包含了蹄兔(hyrax)[35],非洲東部土生土長的一種動物的分泌提取物;大劑量的吲哚茉莉和野性麝香。在蝴蝶工匠看來,「莎樂美邪惡和天鵝絨般的動物香,在土耳其玫瑰和康乃馨的面紗後面撩人地起舞:滑進你的第二層皮膚……」這是狂人的最愛。
美體小鋪[36] 白麝香
White Musk by The Body Shop 1981
市場上有幾種新鮮透明的植物麝香,譬如很貴(也很時尚)的蘆丹氏清色麝香(Clair de Musc by Serge Lutens,2003)。不過有時候,說到完美的標誌性作品,精英主義也許顯得不那麼重要;就像在我看來,沒有哪一種乾淨的合成麝香能比美體小鋪的經典之作更好:純粹、花香氣息的麝香香水,帶有柔和的桃子味,堅定的光環吸引著人們,仿佛別無他物。它充滿了我十幾歲時的回憶:一款便宜的香水,一種具有啟發性的制勝配方,味道總是很好——完美的比例,不受抑制,那是無數青春期破碎的心靈的味道。
弗伽亞1833 麝香英雄J
Muskara Phero J by Fueguia 1833 2016
我自己並不是麝香的粉絲,但要假設,這支香水可能是我的下一個選擇。它是酚醛香水中一匹讓人難以捉摸的黑馬,與使用者本人的「生物化學特性」一起作用,產生麝香的共生效果。麝香英雄,由阿根廷調香師朱利安·貝德爾(Julian Bedel)創作,結合來自亞馬孫河地區的香根草和植物提取物,一開始很難弄清真相,漸漸地發現,它是最奇妙、柔軟、麝香的皮膚氣味。我喜歡屬於「我自己」的麝香:可愛占據了很大一部分特質,還有一種黑桃般的秘密氛圍。
祖梵[37] 白麝香男士
White Musk for Men by Jōvan 1992
祖梵曾在一次GG宣傳中不乏吹噓地說,歷史上沒有任何一款香水能比祖梵麝香(Musk by Jōvan, 1973)更能吸引男人女人們——我幾乎信以為真。不是「我是只發情季節里的野豬,我要你一起來」這種流派的動物麝香,這支香水是溫暖、輕鬆的氣味,開放,樸實無華,某種程度上放低了防守,卻讓人興奮不已(仍然可以買到)。每隔一段時間,我總會在醒來時感到自己的憂鬱;譬如那些春天的早晨,我穿著牛仔褲和T恤,就會灑上這支香水——氣味的平價感,本身就是它魅力的一部分。帶著甜瓜、薄荷和蘋果,再加上令人愉悅、持久的合成麝香,散發出洗衣房、游泳池和新鮮空氣的味道。
古特爾 遊牧麝香
Musc Nomade by Goutal 2008
古特爾通常可以信賴,無論他們製作何種風格的香水,都能帶來一種很有教養的感覺,這一支也不例外。靈感來自品牌創始人安霓可·古特爾(Annick Goutal)女士,她被「麝香信徒」卡達公主們的高雅時髦迷住了——她們在麝香粉和玫瑰精華的神聖混合液中沐浴身體和頭髮,用沉木薰香房間……一種有氣味的咒語,第二層肌膚的香味,細膩柔滑的感覺。一縷淺淺的性感,但不那麼大費周章的植物麝香(秋葵、當歸子以及合成麝香酮製成),製造出麝香香味的緊張誘惑。當你走過時,聞到它的人則會獲得雙倍的愉悅。
莎拉·傑西卡·帕克[38] 可愛
Lovely by Sarah Jessica Parker 2005
可愛,毫無疑問。她在《欲望都市》(Sex and the City)中的角色總是穿得十分動人,高級成衣在日常中隨時出現,而這位Met Gala(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慈善舞會)的中流砥柱,本人也是個香水愛好者,比起一般名人來有更實際的一套。莎拉·傑西卡·帕克(Sarah Jessica Parker)的第一支香水是乾淨時髦的紐約風——而且十分「上東」。相比那些哈德遜河附近大橋下咆哮著、髒髒的、野生派麝香香水而言,可愛,是有史以來最成功的商業名人香水之一,擁有最乾淨的白麝香和帶著些蘭花氣息的白琥珀香調,前調和中調包括黑檀紅木、佛手柑、油桃,當然還有蘋果馬提尼——正如上東區的酒吧里,你會想啜飲的那種清新爽口的雞尾酒(同時灑著這種沒有瑕疵的香水)。
納茜素[39] 同名香水
Narciso by Narciso Rodriguez 2003
最具權威的現代、純淨、白麝香,納茜素這款有影響力的作品在百貨公司擁有著持久的出色戰績,有無數衍生版和基於原始款的改良版(許多都很不錯)。這款香水的妙處在於它的內斂:性感的桂花、玫瑰和粉感香根草、香草的中調與尾調,被厚厚的透明白麝香約束和控制(有些人甚至聞不到這一切,如此微妙)。不過那些能聞到的人,大概只會感受到淡淡的橙花、廣藿香——一種靜靜的、綿延的麝香尾調。
其他麝香香水
卡爾文·克雷恩 比
Be by Calvin Klein 1996
難以置信的低調,值得信賴的清潔洗衣型麝香,讓人想靠得更近。
寶格麗 黑茶
Black by Bvlgari 1998
傳說中的城市麝香,有燒焦的橡膠和記憶的味道,如同日落時分,大衛·柯南伯格(David Cronenberg)《撞車》(Crash)中的路邊事件。
尼古萊之香 麝香精粹
玫瑰和紫羅蘭白麝香浸在梨和康乃馨中,光滑、流暢的衝擊。
帝國之香 東京麝香
Tonkin Musk by Parfum d'Empire 2012
豐富、老式的濃郁花醛麝香,搖擺閃爍。
帕爾莫之香 乳麝香
Milky Musk by Parle Moi de Parfum 2016
流行的檀香、美味的麝香:友好,即興。
雅芮 阿斯彭琥珀麝香
Amber Musk by Aerin 2013
金色樹葉裝飾、閃閃發光、露著香肩的麝香,適合周年慶典和香檳之夜。
動物學家[40] 蹄兔
Hyrax by Zoologist 2018
陰影中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