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男人的哭喊聲

2024-10-09 09:00:46 作者: (英)威爾斯

  靠近那間屋子後,我發現我的房門是開的,燈光從房裡射了出來。接著,從橘黃色燈光旁邊的黑暗中傳來了蒙哥馬利的聲音,只聽見他在喊「普倫迪克」。我繼續往前跑,不久後,我又聽到了他的呼喊聲,便用虛弱的聲音回應了一聲:「哎!」不一會兒,我便搖搖晃晃地跑到了他面前。

  「你去哪兒了?」說著他伸手撐住我,讓屋裡的光線照在我的臉上,「我倆都忙得不可開交,半個小時前才想起你。」

  他把我領進屋裡,讓我坐在摺疊躺椅上。過了一會兒,我的眼睛才適應屋裡的光線,恢復了視力。

  「沒想到,你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去探索我們的這個小島了。」他說。然後他又說道:「我很擔心!可你……這是怎麼了……餵!」

  我已經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腦袋耷拉在胸口上。我想他在給我喝白蘭地時,肯定獲得了一定的成就感。

  「看在上帝的分上,」我說,「把門鎖上。」

  「你肯定是遇到一些奇怪的東西了吧,呃?」他說。

  

  他鎖上了門,轉身看向我。他沒有再問什麼問題,只是給我倒了更多的白蘭地和水,然後逼我喝下去。我整個人當時處於一種崩潰的狀態。他含糊其辭地表示他忘記提醒我了,然後簡單地問我是什麼時候離開這個房間的,都看到了些什麼。我也簡單地用一些不完整的句子回答了他。

  「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幾近歇斯底里地說。

  「這事也沒那麼可怕,」他說,「不過我想你這一天肯定也受夠了。」那頭美洲獅突然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尖叫聲。蒙哥馬利為此低聲咒罵了一句。「該死的,」他說,「有了那些貓科動物,這地方就跟高爾街一樣糟。」

  「蒙哥馬利,」我說,「跟在我身後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是野獸還是人類?」

  「你今晚要是不睡覺的話,」他說,「明天你可是會精神錯亂的。」

  我起身站在他面前。

  「跟在我身後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問。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的眼睛,然後歪了歪嘴角。他的眼睛在一分鐘前還炯炯有神,現在卻變得黯然無神起來。「根據你的描述,」他說,「我想那應該是個妖怪。」

  我頓時覺得怒火中燒,但瞬間就沒了火氣。我一屁股跌坐到躺椅上,雙手按住額頭。美洲獅又開始嚎叫起來。蒙哥馬利繞到我身後,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聽我說,普倫迪克!」他說,「不是我讓你漂流到這個愚蠢的小島上來的。老兄,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你是神經繃得太緊了。讓我給你來點兒助眠的東西。這個……可以讓你美美地睡上幾個小時。你現在就是需要睡眠,否則出什麼事可別賴我。」

  我沒有答話,俯身用雙手捂住臉。不一會兒,他拿著一個裝著黑色液體的小量杯回來了。他把量杯遞了過來,我順從地喝了下去,然後他扶我躺到吊床上。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我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凝視著上方的屋頂。我發現屋頂的椽子是用船身的木料做成的。接著我轉過頭,只見桌上已經擺好了為我準備的食物。我意識到自己已經餓了,準備從吊床上爬下來,吊床就像是知道我內心的想法一樣翻轉了過來,將我四腳朝天地扔到地板上。

  我站起身子,坐到飯桌前。我覺得腦袋昏沉沉的,一開始只模糊地記得昨夜發生的事情。窗戶上沒裝玻璃,清涼的晨風從窗戶里吹進來。微風和食物給我帶來一種熟悉的舒適感。不一會兒,有人打開了我身後那扇通往圍場庭院的門。我轉身便看見了蒙哥馬利的臉。

  「感覺好點了嗎?」他說,「我都快忙暈了。」接著他關上了那扇門。隨後我發現他忘了把門鎖上。

  這時,我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臉上的表情,隨即昨晚所經歷的那一幕幕全都浮現在我眼前。就在我再次體會到那種恐懼感時,隔壁又傳來了一聲慘叫。不過這次不是美洲獅的聲音。

  我把正在糾結要不要放進嘴裡的那口食物放了下來,然後側耳傾聽。除了徐徐風聲,周圍一片寂靜。我漸漸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繼續吃東西,不過仍在仔細聽周圍的動靜。不一會兒,我聽到了一種微弱、低沉的聲音。我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定定地坐在那裡。雖然這聲音既微弱又低沉,可它比之前從牆那邊傳來的所有令人憎惡的聲音更能打動我。這次我絕對沒有聽錯,這種斷斷續續的模糊聲音就是人的呻吟聲,還不時能聽到痛苦的抽噎聲和喘息聲。這次不是什麼野獸,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遭受折磨!

  意識到這一點後,我站起身子,只用了三步便穿過房間,握住那扇通向庭院的門的把手,然後猛地把門推開了。

  只聽見蒙哥馬利大喊道:「普倫迪克,老兄!快住手!」一頭獵犬受到了驚嚇,開始狂吠起來。我看到了污水槽中有棕色或猩紅色的血跡,同時還聞到了石碳酸特有的味道。遠處還有一扇開著的門,透過昏暗的光線,我發現陰影中有個東西痛苦地被綁在一個架子上,傷痕累累,滿身鮮血,還裹著繃帶。接著一個身影擋在眼前,映入眼帘的是老莫羅那張蒼白、可怕的臉。

  頃刻間,他用那隻沾滿鮮血的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扭倒在地,然後把我頭朝下扔回我的房間裡。他把我提起來的時候就像在提小孩子一樣。我仰面朝天倒在地板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也擋住了他那張怒氣沖沖的臉。接著,我聽到了鑰匙轉動鎖眼的聲音,以及蒙哥馬利的勸說聲。

  「我畢生的心血都毀於一旦了!」我聽見莫羅說。

  「他還沒弄懂。」蒙哥馬利說,他還說了些什麼,但我聽不清楚。

  「我現在可抽不出時間來。」莫羅說。

  剩下的話我沒有聽見。我爬起來,渾身發抖地站在那兒,腦子裡混雜著各種恐怖的猜想。那是在對人進行活體解剖嗎?這個問題像閃電般划過我紛亂的思緒,內心的恐懼頓時轉化成了一個清醒的認識:我正處於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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