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願飛升天外大世界

  任青不清楚，大腦里消失的魂魄到底去向何處，或許他們的意識還困在大腦？

  三人沉默無言，十萬顆大腦擺在他們的面前，從神經活躍度來看，大腦似乎還有思維。

  但魂魄卻已經不見蹤跡，前往似是而非的「天外天」

  桃花源人化作煙塵後消散、四門鎮人血肉沿著脊椎爬升，最終到底消失在何處。

  任青表情凝重，轉頭看向屍鬼問道：「屍鬼，你一路前來應該沒有做出掩飾吧？」

  

  屍鬼臉色難看的點了點頭，也意識到飛升可能有幕後黑手，自己搞不好已經暴露在外。

  「你現在立刻離開，從原路返回地表，一直向南走，我會引導你前去四山鎮的。」

  「好，那我事不宜遲。」

  屍鬼連忙起身，快步沿著通道向外走去。

  任青盯著屍鬼的背影沉默無言，他倒是不擔心後者的安全，畢竟現世不過是個神通投影。

  但飛升牽扯到的事宜，讓任青想起前世一個細思極恐的理論，名為「缸中之腦」。

  所謂缸中之腦，就是將大腦切除後，單獨存放在容器里，神經末梢連接著計算機，讓大腦生出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覺。

  蘊含的問題就是，你如何擔保自己不是缸中之腦？

  任青有著一瞬間的不安，但很快把雜念強行壓下。

  他相信自己真實存在著，絕不可能被困在虛假的幻境，幕後人的舉動是有跡可循的。

  不過那些飛升者就不一定了，即便身魂確實不見蹤跡，但也不代表他們真的到達了上界。

  把活下去的希望，完全放在不可名狀的三道祖身上，任青怎麼想都覺得不靠譜。

  任青按照記憶，將整理出來的屍腦重新放回原地，讓菌魂時刻觀察著屍腦的反應。

  相比一知半解的屍鬼，罐中腦袋隱約猜到任青的顧慮，表情頓時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他猶豫再三，接著開口問道：「難道典籍里記載的天外天真存？可以躲避世間的災禍？」

  道佛兩教其實一直有飛升上界的說法，只是最近的數千年沒有例子發生，自主成仙更是寥寥無幾，所以才會有仙路斷絕的說法。

  罐中腦袋的道心生異，他不過剛達到陽神境圓滿，距離天詭境還得經歷九死一生的關口。

  就算晉升天詭境，想要在胃中世界渡過雷劫，也需要運道與積累，把握連兩成都沒有。

  既然連大道可期的白骨夫人都執迷於飛升，那豈不是說明世間真有天外天？

  「如果這真是捷徑……」

  罐中腦袋的念頭只是剛冒出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仿佛耳邊有個聲音在不斷催促。

  他用餘光盯著琉璃罐里晶瑩剔透的液體，下意識湊近查看，想要搞清楚如何調配。

  任青嘆了口氣，飛升畢竟牽扯到天道。

  罐中腦袋僅僅是初步接觸，都已經魔念叢生，稍有不慎甚至連身魂都會異化失控。

  任青在猜測人腦的用處時，也不免心生波瀾。

  「前輩，你就當事情沒有發生過吧。」

  任青根本不給罐中腦袋反應的時間，趾離術施展開來，後者倒地不起，隨即陷入了沉睡。

  「飛升，哪有這種好事，怕不是成了三道祖的食糧。」

  任青把罐中腦袋扔進胃中世界，同時用趾離術修改記憶，關於屍腦的信息全部清除了。

  他來到白骨夫人的溶洞內，對其大腦幹預起來。

  白骨夫人的記憶映入眼帘。

  任青有天魔劫在，一舉一動都隱藏頗深，白骨夫人剛現身外界後，恐怕就已經被察覺。

  要是白骨夫人靈智正常還好說，但因為她的心性較為偏激，天道化更是有三成以上。

  如果她待在仙位禁區里，在靈山佛氣鎮壓下，天道化才不會繼續加重。

  結果白骨夫人主動離開仙位禁區，靈智自然被天道化影響。

  任青無法從白骨夫人的記憶里發現有用的線索，關於飛升的辦法完全是憑空出現在腦花里。

  應該是幕後人藉助白骨夫人吸收陰氣，悄無聲息灌輸的。

  白骨夫人在察覺地洞後，裡面就存在著大量異化嚴重的桃花源人，明顯是刻意留給她飛升的。

  最終白骨夫人就成了一團油脂的混合物。

  任青不打算去阻止白骨夫人的飛升，因為搞不好會暴露自身存在，便耐心待在地洞裡。

  他揮手間放出無數菌人，遍布溶洞的每個角落。

  菌人仔細的清掃著地底溶洞，把任青等人的痕跡徹底抹除，營造出唯獨屍鬼前來到假象，骨牆也重新修補完畢。

  白骨夫人的飛升，肯定會引來幕後人的關注。

  任青準備趁機看看，幕後人到底有怎樣的目的，飛升的上界是否真實存在著。

  同時，他放出的菌魂已經臨近此方世界各處的聚集地。

  關於聚集地的各類信息，逐漸匯總到任青這裡，城鎮裡的凡人果然已經出現嚴重的異化。

  聚集地被法陣籠罩，除去桃花源上空有萬物之母的頭顱，其餘城鎮皆是通過溝通天道，讓凡人生出異化，陸續飛升上界。

  有個叫「蛇口縣」的地方，凡人的異化呈現黑影狀。

  他們從血肉軀體轉變成平面的陰影，最終徹底消失，留下的大腦則印刻在牆面上，形成個仿佛由鮮血畫成的圖案。

  雨水一衝刷，大腦圖案就會逐漸淡去。

  四山鎮凡人飛升遺留的大腦，被堆放在亂葬崗、墓園，灰燼中有著大腦組織的殘骸。

  凡人哪有不死者那般留退路的意思，所以能找到的完整人腦不多，基本都毫無保留。

  任青覺得幕後人之所以引導眾生「飛升」，要麼是有利可圖，要麼是想要躲避災禍。

  他更傾向於有利可圖。

  任青沒有選擇去硬剛，而是在暗地裡推演飛升法陣，試圖找到破解法陣的方式。

  他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幕後人沒有發現自己。

  任青就算要破壞法陣，也得有充足把握，最好能逼迫幕後人現身，然後一擊必殺。

  他閉眼思索其中的取捨。

  在此期間，仙位禁區內的修士陸續達到生萬物，距離成仙恐怕不遠。

  十二位詭仙的誕生，代表著此方世界混亂的序幕。

  也不對……

  任青瞥了眼白骨夫人，後者把桃花源人吞食殆盡後，異化已經達到身魂承受的極致。

  應該用不了多久，白骨夫人就會步入飛升的後塵。

  任青盤腿坐在不遠處，抽離掉白骨夫人的天仙職，使得天道化加劇的速度猛然間加快。

  白骨夫人伸出雙臂，抓起所剩不多的肉團塞進嘴裡。

  「我要成仙，我要成仙！」

  「元始天尊啊，我願永生永世供奉於你！！」

  白骨夫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毛孔中汽化的血肉骨骼籠罩溶洞，連陰氣都被驅散開來。

  任青強忍著逃遁的念頭，注視著煙霧不放。

  他仿佛在經歷登仙梯般，身體不受控的冒出冷汗，煙霧中有一道道光芒在緩緩匯聚。

  啪啪啪……

  氣泡破裂的聲音響起，煙塵猛的朝中央涌去。

  任青猛然間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藍星就在煙塵里，前世的親朋好友端坐在他的墳前。

  白骨夫人打斷任青眼中的迷茫：「我看到了天外大世界！！」

  她發出不可思議的呢喃，隨即眼中流露出憐憫，仿佛對困在此方世界的生靈感到悲哀。

  任青卻因此醒悟，煙塵里終究不過是虛假的幻象。

  他不過沉迷幾息的幻象，天道裂縫竟然增加一大段，換算成壽元消耗，至少得五千年。

  白骨夫人的人腦掉落，其身魂不見蹤跡。

  巨力鬼王的仙位化作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仙位的天道化已有十成，說明白骨夫人在飛升前，徹底淪為了濁仙。

  任青皺著眉頭，凝視著白骨夫人的大腦，神經活躍度明顯在增加，他勉強看出些端倪。

  怎麼說呢，給他一種，非常愉悅的感覺。

  白骨夫人生前有天詭境，屍腦哪怕不浸泡在液體裡，短時間內也不會出現萎縮。

  任青沒準備繼續留在南北交界，他環顧四周，確定菌人把溶洞內外都徹底清理乾淨。

  他接著施展天魔奪舍，回到了四山鎮的賭場。

  屍鬼代替周作三的位置，老老實實做起帳房的活計，殭屍店小二也都是由他管理。

  任青再次化身賭場角落裡可有可無的看客，在推演法陣的同時，等待白骨夫人的後續發酵。

  賭場裡人來人往，異化嚴重的賭客比比皆是。

  有人外露的脊椎正朝十米生長，說明用不了多久就會飛升，成為不知生死的幸運兒。

  六處法陣有著異曲同工的特點。

  任青發現利用菌魂同時推演所有法陣，速度反而要更快，有很多關鍵點，舉一反三就能貫通。

  半年後，任青所在的賭坊變得愈發難以察覺。

  而他終於等到幕後人處理白骨夫人的大腦，地洞裡有道身影緩步走向白骨牆壁。

  任青眯起眼睛，身影壓根不是修士。

  來者上半身宛如佛像，下半身則是直立行走的黑山羊，散發著玄之又玄的古怪氣息。

  在當初的難民嘴裡，被稱之為「佛」。

  佛在骨牆的表面挖出個半米的洞口，隨即鑽進溶洞內，似乎在找尋著什麼，最終才來到白骨夫人的屍腦旁。

  任青本以為佛會吃掉白骨夫人的屍腦，或用別的方式獲取記憶。

  但沒想到的是，佛竟然捧著屍腦，來到存放琉璃罐的溶洞，將石腦裝進閒置的容器里。

  佛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傷及屍腦。

  隨即它張開嘴巴，從腹中吐出維持屍腦生機的液體，最後將琉璃罐徹底封死。

  完成這一切，佛劇烈顫抖起來。

  片刻後，它上半身與下半身突然分離，兩段血肉同時瘋狂的掙扎，直至灰飛煙滅。

  任青注視全過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很顯然，幕後人覺得生靈飛升後依舊存在著，這點與任青的認知相反。

  任青冷靜的沉思良久，隨即繼續反推法陣。

  飛升法陣的繁瑣程度難以言喻，畢竟其中牽扯到天道，就算是周作三都一知半解。

  任青特地抽調大量修士用在復刻法陣上面。

  他只要多出一點發現，周作三便在胃中世界布陣，通過不斷的試錯，找尋法陣里的規律。

  哪怕如此，任青掌握飛升法陣的皮毛時，已經過去五十年，期間有數百凡人飛升上界。

  任青無論用什麼方式，在凡人身魂布置暗手，都無法感應到上界的虛實。

  最讓他詫異的是，此方世界仿佛陷入末法時代。

  所有修士都已經飛升，詭濁兩仙更是不知蹤跡，反倒讓任青發現三個無主的仙位。

  仙位孕育出的天仙職，對胃中世界的影響悄無聲息。

  任青能感覺到，胃中世界的天道規則正逐漸完善，特別是魂魄的輪迴轉世，已經初見雛形。

  胃中世界的凡人身死後，魂魄變會落在黃泉里。

  在黃泉水的滋養下，有較小的概率孕育出生機，再通過水流沖往人間，隨即轉世成生靈。

  任青估計等香火仙陸續繼承神道法印，才能更細緻的處理魂魄轉世的問題。

  他不知不覺已經離開仙位禁區百年。

  外界的百年等同於仙位禁區的五百年，有仙位的加持，修士晉升術法只會一日千里。

  首位成仙的是大夢真人，但率先脫離禁區的卻並非他。

  大夢真人要坐鎮仙位禁區，保證其餘修士不會內鬥，所以是繼承井海水神的「多重道人」，第一個迫不及待的前往外界。

  多重道人藉助中轉站鏡中世界，瞬間出現在海域的邊緣。

  任青沒有提前告知多重道人外界的情況，不過後者還是做出一定的隱蔽，氣息並不明顯。

  他剛想聯繫多重道人，突然通過天地生，感受到對方變得異常恐懼，似乎遭遇到了什麼。

  任青意識降臨多重道人的身上。

  卻見到多重道人呆呆的站在沙灘上，面前是道數千米的滔天巨浪，人臉在表面若隱若現。

  水流分開，一尊樣貌詭異的佛陀從中顯露，頭頂羊角，到處都有黑山羊的痕跡，

  任青沒有看錯的話，正是當初參與圍攻無上天魔的……

  文殊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