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第六
2024-10-09 09:30:34
作者: (宋)朱熹 (宋)黎靖德編
性理三
仁義禮智等名義
本章節來源於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
道者,兼體、用,該隱、費而言也。節。以下道理。
道是統名,理是細目。可學。
道訓路,大概說人所共由之路。理各有條理界瓣。因舉康節云:「夫道也者,道也。道無形,行之則見於事矣。如『道路』之『道』,坦然使千億萬年行之,人知其歸者也。」閎祖。
理是有條瓣逐一路子。以各有條,謂之理;人所共由,謂之道。節。
問:「道與理如何分?」曰:「道便是路,理是那文理。」問:「如木理相似?」曰:「是。」問:「如此卻似一般?」曰:「『道』字包得大,理是『道』字裡面許多理脈。」又曰:「『道』字宏大,『理』字精密。」胡泳。
問:「萬物粲然,還同不同?」曰:「理只是這一個。道理則同,其分不同。君臣有君臣之理,父子有父子之理。」節。
理者有條理,仁義禮智皆有之。節。
問:「既是一理,又謂五常,何也?」曰:「謂之一理亦可,五理亦可。以一包之則一,分之則五。」問分為五之序。曰:「渾然不可分。」節。
只是這個理,分做四段,又分做八段,又細碎分將去。四段者,意其為仁義禮智。當時亦因言文路子之說而及此。節。
理,只是一個理。理舉著,全無欠闕。且如言著仁,則都在仁上;言著誠,則都在誠上;言著忠恕,則都在忠恕上;言著忠信,則都在忠信上。只為只是這個道理,自然血脈貫通。端蒙。
理是有條理,有文路子。文路子當從那裡去,自家也從那裡去;文路子不從那裡去,自家也不從那裡去。須尋文路子在何處,只挨著理了行。節。
「理如一把線相似,有條理,如這竹籃子相似。」指其上行篾曰:「一條子恁地去。」又別指一條曰:「一條恁地去。又如竹木之文理相似,直是一般理,橫是一般理。有心,便存得許多理。」節。
季通云:「理有流行,有對待。先有流行,後有對待。」曰:「難說先有後有。」季通舉《太極說》,以為道理皆然,且執其說。人傑。
先生與人書中曰:「至微之理,至著之事,一以貫之。」節。
理無事,則無所依附。節。
問:「仁與道如何分別?」曰:「道是統言,仁是一事。如『道路』之『道』,千枝百派,皆有一路去。故《中庸》分道德曰,父子、君臣以下為天下之達道,智仁勇為天下之達德。君有君之道,臣有臣之道。德便是個行道底。故為君主於仁,為臣主於敬。仁敬可喚做德,不可喚做道。」榦。以下兼論德。
「至德、至道」:道者,人之所共由;德者,己之所獨得。「盛德、至善」:盛德以身之所得而言,至善以理之極致而言。誠、忠、孚、信:一心之謂誠,盡己之謂忠,存於中之謂孚,見於事之謂信。端蒙。
存之於中謂理,得之於心為德,發見於行事為百行。節。
德是得於天者,講學而得之,得自家本分底物事。節。
問:「泛觀天地間,『日往月來,寒往暑來』,『四時行,百物生』,這是道之用流行發見處。即此而總言之,其往來生化,無一息間斷處,便是道體否?」曰:「此體、用說得是。但『總』字未當,總,便成兼用說了。只就那骨處便是體。如水之或流,或止,或激成波浪,是用;即這水骨可流,可止,可激成波浪處,便是體。如這身是體;目視,耳聽,手足運動處,便是用。如這手是體;指之運動提掇處便是用。」淳舉《論語集注》曰:「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曰:「即是此意。」淳。以下論體、用。
體是這個道理,用是他用處。如耳聽目視,自然如此,是理也;開眼看物,著耳聽聲,便是用。江西人說個虛空底體,涉事物便喚做用。節。
問:「先生昔曰:『禮是體。』今乃曰:『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似非體而是用。」曰:「公江西有般鄉談,才見分段子,便說道是用,不是體。如說尺時,無寸底是體,有寸底不是體,便是用;如秤,無星底是體,有星底不是體,便是用。且如扇子有柄,有骨子,用紙糊,此便是體;人搖之,便是用。」楊至之問體。曰:「合當底是體。」節。
人只是合當做底便是體,人做處便是用。譬如此扇子,有骨,有柄,用紙糊,此則體也;人搖之,則用也。如尺與秤相似,上有分寸星銖,則體也;將去秤量物事,則用也。方子。
問:「去歲聞先生曰:『只是一個道理,其分不同。』所謂分者,莫只是理一而其用不同?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與國人交之信之類是也。」曰:「其體已略不同。君臣、父子、國人是體;仁敬慈孝與信是用。」問:「體、用皆異?」曰:「如這片板,只是一個道理,這一路子恁地去,那一路子恁地去。如一所屋,只是一個道理,有廳,有堂。如草木,只是一個道理,有桃,有李。如這眾人,只是一個道理,有張三,有李四;李四不可為張三,張三不可為李四。如陰陽,《西銘》言理一分殊,亦是如此。」又曰:「分得愈見不同,愈見得理大。」節。
誠者,實有此理。節。以下論誠。
誠只是實。又云:「誠是理。」一作「只是理」。去偽。
誠,實理也,亦誠愨也。由漢以來,專以誠愨言誠。至程子乃以實理言,後學皆棄誠愨之說不觀。《中庸》亦有言實理為誠處,亦有言誠愨為誠處。不可只以實為誠,而以誠愨為非誠也。砥。
問性、誠。曰:「性是實,誠是虛;性是理底名,誠是好處底名。性,譬如這扇子相似;誠,譬則這扇子做得好。」又曰:「五峰曰:『誠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此語分得輕重虛實處卻好。某以為『道』字不若改做『德』字,更親切。『道』字又較疏。」植。
先生問諸友:「『誠、敬』二字如何分?」各舉程子之說以對。先生曰:「敬是不放肆底意思,誠是不欺妄底意思。」過。以下誠敬。
誠只是一個實,敬只是一個畏。端蒙。
妄誕欺詐為不誠,怠惰放肆為不敬,此誠、敬之別。榦。
問誠、敬。曰:「須逐處理會。誠若是有不欺意處,只做不欺意會;敬若是有謹畏意處,只做謹畏意會。《中庸》說誠,作《中庸》看;《孟子》說誠處,作《孟子》看。將來自相發明耳。」夔孫。
「謹」字未如敬,敬又未如誠。程子曰:「主一之謂敬,一者之謂誠。」敬尚是著力。銖。以下雜論。
問誠、信之別。曰:「誠是自然底實,信是人做底實。故曰:『誠者,天之道。』這是聖人之信。若眾人之信,只可喚做信,未可喚做誠。誠是自然無妄之謂。如水只是水,火只是火,仁徹底是仁,義徹底是義。」夔孫。
叔器問:「誠與信如何分?」曰:「誠是個自然之實,信是個人所為之實。《中庸》說『誠者,天之道也』,便是誠。若『誠之者,人之道也』,便是信。信不足以盡誠,猶愛不足以盡仁。上是,下不是。」可學。
誠者實有之理,自然如此。忠信以人言之,須是人體出來方見。端蒙。
「誠」字以心之全體而言,「忠」字以其應事接物而言,此義理之本名也。至曾子所言「忠恕」,則是聖人之事,故其忠與誠,仁與恕,得通言之。如恕本以推己及物得名,在聖人,則以己及物矣。端蒙。
問:「仁與誠何別?」曰:「仁自是仁,誠自是誠,何消合理會!理會這一件,也看到極處;理會那一件,也看到極處,便都自見得。」淳。
或問:「誠是體,仁是用否?」曰:「理一也,以其實有,故謂之誠。以其體言,則有仁義禮智之實;以其用言,則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實,故曰:『五常百行非誠,非也。』蓋無其實矣,又安得有是名乎!」植。
或問:「誠是渾然不動,仁是此理流出否?」曰:「自性言之,仁亦未是流出,但其生動之理包得四者。」
問:「一與中,與誠,浩然之氣,為一體事否?」曰:「一隻是不雜,不可將做一事。中與誠與浩然之氣,固是一事,然其分各別:誠是實有此理,中是狀物之體段,浩然之氣只是為氣而言。」去偽。
問:「仁、義、禮、智、誠、中、庸,不知如何看?」曰:「仁義禮智,乃未發之性,所謂誠。中庸,皆已發之理。人之性本實,而釋氏以性為空也。」煇。
在天只是陰陽五行,在人得之只是剛柔五常之德。泳。以下五常。
大而天地萬物,小而起居食息,皆太極陰陽之理也。又曰:「仁木,義金,禮火,智水,信土。」祖道。
或問:「仁義禮智,性之四德,又添『信』字,謂之『五性』,如何?」曰:「信是誠實此四者,實有是仁,實有是義,禮智皆然。如五行之有土,非土不足以載四者。又如土於四時各寄王十八日,或謂王於戊己。然季夏乃土之本宮,故尤王。《月令》載『中央土』,以此。」人傑。
問:「向蒙戒喻,說仁意思云:『義禮智信上著不得,又須見義禮智信上少不得,方見得仁統五常之意。』大雅今以樹為喻:夫樹之根固有生氣,然貫徹首尾,豈可謂榦與枝、花與葉無生氣也?」曰:「固然。只如四時:春為仁,有個生意;在夏,則見其有個亨通意;在秋,則見其有個誠實意;在冬,則見其有個貞固意。在夏秋冬,生意何嘗息!本雖凋零,生意則常存。大抵天地間只一理,隨其到處,分許多名字出來。四者於五行各有配,惟信配土,以見仁義禮智實有此理,不是虛說。又如乾四德,元最重,其次貞亦重,以明終始之義。非元則無以生,非貞則無以終,非終則無以為始,不始則不能成終矣。如此循環無窮,此所謂『大明終始』也。」
大雅。
得此生意以有生,然後有禮智義信。以先後言之,則仁為先;以大小言之,則仁為大。
閎祖。
問:「先生以為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又細分將去。程子說:
『性中只有仁義禮智四者而已。』只分到四便住,何也?」曰:「周先生亦止分到五行住。若要細分,則如《易》樣分。」
節。以下仁義禮智。
嘗言仁義禮智,而以手指畫扇中心,曰:「只是一個道理,分為兩個。」又橫畫一畫,曰:「兩個分為四個。」又以手指逐一指所分為四個處,曰:「一個是仁,一個是義,一個是禮,一個是智,這四個便是個種子。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便是種子所生底苗。」
節。
人只是此仁義禮智四種心。如春夏秋冬,千頭萬緒,只是此四種心發出來。
銖。
吉甫問:「仁義禮智,立名還有意義否?」曰:「說仁,便有慈愛底意思;說義,便有剛果底意思。聲音氣象,自然如此。」直卿云:「六經中專言仁者,包四端也;言仁義而不言禮智者,仁包禮,義包智。」
方子。節同。佐同。
仁與義是柔軟底,禮智是堅實底。仁義是頭,禮智是尾。一似說春秋冬夏相似,仁義一作「禮」。
是陽底一截,禮智一作「義智」。
是陰底一截。淵。方子錄云:「仁義是發出來嫩底,禮智是堅硬底。」
問仁義禮智體用之別。曰:「自陰陽上看下來,仁禮屬陽,義智屬陰;仁禮是用,義智是體。春夏是陽,秋冬是陰。只將仁義說,則『春作夏長』,仁也;『秋斂冬藏』,義也。若將仁義禮智說,則春,仁也;夏,禮也;秋,義也;冬,智也。仁禮是敷施出來底,義是肅殺果斷底,智便是收藏底。如人肚髒有許多事,如何見得!其智愈大,其藏愈深。正如《易》中道:『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解者多以仁為柔,以義為剛,非也。卻是以仁為剛,義為柔。蓋仁是個發出來了,便硬而強;義便是收斂向里底,外面見之便是柔。」僩。
仁禮屬陽,義智屬陰。袁機仲卻說:「義是剛底物,合屬陽;仁是柔底物,合屬陰。」殊不知舒暢發達,便是那剛底意思;收斂藏縮,便是那陰底意思。他只念得「於仁也柔,於義也剛」兩句,便如此說。殊不知正不如此。又云:「以氣之呼吸言之,則呼為陽,吸為陰,吸便是收斂底意。《鄉飲酒義》云:『溫厚之氣盛於東南,此天地之仁氣也;嚴凝之氣盛於西北,此天地之義氣也。』」僩。
「仁禮屬陽,屬健;義知屬陰,屬順。」問:「義則截然有定分,有收斂底意思,自是屬陰順。不知智如何解?」曰:「智更是截然,更是收斂。如知得是,知得非,知得便了,更無作用,不似仁義禮三者有作用。智只是知得了,便交付惻隱、羞惡、辭遜三者。他那個更收斂得快。」僩。
生底意思是仁,殺底意思是義,發見會通是禮,收一作「深」。藏不測是智。節。
仁義禮智,便是元亨利貞。若春間不曾發生,得到夏無緣得長,秋冬亦無可收藏。泳。
問:「元亨利貞有次第,仁義禮智因發而感,則無次第。」曰:「發時無次第,生時有次第。」佐。
百行皆仁義禮智中出。節。
仁義禮智,性之大目,皆是形而上者,豈可分也!人傑。
問:「仁得之最先,蓋言仁具義禮智。」曰:「先有是生理,三者由此推之。」可學。
仁,渾淪言,則渾淪都是一個生意,義禮智都是仁;對言,則仁與義禮智一般。淳。
鄭問:「仁是生底意,義禮智則如何?」曰:「天只是一元之氣。春生時,全見是生;到夏長時,也只是這底;到秋來成遂,也只是這底;到冬天藏斂,也只是這底。仁義禮智割做四段,一個便是一個;渾淪看,只是一個。」淳。
問:「仁是天地之生氣,義禮智又於其中分別。然其初只是生氣,故為全體。」曰:「然。」問:「肅殺之氣,亦只是生氣?」曰:「不是二物,只是斂些。春夏秋冬,亦只是一氣。」可學。
仁與智包得,義與禮包不得。方子。
仁所以包三者,蓋義禮智皆是流動底物,所以皆從仁上漸漸推出。仁智、元貞,是終始之事,這兩頭卻重。如坎與震,是始萬物、終萬物處,艮則是中間接續處。
味道問:「仁包義禮智,惻隱包羞惡、辭遜、是非,元包亨利貞,春包夏秋冬。以五行言之,不知木如何包得火金水?」曰:「木是生氣。有生氣,然後物可得而生;若無生氣,則火金水皆無自而能生矣,故木能包此三者。仁義禮智,性也。性無形影可以摸索,只是有這理耳。惟情乃可得而見,惻隱、羞惡、辭遜、是非是也。故孟子言性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蓋性無形影,惟情可見。觀其發處既善,則知其性之本善必矣。」時舉。
問:「孟子說仁義禮智,義在第二;《太極圖》以義配利,則在第三。」曰:「禮是陽,故曰亨。仁義禮智,猶言東西南北;元亨利貞,猶言東南西北。一個是對說,一個是從一邊說起。」夔孫。
四端猶四德。逐一言之,則各自為界限;分而言之,則仁義又是一大界限,故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如《乾?文言》既曰「四德」,又曰:「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文蔚。
正淳言:「性之四端,迭為賓主,然仁智其總統也。『恭而無禮則勞』,是以禮為主也;『君子義以為質』,是以義為主也。蓋四德未嘗相離,遇事則迭見層出,要在人默而識之。」曰:「說得是。」大雅。
學者疑問中謂:「就四德言之,仁卻是動,智卻是靜。」曰:「周子《太極圖》中是如此說。」又曰:「某前日答一朋友書云:『仁體剛而用柔,義體柔而用剛。』」人傑。
問:「仁義禮智四者皆一理。舉仁,則義禮智在其中;舉義與禮,則亦然。如《中庸》言:『舜其大智也歟。』其下乃雲,『好問,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謂之仁亦可;『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謂之義亦可。然統言之,只是發明『智』字。故知理只是一理,聖人特於盛處發明之爾。」曰:「理固是一貫。謂之一理,則又不必疑其多。自一理散為萬事,則燦然有條而不可亂,逐事自有一理,逐物自有一名,各有攸當,但當觀當理與不當理耳。既當理後,又何必就上更生疑!」大雅。
仁義禮智,才去尋討他時,便動了,便不是本來底。又曰:「心之所以會做許多,蓋具得許多道理。」又曰:「何以見得有此四者?因其惻隱,知其有仁;因其羞惡,知其有義。」又曰:「伊川谷種之說最好。」又曰:「冬飲湯,是宜飲湯;夏飲水,是宜飲水。冬飲水,夏飲湯,便不宜。人之所以羞惡者,是觸著這宜,如兩個物事樣。觸著宜便羞惡者,是獨只是一事。」節。末數語疑有脫誤。
「仁」字須兼義禮智看,方看得出。仁者,仁之本體;禮者,仁之節文;義者,仁之斷制;知者,仁之分別。猶春夏秋冬雖不同,而同出於春:春則生意之生也,夏則生意之長也,秋則生意之成,冬則生意之藏也。自四而兩,兩而一,則統之有宗,會之有元,故曰:「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又曰:「仁為四端之首,而智則能成始而成終;猶元為四德之長,然元不生於元而生於貞。蓋天地之化,不翕聚則不能發散也。仁智交際之間,乃萬化之機軸。此理循環不窮,吻合無間,故不貞則無以為元也。」又曰:「貞而不固,則非貞。貞,如板築之有干,不貞則無以為元。」又曰:「《文言》上四句說天德之自然,下四句說人事之當然。元者,乃眾善之長也;亨者,乃嘉之會也。嘉會,猶言一齊好也。會,猶齊也,言萬物至此通暢茂盛,一齊皆好也。利者,義之和處也;貞者,乃事之楨幹也。『體仁足以長人』,以仁為體,而溫厚慈愛之理由此發出也。體,猶所謂『公而以人體之』之『體』。嘉會者,嘉其所會也。一一以禮文節之,使之無不中節,乃嘉其所會也。『利物足以和義』,義者,事之宜也;利物,則合乎事之宜矣。此句乃翻轉,『義』字愈明白,不利物則非義矣。貞固以貞為骨子,則堅定不可移易。」銖。
問仁。曰:「將仁義禮智四字求。」又問:「仁是統體底否?」曰:「且理會義禮智令分明,其空闕一處便是仁。」又曰:「看公時一般氣象如何,私時一般氣象如何。」德明。
蜚卿問:「仁恐是生生不已之意。人唯為私意所汩,故生意不得流行。克去己私,則全體大用,無時不流行矣。」曰:「此是眾人公共說底,畢竟緊要處不知如何。今要見『仁』字意思,須將仁義禮智四者共看,便見『仁』字分明。如何是義,如何是禮,如何是智,如何是仁,便『仁』字自分明。若只看『仁』字,越看越不出。」曰:「『仁』字恐只是生意,故其發而為惻隱,為羞惡,為辭遜,為是非。」曰:「且只得就『惻隱』字上看。」道夫問:「先生嘗說『仁』字就初處看,只是乍見孺子入井,而怵惕惻隱之心蓋有不期然而然,便是初處否?」曰:「恁地靠著他不得。大抵人之德性上,自有此四者意思:仁,便是個溫和底意思;義,便是慘烈剛斷底意思;禮,便是宣著發揮底意思;智,便是個收斂無痕跡底意思。性中有此四者,聖門卻只以求仁為急者,緣仁卻是四者之先。若常存得溫厚底意思在這裡,到宣著發揮時,便自然會宣著發揮;到剛斷時,便自然會剛斷;到收斂時,便自然會收斂。若將別個做主,便都對副不著了。此仁之所以包四者也。」問:「仁即性,則『性』字可以言仁否?」曰:「性是統言。性如人身,仁是左手,禮是右手,義是左腳,智是右腳。」蜚卿問:「仁包得四者,謂手能包四支可乎?」曰:「且是譬喻如此。手固不能包四支,然人言手足,亦須先手而後足;言左右,亦須先左而後右。」直卿問:「此恐如五行之木,若不是先有個木,便亦自生下面四個不得。」曰:「若無木便無火,無火便無土,無土便無金,無金便無水。」道夫問:「向聞先生語學者:『五行不是相生,合下有時都有。』如何?」曰:「此難說,若會得底,便自然不相悖,喚做一齊有也得,喚做相生也得。便雖不是相生,他氣亦自相灌注。如人五臟,固不曾有先後,但其灌注時,自有次序。」久之,又曰:「『仁』字如人釀酒:酒方微發時,帶些溫氣,便是仁;到發得極熱時,便是禮;到得熟時,便是義;到得成酒後,卻只與水一般,便是智。又如一日之間,早間天氣清明,便是仁;午間極熱時,便是禮;晚下漸涼,便是義;到夜半全然收斂,無些形跡時,便是智。只如此看,甚分明。」道夫。
「今日要識得仁之意思是如何。聖賢說仁處最多,那邊如彼說,這邊如此說,文義各不同。看得個意思定了,將聖賢星散說體看,處處皆是這意思,初不相背,始得。《集注》說:『愛之理,心之德。』愛是惻隱,惻隱是情,其理則謂之仁。心之德,德又只是愛。謂之心之德,卻是愛之本柄。人之所以為人,其理則天地之理,其氣則天地之氣。理無跡,不可見,故於氣觀之。要識仁之意思,是一個渾然溫和之氣,其氣則天地陽春之氣,其理則天地生物之心。今只就人身己上看有這意思是如何。才有這意思,便自恁地好,便不恁地乾燥。將此意看聖賢許多說仁處,都只是這意。告顏子以『克己復禮』,克去己私以復於禮,自然都是這意思。這不是待人旋安排,自是合下都有這個渾全流行物事。此意思才無私意間隔,便自見得人與己一,物與己一,公道自流行。須是如此看。孔門弟子所問,都只是問做工夫。若是仁之體段意思,也各各自理會得了。今卻是這個未曾理會得,如何說要做工夫!且如程先生云:『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上云:『四德之元,猶五常之仁。』恰似有一個小小底仁,有一個大大底仁。『偏言則一事』,是小小底仁,只做得仁之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是大大底仁,又是包得禮義智底。若如此說,是有兩樣仁。不知仁只是一個,雖是偏言,那許多道理也都在裡面;雖是專言,那許多道理也都在裡面。」致道云:「如春是生物之時,已包得夏長、秋成、冬藏意思在。」曰:「春是生物之時,到夏秋冬,也只是這氣流注去。但春則是方始生榮意思,到夏便是結里定了,是這生意到後只漸老了。」賀孫曰:「如溫和之氣,固是見得仁。若就包四者意思看,便自然有節文,自然得宜,自然明辨。」曰:「然。」賀孫。
或問《論語》言仁處。曰:「理難見,氣易見。但就氣上看便見,如看元亨利貞是也。元亨利貞也難看,且看春夏秋冬。春時儘是溫厚之氣,仁便是這般氣象。夏秋冬雖不同,皆是陽春生育之氣行乎其中。故『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如知福州是這個人,此偏言也;及專言之,為九州安撫,亦是這一個人,不是兩人也。故明道謂:『義禮智,皆仁也。若見得此理,則聖人言仁處,或就人上說,或就事上說,皆是這一個道理。』正叔云:『滿腔子是惻隱之心。』」曰:「仁便是惻隱之母。」又曰:「若曉得此理,便見得『克己復禮』,私慾盡去,便純是溫和沖粹之氣,乃天地生物之心。其餘人所以未仁者,只是心中未有此氣象。《論語》但云求仁之方者,是其門人必嘗理會得此一個道理。今但問其求仁之方,故夫子隨其人而告之。」趙致道云:「李先生云:『仁是天理之統體。』」先生曰:「是。」南升。疑與上條同聞。
「仁有兩般:有作為底,有自然底。看來人之生便自然如此,不待作為。如說父子欲其親,君臣欲其義,是他自會如此,不待欲也。父子自會親,君臣自會義,既自會恁地,便活潑潑地,便是仁。」因舉手中扇云:「只如搖扇,熱時人自會恁地搖,不是欲他搖。孟子說『乍見孺子入井時,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最親切。人心自是會如此,不是內交、要譽,方如此。大凡人心中皆有仁義禮智,然元只是一物,發用出來,自然成四派。如破梨相似,破開成四片。如東對著西,便有南北相對;仁對著義,便有禮智相對。以一歲言之,便有寒暑;以氣言之,便有春夏秋冬;以五行言之,便有金木水火土。且如陰陽之間,盡有次第。大寒後,不成便熱,須是且做個春溫,漸次到熱田地。大熱後,不成便寒,須是且做個秋涼,漸次到寒田地。所以仁義禮智自成四派,各有界限。仁流行到那田地時,義處便成義,禮、智處便成禮、智。且如萬物收藏,何嘗休了,都有生意在裡面。如谷種、桃仁、杏仁之類,種著便生,不是死物,所以名之曰『仁』,見得都是生意。如春之生物,夏是生物之盛,秋是生意漸漸收斂,冬是生意收藏。」又曰:「春夏是行進去,秋冬是退後去。正如人呵氣,呵出時便熱,吸入時便冷。」明作。
百行萬善,固是都合著力,然如何件件去理會得!百行萬善摠於五常,五常又摠於仁,所以孔孟只教人求仁。求仁只是「主敬」,「求放心」,若能如此,道理便在這裡。方子。拱壽同。
問求仁。曰:「看來『仁』字只是個渾淪底道理。如《大學》致知、格物,所以求仁也;《中庸》博學、審問、慎思、明辨、力行,亦所以求仁也。」又問:「諸先生皆令人去認仁,必要人體認得這仁是甚物事。」曰:「而今別把仁做一物事認,也不得;羈說鶻突了,亦不得。」燾。
或問:「存得此心,便是仁。」曰:「且要存得此心,不為私慾所勝,遇事每每著精神照管,不可隨物流去,須要緊緊守著。若常存得此心,應事接物,雖不中不遠。思慮紛擾於中,都是不能存此心。此心不存,合視處也不知視,合聽處也不知聽。」或問:「莫在於敬否?」曰:「敬非別是一事,常喚醒此心便是。人每日只鶻鶻突突過了,心都不曾收拾得在裡面。」又曰:「仁雖似有剛直意,畢竟本是個溫和之物。但出來發用時有許多般,須得是非、辭遜、斷制三者,方成仁之事。及至事定,三者各退,仁仍舊溫和,緣是他本性如此。人但見有是非、節文、斷制,卻謂都是仁之本意,則非也。春本溫和,故能生物,所以說仁為春。」明作。
或曰:「存得此心,即便是仁。」曰:「此句甚好。但下面說『合於心者為之,不合於心者勿為』,卻又從義上去了,不干仁事。今且只以孟子『仁,人心也;義,人路也』,便見得仁義之別。蓋仁是此心之德;才存得此心,即無不仁。如說『克己復禮』,亦只是要得私慾去後,此心常存耳,未說到行處也。才說合於心者行之,便侵過義人路底界分矣。然義之所以能行,卻是仁之用處。學者須是此心常存,方能審度事理,而行其所當行也。此孔門之學所以必以求仁為先。蓋此是萬理之原,萬事之本,且要先識認得,先存養得,方有下手立腳處耳。」
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文蔚。
耳之德聰,目之德明,心之德仁,且將這意去思量體認。○將愛之理在自家心上自體認思量,便見得仁。○仁是個溫和柔軟底物事。老子說:「柔弱者,生之徒;堅強者,死之徒。」見得自是。看石頭上如何種物事出!「藹乎若春陽之溫,泛乎若醴酒之醇。」此是形容仁底意思。○當來得於天者只是個仁,所以為心之全體。卻自仁中分四界子:一界子上是仁之仁,一界子是仁之義,一界子是仁之禮,一界子是仁之智。一個物事,四腳撐在裡面,唯仁兼統之。心裡只有此四物,萬物萬事皆自此出。○天之春夏秋冬最分曉: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雖分四時,然生意未嘗不貫;縱雪霜之慘,亦是生意。○以「生」字說仁,生自是上一節事。當來天地生我底意,我而今須要自體認得。○試自看一個物堅硬如頑石,成甚物事!此便是不仁。○試自看溫和柔軟時如何,此所以「孝悌為仁之本」。若如頑石,更下種不得。俗說「硬心腸」,可以見。硬心腸,如何可以與他說話!○惻隱、羞惡、辭遜、是非,都是兩意:惻是初頭子,隱是痛;羞是羞己之惡,惡是惡人之惡;辭在我,遜在彼;是、非自分明。○才仁,便生出禮,所以仁配春,禮配夏;義是裁製,到得智便了,所以配秋,配冬。○既認得仁如此分明,到得做工夫,須是「克己復禮」;「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方是做工夫處。先生令思「仁」字。至第三夜,方說前三條。以後八條,又連三四夜所說。今依次第,不敢移動。泳。
仁兼義言者,是言體;專言仁者,是兼體用而言。節。
孔子說仁,多說體;孟子說仁,多說用。如「克己復禮」,「惻隱之心」之類。閎祖。節同。
直卿云:「聖賢言仁,有專指體而言者,有包體、用而言者。」先生曰:「仁對義、禮、智言之,則為體;專言之,則兼體、用。此等處,須人自看,如何一一說得。日日將來看,久後須會見得。」佐。
周明作問仁。曰:「聖賢說話,有說自然道理處,如『仁,人心』是也;有說做工夫處,如『克己復禮』是也。」雉。
前輩教人求仁,只說是淵深溫粹,義理飽足。榦。
仁在事。若不於事上看,如何見仁。方。
做一方便事,也是仁;不殺一蟲,也是仁;「三月不違」,也是仁。節。
「仁則固一,一所以為仁。」言所以一者是仁也。方。
熟底是仁,生底是恕;自然底是仁,勉強底是恕;無計較、無睹當底是仁,有計較、有睹當底是恕。道夫。
公在前,恕在後,中間是仁。公了方能仁,私便不能仁。可學。
仁是愛底道理,公是仁底道理。故公則仁,仁則愛。端蒙。
公是仁之方法,人身是仁之材料。銖。
公卻是仁發處。無公,則仁行不得。可學。
仁,將「公」字體之。及乎脫落了「公」字,其活底是仁。季通語。方。
或問仁與公之別。曰:「仁在內,公在外。」又曰:「惟仁,然後能公。」又曰:「仁是本有之理,公是克己工夫極至處。故惟仁然後能公,理甚分明。故程子曰:『公而以人體之。』則是克盡己私之後,只就自身上看,便見得仁也。」
公不可謂之仁,但公而無私便是仁。敬不可謂之中,但敬而無失便是中。道夫。
無私以閒之則公,公則仁。譬如水,若一些子礙,便成兩截,須是打並了障塞,便滔滔地去。從周。拱壽同。
做到私慾淨盡,天理流行,便是仁。道夫。
余正叔嘗於先生前論仁,曰:「仁是體道之全。」曰:「只是一個渾然天理。」文蔚。
王景仁問仁。曰:「無以為也。須是試去屏疊了私慾,然後子細體驗本心之德是甚氣象,無徒講其文義而已也。」壯祖。
周明作謂:「私慾去則為仁。」曰:「謂私慾去後,仁之體見,則可;謂私慾去後便為仁,則不可。譬如日月之光,雲霧蔽之,固是不見。若謂雲霧去,則便指為日月,亦不可。如水亦然。沙石雜之,固非水之本然。然沙石去後,自有所謂水者,不可便謂無沙無石為水也。」雉。
余正叔謂:「無私慾是仁。」曰:「謂之無私慾然後仁,則可;謂無私便是仁,則不可。蓋惟無私慾而後仁始見,如無所壅底而後水方行。」方叔曰:「與天地萬物為一體是仁。」曰:「無私,是仁之前事;與天地萬物為一體,是仁之後事。惟無私,然後仁;惟仁,然後與天地萬物為一體。要在二者之間識得畢竟仁是甚模樣。欲曉得仁名義,須並『義、禮、智』三字看。欲真箇見得仁底模樣,須是從『克己復禮』做工夫去。今人說仁,如糖,皆道是甜;不曾吃著,不知甜是甚滋味。聖人都不說破,在學者以身體之而已矣。」閎祖。
或問:「仁當何訓?」曰:「不必須用一字訓,但要曉得大意通透。」
「仁」字說得廣處,是全體。惻隱、慈愛底,是說他本相。高。
仁是根,惻隱是萌芽。親親、仁民、愛物,便是推廣到枝葉處。夔孫。
仁固有知覺;喚知覺做仁,卻不得。閎祖。
以名義言之,仁自是愛之體,覺自是智之用,本不相同。但仁包四德。苟仁矣,安有不覺者乎!道夫。
問:「以愛名仁,是仁之跡;以覺言仁,是仁之端。程子曰:『仁道難名,惟公近之,不可便以公為仁。』畢竟仁之全體如何識認?『克己復禮,天下歸仁』,孟子所謂『萬物皆備於我』,是仁之體否?」先生曰:「覺,決不可以言仁,雖足以知仁,自屬智了。愛分明是仁之跡。」浩曰:「惻隱是仁情之動處。要識仁,須是兼義、禮、智看。有個宜底意思是義,有個讓底意思是禮,有個別白底意思是智,有個愛底意思是仁。仁是天理,公是天理。故伊川謂:『惟公近之。』又恐人滯著,隨即曰:『不可便以公為仁。』『萬物皆備』固是仁,然仁之得名卻不然。」「浩曰」二字可疑。浩。
問:「先生答湖湘學者書,以『愛』字言仁,如何?」曰:「緣上蔡說得『覺』字太重,便相似說禪。」問:「龜山卻推『惻隱』二字。」曰:「龜山言『萬物與我為一』云云,說亦太寬。」問:「此還是仁之體否?」曰:「此不是仁之體,卻是仁之量。仁者固能覺,謂覺為仁,不可;仁者固能與萬物為一,謂萬物為一為仁,亦不可。譬如說屋,不論屋是木做柱,竹做壁,卻只說屋如此大,容得許多物。如萬物為一,只是說得仁之量。」因舉禪語是說得量邊事云云。德明。
余景思問仁之與心。曰:「『仁』字是虛,『心』字是實。如水之必有冷,『冷』字是虛,『水』字是實。心之於仁,亦猶水之冷,火之熱。學者須當於此心未發時加涵養之功,則所謂惻隱、羞惡、辭遜、是非發而必中。方其未發,此心之體寂然不動,無可分別,且只恁混沌養將去。若必察其所謂四者之端,則既思便是已發。」道夫。
仁。○雞雛初生可憐意與之同。○意思鮮嫩。○天理著見,一段意思可愛,發出即皆是。○切脈同體。說多不能記,蓋非言語可喻也。○孟子便說個樣子。今不消理會樣子,只如顏子學取。○孔子教人仁,只要自尋得了後自知,非言可喻。○只是天理,當其私慾解剝,天理自是完備。只從生意上說仁。○其全體固是仁,所謂專言之也。又從而分,則亦有仁義分言之仁。今不可於名言上理會,只是自到便有知得。○上蔡所謂「飲食知味」也。方。
若說得本源,則不犯「仁」字。禪家曹洞有「五位法」,固可笑。以黑為正位,白為偏位。若說時,只是形容個黑白道理,更不得犯「黑白」二字。皆是要從心中流出,不犯紙上語。從周。
義,便作「宜」字看。洽。
不可執定,隨他理去如此,自家行之便是義。節。
義是個毅然說話,如利刀著物。季札。
義如利刀相似,人傑錄云:「似一柄快刀相似。」都割斷了許多牽絆。祖道。
義如利刀相似,胸中許多勞勞攘攘,到此一齊割斷了。聖賢雖千言萬語,千頭萬項,然一透都透。如孟子言義,伊川言敬,都徹上徹下。
「義」字如一橫劍相似,凡事物到前,便兩分去。「君子義以為質」,「義以為上」,「義不食也」,「義弗乘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是此義十分精熟,用便見也。
「克己復禮為仁」,善善惡惡為義。驤。
仁義,其體亦有先後。節。
仁對義為體、用。仁自有仁之體、用,義又有義之體、用。伯羽。
趙致道問:「仁義體用、動靜何如?」曰:「仁固為體,義固為用。然仁義各有體用,各有動靜,自詳細驗之。」賀孫。
仁義互為體用、動靜。仁之體本靜,而其用則流行不窮;義之用本動,而其體則各止其所。
義之嚴肅,即是仁底收斂。淳。
問「於仁也柔,於義也剛」。曰:「仁體柔而用剛,義體剛而用柔。」銖曰:「此豈所謂『陽根陰,陰根陽』邪?」曰:「然。」銖。
先生答叔重疑問曰:「仁體剛而用柔,義體柔而用剛。」廣請曰:「自太極之動言之,則仁為剛,而義為柔;自一物中陰陽言之,則仁之用柔,義之用剛。」曰:「也是如此。仁便有個流動發越之意,然其用則慈柔;義便有個商量從宜之義,然其用則決裂。」廣。
「尋常人施恩惠底心,便發得易,當刑殺時,此心便疑。可見仁屬陽,屬剛;義屬陰,屬柔。」直卿云:「即將『舒斂』二字看,便見:喜則舒,怒則斂。」方子。
仁義如陰陽,只是一氣。陽是正長底氣,陰是方消底氣;仁便是方生底義,義便是收回頭底仁。要之,仁未能盡得道體,道則平鋪地散在里,仁固未能盡得。然仁卻是足以該道之體。若識得陽,便識得陰;識得仁,便識得義。識得一個,便曉得其餘個。道夫。
問:「義者仁之質?」曰:「義有裁製割斷意,是把定處,便發出許多仁來。如非禮勿視聽言動,便是把定處;『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便是流行處。」淳。
問:「孟子以惻隱為仁之端,羞惡為義之端。周子曰:『愛曰仁,宜曰義。』然以其存於心者而言,則惻隱與愛固為仁心之發。然羞惡乃就恥不義上反說,而非直指義之端也。『宜』字乃是就事物上說。不知義在心上,其體段如何。」曰:「義之在心,乃是決裂果斷者也。」柄。
天下之物,未嘗無對:有陰便有陽,有仁便有義,有善便有惡,有語便有默,有動便有靜。然又卻只是一個道理。如人行出去是這腳,行歸亦是這腳。譬如口中之氣,噓則為溫,吸則為寒耳。雉。
禮者,節文也。禮數。節。
禮者,仁之發;智者,義之藏。且以人之資質言之:溫厚者多謙遜,通曉者多刻剝。燾。
問仁、敬。曰:「上蔡以來,以敬為小,不足言,須加『仁』字在上。其實敬不須言仁,敬則仁在其中矣。」方。以下兼論恭敬忠信。
恭主容,敬主事。有事著心做,不易其心而為之,是敬。恭形於外,敬主於中。自誠身而言,則恭較緊;自行事而言,則敬為切。淳。
初學則不如敬之切,成德則不如恭之安,敬是主事。然專言,則又如「修己以敬」,「敬以直內」。只偏言是主事。恭是容貌上說。端蒙。
問:「『恭敬』二字,以謂恭在外,功夫猶淺;敬在內,功夫大段細密。」曰:「二字不可以深淺論。恭敬,猶『忠信』兩字。」文蔚曰:「恭即是敬之發見。」先生默然良久,曰:「本領雖在敬上,若論那大處,恭反大如敬。若不是裡面積盛,無緣發出來做得恭。」文蔚。
吉甫問恭敬。曰:「『恭』字軟,『敬』字硬。」直卿云:「恭似低頭,敬似抬頭。」至。
因言「恭敬」二字如忠信,或云:「敬,主於中者也;恭,發於外者也。」曰:「凡言發於外,比似主於中者較大。蓋必充積盛滿,而後發於外,則發於外者豈不如主於中者!然主於中者卻是本,不可不知。」僩。
忠信者,真實而無虛偽也;無些欠闕,無些間斷,樸實頭做去,無停住也。敬者,收斂而不放縱也。祖道。
忠自裡面發出,信是就事上說。忠,是要儘自家這個心;信,是要儘自家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