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第八

2024-10-09 09:30:43 作者: (宋)朱熹 (宋)黎靖德編

  學二

  總論為學之方

  這道體,饒本作「理」。浩浩無窮。

  道體用雖極精微,聖賢之言則甚明白。若海。

  聖人之道,如飢食渴飲。人傑。

  聖人之道,有高遠處,有平實處。道夫。

  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由耳。道夫。

  道未嘗息,而人自息之。非道亡也,幽、厲不由也。道夫。

  聖人教人,大概只是說孝弟忠信日用常行底話。人能就上面做將去,則心之放者自收,性之昏者自著。如心、性等字,到子思、孟子方說得詳。因說象山之學。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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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人教人有定本。舜「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夫子對顏淵曰:「克己復禮為仁。」「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皆是定本。人傑。

  聖門日用工夫,甚覺淺近。然推之理,無有不包,無有不貫,及其充廣,可與天地同其廣大。故為聖,為賢,位天地,育萬物,只此一理而已。

  常人之學,多是偏於一理,主於一說,故不見四旁,以起爭辨。聖人則中正和平,無所偏倚。人傑。

  聖賢所說工夫,都只一般,只是一個「擇善固執」。《論語》則說「學而時習之」,《孟子》則說「明善誠身」,只是隨他地頭所說不同,下得字來,各自精細。其實工夫只是一般,須是盡知其所以不同,方知其所謂同也。僩。

  這個道理,各自有地頭,不可只就一面說。在這裡時是恁地說,在那裡時又如彼說,其賓主彼此之勢各自不同。僩。

  學者工夫,但患不得其要。若是尋究得這個道理,自然頭頭有個著落,貫通浹洽,各有條理。如或不然,則處處窒礙。學者常談,多說持守未得其要,不知持守甚底。說擴充,說體驗,說涵養,皆是揀好底言語做個說話,必有實得力處方可。所謂要於本領上理會者,蓋緣如此。謨。

  為學須先立得個大腔當了,卻旋去裡面修治壁落教綿密。今人多是未曾知得個大規模,先去修治得一間半房,所以不濟事。僩。

  識得道理原頭,便是地盤。如人要起屋,須是先築教基址堅牢,上面方可架屋。若自無好基址,空自今日買得多少木去起屋,少間只起在別人地上,自家身己自沒頓放處。賀孫。

  須就源頭看教大底道理透,闊開基,廣開址。如要造百間屋,須著有百間屋基;要造十間屋,須著有十間屋基。緣這道理本同,甲有許多,乙也有許多,丙也有許多。賀孫。

  學須先理會那大底。理會得大底了,將來那裡面小底自然通透。今人卻是理會那大底不得,只去搜尋裡面小小節目。植。

  學問須是大進一番,方始有益。若能於一處大處攻得破,見那許多零碎,只是這一個道理,方是快活。然零碎底非是不當理會,但大處攻不破,縱零碎理會得些少,終不快活。「曾點、漆雕開已見大意」,只緣他大處看得分曉。今且道他那大底是甚物事?天下只有一個道理,學只要理會得這一個道理。這裡才通,則凡天理、人慾、義利、公私、善惡之辨,莫不皆通。

  或問:「氣質之偏,如何救得?」曰:「才說偏了,又著一個物事去救他偏,越見不平正了,越討頭不見。要緊只是看教大底道理分明,偏處自見得。如暗室求物,把火來,便照見。若只管去摸索,費盡心力,只是摸索不見。若見得大底道理分明,有病痛處,也自會變移不自知,不消得費力。」賀孫。

  成己方能成物,成物在成己之中。須是如此推出,方能合義理。聖賢千言萬語,教人且從近處做去。如灑掃大廳大廊,亦只是如灑掃小室模樣;掃得小處淨潔,大處亦然。若有大處開拓不去,即是於小處便不曾盡心。學者貪高慕遠,不肯從近處做去,如何理會得大頭項底!而今也有不曾從里做得底,外面也做得好。此只是才高,以智力勝將去。《中庸》說細處,只是謹獨,謹言,謹行;大處是武王、周公達孝,經綸天下,無不載。小者便是大者之驗。須是要謹行,謹言,從細處做起,方能克得如此大。又曰:「如今為學甚難,緣小學無人習得。如今卻是從頭起。古人於小學小事中,便皆存個大學大事底道理在。大學,只是推將開闊去。向來小時做底道理存其中,正似一個坯素相似。」明作。

  學者做工夫,莫說道是要待一個頓段大項目工夫後方做得,即今逐些零碎積累將去。才等待大項目後方做,即今便蹉過了!學者只今便要做去,斷以不疑,鬼神避之。「需者,事之賊也!」至。

  「如今學問未識個入路,就他自做,倒不覺。惟既識得個入頭,卻事事須著理會。且道世上多多少少事!」江文卿云:「只先生一言一語,皆欲為一世法,所以須著如此。」曰:「不是說要為世法。既識得路頭,許多事都自是合著如此,不如此不得。自是天理合下當然。」賀孫。

  若不見得入頭處,緊也不可,慢也不得。若識得些路頭,須是莫斷了。若斷了,便不成。待得再新整頓起來,費多少力!如雞抱卵,看來抱得有甚暖氣,只被他常常恁地抱得成。若把湯去盪,便死了;若抱才住,便冷了。然而實是見得入頭處,也自不解住了,自要做去,他自得些滋味了。如吃果子相似:未識滋味時,吃也得,不消吃也得;到識滋味了,要住,自住不得。賀孫。

  「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豪傑質美,生下來便見這道理,何用費力。今人至於沉迷而不反,聖人為之屢言,方始肯來,已是下愚了。況又不知求之,則終於為禽獸而已!蓋人為萬物之靈,自是與物異。若迷其靈而昏之,則與禽獸何別?大雅。

  學問是自家合做底。不知學問,則是欠闕了自家底;知學問,則方無所欠闕。今人把學問來做外面添底事看了。廣。

  聖賢只是做得人當為底事盡。今做到聖賢,止是恰好,又不是過外。祖道。

  「凡人須以聖賢為己任。世人多以聖賢為高,而自視為卑,故不肯進。抑不知,使聖賢本自高,而己別是一樣人,則早夜孜孜,別是分外事,不為亦可,為之亦可。然聖賢稟性與常人一同。既與常人一同,又安得不以聖賢為己任?自開闢以來,生多少人,求其盡己者,千萬人中無一二,只是袞同枉過一世!《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今世學者,往往有物而不能有其則。《中庸》曰:『尊德性而道問學,極高明而道中庸。』此數句乃是徹首徹尾。人性本善,只為嗜欲所迷,利害所逐,一齊昏了。聖賢能盡其性,故耳極天下之聰,目極天下之明,為子極孝,為臣極其忠。」某問:「明性須以敬為先?」曰:「固是。但敬亦不可混淪說,須是每事上檢點。論其大要,只是不放過耳。大抵為己之學,於他人無一毫干預。聖賢千言萬語,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復其性耳。」可學。

  世俗之學,所以與聖賢不同者,亦不難見。聖賢直是真箇去做,說正心,直要心正;說誠意,直要意誠;修身齊家,皆非空言。今之學者說正心,但將正心吟詠一晌;說誠意,又將誠意吟詠一晌;說修身,又將聖賢許多說修身處諷誦而已。或掇拾言語,綴緝時文。如此為學,卻於自家身上有何交涉?這裡須要著意理會。今之朋友,固有樂聞聖賢之學,而終不能去世俗之陋者,無他,只是志不立爾。學者大要立志,才學,便要做聖人是也。謨。

  學者須是立志。今人所以悠悠者,只是把學問不曾做一件事看,遇事則且胡亂恁地打過了。此只是志不立。雉。

  英雄之主所以有天下,只是立得志定,見得大利害。如今學者只是立得志定,講究得義理分明。賀孫。

  立志要如饑渴之於飲食。才有悠悠,便是志不立。祖道。

  為學須是痛切懇惻做工夫,使飢忘食,渴忘飲,始得。砥。

  這個物事要得不難。如飢之欲食,渴之欲飲,如救火,如追亡,似此年歲間,看得透,活潑潑地在這裡流轉,方是。僩。

  學者做工夫,當忘寢食做一上,使得些入處,自後方滋味接續。浮浮沉沉,半上落下,不濟得事。振。

  「而今緊要且看聖人是如何,常人是如何,自家因甚便不似聖人,因甚便只是常人。就此理會得透,自可超凡入聖。淳。

  為學,須思所以超凡入聖。如何昨日為鄉人,今日便為聖人!須是竦拔,方始有進!砥。

  為學須覺今是而昨非,日改月化,便是長進。砥。

  今之學者全不曾發憤。升卿。

  為學不進,只是不勇!燾。

  不可倚靠師友。方子。

  不要等待。方子。

  今人做工夫,不肯便下手,皆是要等待。如今日早間有事,午間無事,則午間便可下手,午間有事,晚間便可下手,卻須要待明日。今月若尚有數日,必直待後月,今年尚有數月,不做工夫,必曰,今年歲月無幾,直須來年。如此,何緣長進!因康叔臨問致知,先生曰:「如此說得,不濟事。」蓋卿。

  道不能安坐等其自至,只待別人理會來,放自家口裡!淳。

  學者須是奈煩,奈辛苦。方子。

  必須端的自省,特達自肯,然後可以用力,莫如「下學而上達」也。去偽。

  凡人便是生知之資,也須下困學、勉行底工夫,方得。蓋道理縝密,去那裡捉摸!若不下工夫,如何會了得!敬仲。

  今之學者,本是困知、勉行底資質,卻要學他生知、安行底工夫。便是生知、安行底資質,亦用下困知、勉行工夫,況是困知、勉行底資質!文蔚。

  大抵為學雖有聰明之資,必須做遲鈍工夫,始得。既是遲鈍之資,卻做聰明底樣工夫,如何得!伯羽。

  今人不肯做工夫。有先覺得難,後遂不肯做;有自知不可為,公然遜與他人。如退產相似,甘伏批退,自己不願要。蓋卿。

  「為學勿責無人為自家剖析出來,須是自家去裡面講究做工夫,要自見得。」道夫。

  小立課程,大作工夫。可學。

  工夫要趲,期限要寬。從周。

  且理會去,未須計其得。德明。

  才計於得,則心便二,頭便低了。至。

  嚴立功程,寬著意思,久之,自當有味,不可求欲速之功。道夫。

  自早至暮,無非是做工夫時節。道夫。

  人多言為事所奪,有妨講學,此為「不能使船嫌溪曲」者也。遇富貴,就富貴上做工夫;遇貧賤,就貧賤上做工夫。《兵法》一言甚佳:「因其勢而利導之」也。人謂齊人弱,田忌乃因其弱以取勝,今日三萬灶,明日二萬灶,後日一萬灶。又如韓信特地送許多人安於死地,乃始得勝。學者若有絲毫氣在,必須進力!除非無了此氣,只口不會說話,方可休也。因舉浮屠語曰:「假使鐵輪頂上旋,定慧圓明終不失!」力行。

  聖賢千言萬語,無非只說此事。須是策勵此心,勇猛奮發,拔出心肝與他去做!如兩邊擂起戰鼓,莫問前頭如何,只認卷將去!如此,方做得工夫。若半上落下,半沉半浮,濟得甚事!僩。

  又如大片石,須是和根拔。今只於石面上薄削,濟甚事!作意向學,不十日五日又懶,孟子曰:「一日暴之,十日寒之!」可學。

  如居燒屋之下!如坐漏船之中!可學。

  為學極要求把篙處著力。到工夫要斷絕處,又更增工夫,著力不放令倒,方是向進處。為學正如撐上水船,方平穩處,盡行不妨。及到灘脊急流之中,舟人來這上一篙,不可放緩。直須著力撐上,不得一步不緊。放退一步,則此船不得上矣!洽。

  學者為學,譬如煉丹,須是將百十斤炭火鍛一餉,方好用微微火養教成就。今人未曾將百十斤炭火去鍛,便要將微火養將去,如何得會成!恪。

  今語學問,正如煮物相似,須爇猛火先煮,方用微火慢煮。若一向只用微火,何由得熟?欲復自家元來之性,乃恁地悠悠,幾時會做得?大要須先立頭緒。頭緒既立,然後有所持守。《書》曰:「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今日學者皆是養病。可學。

  須磨礪精神去理會。天下事,非燕安睱豫之可得。淳。

  萬事須是有精神,方做得。振。

  陽氣發處,金石亦透。精神一到,何事不成!驤。

  凡做事,須著精神。這個物事自是剛,有鋒刃。如陽氣發生,雖金石也透過!賀孫。

  人氣須是剛,方做得事。如天地之氣剛,故不論甚物事皆透過。人氣之剛,其本相亦如此。若只遇著一重薄物事,便退轉去,如何做得事!從周。方子錄云:「天地之氣,雖至堅如金石,無所不透,故人之氣亦至剛,蓋其本相如此。」

  「學者識得個脈路正,便須剛決向前。若半青半黃,非惟無益。」因舉酒云:「未嘗見有衰底聖賢。」德明。

  學者不立,則一齊放倒了!升卿。

  不帶性氣底人,為僧不成,做道不了。方。

  因言,前輩也多是背處做幾年,方成。振。

  進取得失之念放輕,卻將聖賢格言處研窮考究。若悠悠地似做不做,如捕風捉影,有甚長進!今日是這個人,明日也是這個人。季札。

  學者只是不為己,故日間此心安頓在義理上時少,安頓在閒事上時多,於義理卻生,於閒事卻熟。方子。

  今學者要緊且要分別個路頭,要緊是為己為人之際。為己者直拔要理會這個物事,欲自家理會得;不是漫恁地理會,且恁地理會做好看,教人說道自家也曾理會來。這假饒理會得十分是當,也都不闕自身己事。要須先理會這個路頭。若分別得了,方可理會文字。賀孫。

  學者須是為己。譬如吃飯,寧可逐些吃,令飽為是乎?寧可鋪攤放門外,報人道我家有許多飯為是乎?近來學者,多是以自家合做底事報與人知。又言,此間學者多好高,只是將義理略從肚裡過,卻翻出許多說話。舊見此間人做婚書,亦說天命人倫。男婚女嫁,自是常事。蓋有厭卑近之意,故須將日用常行底事裝荷起來。如此者,只是不為己,不求益;只是好名,圖好看。亦聊以自誑,如南越王黃屋左纛,聊以自娛爾。方子。

  近世講學不著實,常有夸底意思。譬如有飯不將來自吃,只管鋪攤在門前,要人知得我家裡有飯。打疊得此意盡,方有進。振。

  今人為學,多只是謾且恁地,不曾真實肯做。方子。

  今之學者,直與古異,今人只是強探向上去,古人則逐步步實做將去。廣。

  只是實去做工夫。議論多,轉鬧了。德明。

  每論諸家學,及己學,大指要下學著實。方。

  為學須是切實為己,則安靜篤實,承載得許多道理。若輕揚淺露,如何探討得道理?縱使探討得,說得去,也承載不住。銖。

  入道之門,是將自家身己入那道理中去。漸漸相親,久之與己為一。而今入道理在這裡,自家身在外面,全不曾相干涉。僩。

  或問為學。曰:「今人將作個大底事說,不切己了,全無益。一向去前人說中乘虛接渺,妄取許多枝蔓,只見遠了,只見無益於己。聖賢千言萬語,儘自多了。前輩說得分曉了,如何不切己去理會!如今看文字,且要以前賢程先生等所解為主,看他所說如何,聖賢言語如何,將己來聽命於他,切己思量體察,就日用常行中著衣吃飯,事親從兄,儘是問學。若是不切己,只是說話。今人只憑一己私意,瞥見些子說話,便立個主張,硬要去說,便要聖賢從我言語路頭去,如何會有益。此其病只是要說高說妙,將來做個好看底物事做弄。如人吃飯,方知滋味;如不曾吃,只要攤出在外面與人看,濟人濟己都不得。」謙。

  或問:「為學如何做工夫?」曰:「不過是切己,便的當。此事自有大綱,亦有節目。常存大綱在我,至於節目之間,無非此理。體認省察,一毫不可放過。理明學至,件件是自家物事,然亦須各有倫序。」問:「如何是倫序?」曰:「不是安排此一件為先,此一件為後,此一件為大,此一件為小。隨人所為,先其易者,闕其難者,將來難者亦自可理會。且如讀書:《三禮》《春秋》有制度之難明,本末之難見,且放下未要理會,亦得。如《書》《詩》,直是不可不先理會。又如《詩》之名數,《書》之《盤》《誥》,恐難理會。且先讀《典》《謨》之書,《雅》《頌》之詩,何嘗一言一句不說道理,何嘗深潛諦玩,無有滋味,只是人不曾子細看。若子細看,裡面有多少倫序,須是子細參研方得。此便是格物窮理。如遇事亦然,事中自有一個平平當當道理,只是人討不出,只隨事袞將去,亦做得,卻有掣肘不中節處。亦緣鹵莽了,所以如此。聖賢言語,何曾誤天下後世,人自學不至耳。」謙。

  佛家一向撤去許多事,只理會自身己;其教雖不是,其意思卻是要自理會。所以他那下常有人,自家這下自無人。今世儒者,能守經者,理會講解而已;看史傳者,計較利害而已。那人直是要理會身己,從自家身己做去。不理會自身己,說甚別人長短!明道曰:「不立己後,雖向好事,猶為化物。不得以天下萬物撓己,己立後,自能了當得天下萬物。」只是從程先生後,不再傳而已衰。所以某嘗說自家這下無人。佛家有三門:曰教,曰律,曰禪。禪家不立文字,只直截要識心見性。律本法甚嚴,毫髮有罪。如雲不許飲水,才飲水便有罪過。如今小院號為律院,乃不律之尤者也!教自有三項:曰天台教,曰慈恩教,曰延壽教。延壽教南方無傳,有此文字,無能通者。其學近禪,故禪家以此為得。天台教專理會講解。慈恩教亦只是講解。吾儒家若見得道理透,就自家身心上理會得本領,便自兼得禪底;講說辨討,便自兼得教底;動由規矩,便自兼得律底。事事是自家合理會。顏淵問為邦。看他陋巷簞瓢如此,又卻問為邦之事,只是合當理會,看得是合做底事。若理會得入頭,意思一齊都轉;若不理會得入頭,少間百事皆差錯。若差了路頭底亦多端:有才出門便錯了路底,有行過三兩條路了方差底,有略差了便轉底,有一向差了煞遠,終於不轉底。賀孫。

  不可只把做面前物事看了,須是向自身上體認教分明。如道家存想,有所謂龍虎,亦是就身上存想。士毅。

  為學須是專一。吾儒惟專一於道理,則自有得。砥。

  既知道自家患在不專一,何不便專一去!逍遙。

  須是在己見得只是欠闕,他人見之卻有長進,方可。僩。

  人白睚不得,要將聖賢道理扶持。振。

  為學之道,須先存得這個道理,方可講究事情。

  今人口略依稀說過,不曾心曉。淳。

  發得早時不費力。升卿。

  有資質甚高者,一了一切了,即不須節節用工。也有資質中下者,不能盡了,卻須節節用工。振。

  博學,謂天地萬物之理,修己治人之方,皆所當學。然亦各有次序,當以其大而急者為先,不可雜而無統也。

  今之學者多好說得高,不喜平。殊不知這個只是合當做底事。節。

  譬如登山,人多要至高處。不知自低處不理會,終無至高處之理。德明。

  於顯處平易處見得,則幽微底自在里許。德明。

  且於切近處加功。升卿。

  著一些急不得。方子。

  學者須是直前做去,莫起計獲之心。如今說底,恰似畫卦影一般。吉凶未應時,一場鶻突,知他是如何。到應後,方始知元來是如此。廣。

  某適來,因澡浴得一說:大抵揩背,須從頭徐徐用手,則力省,垢可去。若於此處揩,又於彼處揩,用力雜然,則終日勞而無功。學問亦如此,若一番理會不了,又作一番理會,終不濟事。蓋卿。

  學者須是熟。熟時,一喚便在目前;不熟時,須著旋思索。到思索得來,意思已不如初了。士毅。

  道理生,便縛不住。淳。

  見,須是見得確定。淳。

  須是心廣大似這個,方包裹得過,運動得行。方子。

  學者立得根腳闊,便好。升卿。

  須是有頭有尾,成個物事。方子。

  徹上徹下,無精粗本末,只是一理。賜。

  最怕粗看了,便易走入不好處去。士毅。

  學問不只於一事一路上理會。振。

  貫通,是無所不通。

  「未有耳目狹而心廣者。」其說甚好。振。

  帖底謹細做去,所以能廣。振。

  大凡學者,無有徑截一路可以教他了得;須是博洽,歷涉多,方通。振。

  不可涉其流便休。方子。

  天下更有大江大河,不可守個土窟子,謂水專在是。力行。

  學者若有本領,相次千枝萬葉,都來湊著這裡,看也須易曉,讀也須易記。方子。

  大本不立,小規不正。可學。

  刮落枝葉,栽培根本。可學。

  大根本流為小根本。舉前說。因先說:「欽夫學大本如此,則發處不能不受病。」方。

  學問須嚴密理會,銖分毫析。道夫。

  因論為學,曰:「愈細密,愈廣大;愈謹確,愈高明。」僩。

  開闊中又著細密,寬緩中又著謹嚴。廣。

  如其窄狹,則當涵泳廣大氣象;頹惰,則當涵泳振作氣象。方子。

  學者須養教氣宇開闊弘毅。升卿。

  常使截斷嚴整之時多,膠膠擾擾之時少,方好。德明。

  只有一個界分,出則便不是。廣。

  義理難者便不是。振。

  體認為病,自在即好。振。

  須是玩味。方子。

  咬得破時,正好咀味。文蔚。

  《易》曰:「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語》曰:「執德不弘,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學問之後,繼以寬居。信道篤而又欲執德弘者,人之為心不可促迫也。人心須令著得一善,又著一善,善之來無窮,而吾心受之有餘地,方好。若只著得一善,第二般來又未便容得,如此,無緣心廣而道積也。洽。

  自家猶不能怏自家意,如何他人卻能盡怏我意!要在虛心以從善。升卿。

  「虛心順理」,學者當守此四字。人傑。

  聖人與理為一,是恰好。其他以心處這理,卻是未熟,要將此心處理。可學。

  今人言道理,說要平易,不知到那平易處極難。被那舊習纏繞,如何便擺脫得去!譬如作文一般,那個新巧者易作,要平淡便難。然須還他新巧,然後造於平淡。又曰:「自高險處移下平易處,甚難。」端蒙。

  人之資質有偏,則有縫罅。做工夫處,蓋就偏處做將去。若資質平底,則如死水然,終激作不起。謹愿底人,更添些無狀,便是鄉原。不可以為知得些子便了。燾。

  只聞「下學而上達」,不聞「上達而下學」。德明。

  今學者之於大道,其未及者雖是遲鈍,卻須終有到時。唯過之者,便不肯復回來耳。必大。

  或人性本好,不須矯揉。教人一用此,極害理。又有讀書見義理,釋書,義理不見,亦可慮。可學。

  學者議論工夫,當因其人而示以用工之實,不必費辭。使人知所適從,以入於坦易明白之域,可也。若泛為端緒,使人迫切而自求之,適恐資學者之病。人傑。

  師友之功,但能示之於始而正之於終爾。若中間三十分工夫,自用吃力去做。既有以喻之於始,又自勉之於中,又其後得人商量是正之,則所益厚矣。不爾,則亦何補於事。道夫。

  或論人之資質,或長於此而短於彼。曰:「只要長善救失。」或曰:「長善救失,不特教者當如此,人自為學亦當如此。」曰:「然。」燾。

  凡言誠實,都是合當做底事;不是說道誠實好了方去做,不誠實不好了方不做。自是合當誠實。僩。

  「言必忠信」,言自合著忠信,何待安排。有心去要恁地,便不是活,便不能久矣。若如此,便是剩了一個字在信見邊自是著不得。如事親必於孝,事長必於弟,孝弟自是道理合當如此。何須安一個「必」字在心頭,念念要恁地做。如此,便是辛苦,如何得會長久?又如集義久,然後浩然之氣自生。若著一個意在這裡等待氣生,便為害。今日集得許多,又等待氣生,卻是私意了。「必有事焉而勿正」,正,便是期必也。為學者須從窮理上做工夫。若物格、知至,則意自誠;意誠,則道理合做底事自然行將去,自無下面許多病痛也。「擴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

  切須去了外慕之心!力行。

  有一分心向里,得一分力;有兩分心向里,得兩分力。文蔚。

  須是要打疊得盡,方有進。從周。

  看得道理熟後,只除了這道理是真實法外,見世間萬事,顛倒迷妄,耽嗜戀著,無一不是戲劇,真不堪著眼也。又答人書云:「世間萬事,須臾變滅,皆不足置胸中,惟有窮理修身為究竟法耳。」僩。

  大凡人只合講明道理而謹守之,以無愧於天之所與者。若乃身外榮辱休戚,當一切聽命而已。驤。

  因說索麵,曰:「今人於飲食動使之物,日極其精巧。到得義理,卻不理會,漸漸昏蔽了都不知。」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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