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籌備
2024-10-09 04:57:36
作者: 楊京秋
當三色進入實驗室的時候,裡面的幾名忙碌著的白大褂並未察覺到。這其中有一名白大褂正在用手術鉗夾畫蝶的手指。
「你在幹什麼?」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白大褂轉過身,看到了不遠處站著一名戴著三色皮影面具的女人。
「是這樣的……」白大褂急忙低頭道,「她的右手緊緊握成拳頭,看起來有些反常,我試著掰了幾下沒有掰開,就想用鉗子撬一下試試……」
「還有呢?」三色冷冷地問。
「沒了……我剛才正在檢查她的體徵數據,準備將她推進冷凍實驗艙內做最後的檢測……」
這時,兩名白大褂從外面走了進來,其中一名白大褂的肩膀上有著四道紅槓,而且褂子的長度明顯要長得多。這名白大褂正是這裡的負責人,他走過來之後,簡單了解了一下情況,然後走到實驗台前,觀察起畫蝶的右手。畫蝶的右手緊握成拳頭,他用力掰了一下,並未掰開。他對三色道:「情況確實如此,不信你自己過來看。」
三色走過去,親自查看了一番,發現畫蝶的右手緊緊握成拳狀,無論如何掰扯就是不鬆開。三色隱約記起,畫蝶自從醫院離開後,右手似乎就一直保持這樣的一個握成拳頭的狀態。
三色不由有些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白大褂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身體受寒,神經收縮導致的肌肉僵直吧。小問題,不會影響我們的檢測。」
三色點了點頭,覺得白大褂說的有道理。開始的時候,畫蝶的手可能只是輕微地握成拳狀,後來身體受寒,才緊緊握成拳頭。
三色輕吸一口氣,聲音依舊冰冷地道:「總之,不要隨便亂動畫蝶的身體,明白嗎?」
白大褂微微低頭道:「明白的。」
沉默片刻後,三色問:「現在情況如何了?」
白大褂道:「畫蝶的血液樣本檢測和腦電波檢測結果都已經出來了,血液檢測一切正常。但腦電波檢測卻顯示她的腦電波正處於一種非常奇怪的形態,有時平穩緩慢好像停止了一樣,有時又忽高忽低,波動巨大。我猜測,她的昏迷狀態,應該和腦電波的異常也有關係。」
「那她腦電波異常對我們提取藍斑分泌物有沒有影響?」
「沒有,這是兩種不同的生理反應。她的腦電波異常不僅不會影響藍斑的分泌,反而還會增強,因為她會一直處於『非清醒』狀態,有利於藍斑的再生和恢復。」
「那就好。別的呢?」
「然後,便是冷凍檢測。從目前來看,她的身體適應性相當強,甚至比一般的成年男性都要強,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她的昏迷狀態有關。」
「我就說吧,她很特別。」
「確實非常特別,但她最特別的還是體內藍斑的分泌速度和份量。從今早開始,我們就對她進行了藍斑分泌測試,以十小時為一個周期,現在已經過去了第一個周期。在這第一個周期里,我們採集到的藍斑分泌物達到了12微克,是普通人的三十倍左右。而且,別人每次分泌完後,都有將近十個小時左右的『休息』期。但這個女孩的『休息』期卻非常短,只過了兩個小時,她的體徵數據便顯示,她又處於可分泌狀態了。」
三色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掩飾不住的笑意:「很好。」
白大褂繼續道:「鑑於她的特殊體質,我們準備將第二周期的採集時間壓縮到6個小時之內,也就是說,最晚到今天凌晨十二點,我們就可以將她的所有檢測報告交給你,然後迅速將那女孩投入實驗中。」
三色輕拍白大褂的肩膀,語音帶笑地道:「非常好。這件事如果成功了,你功不可沒,我會在墮天使面前幫你說好話的。」
白大褂微微低頭:「那就太感謝你了。」
三色並未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實驗室。
白大褂一直目送著三色離開,白色面具後的雙眼,一眨也不眨。
* * *
走出冷庫後,三色的心情放鬆了許多,藍斑分泌物的事情終於得到了徹底的解決,讓她感到十分開心。
深淵大計一旦啟動,那麼,我的那件事,便也能實現了吧……
三色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笑容在面具後面,無聲無息。
三色一邊憧憬著未來,一邊朝前走去。
實驗基地里的人並不多,大部分的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忙碌著,無暇旁顧。三色一路走來,也並未碰到什麼人。空曠的基地和沉悶的空氣,讓三色產生了一種壓抑的感覺。
又想抽菸了。三色環顧四周,知道這裡不能抽菸。去觀天室吧,她心想,那裡既可以隨便抽菸,又可以看看夜空,一舉兩得。
推開觀天室的門,三色看到有個黑衣人正坐在第一排最邊上的位置上。
觀天室內,寂靜異常,輕微的腳步聲便足以吸引注意力。當三色緩步走入的時候,那名黑衣人扭過了頭來。三色望向那名黑衣人。四目相對,雖然兩人全都戴著面具,且相隔比較遠,但三色還是從黑衣人的眼睛看出來,這個人應該正是009。
黑衣人朝著三色微微點頭,並未說話,然後轉過頭去,繼續觀看屏幕。
三色徑直走到了第一排,坐在了她昨晚坐的那個位置上。在路過黑衣人的時候,她看到了黑衣人的腰牌,三個醒目的數字:009。
三色坐下後,掏出煙,點燃,用力吸了一口。
屏幕中,一片黑沉,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黑沉的天空中什麼都看不見,連天空本身也看不見了。
「屏幕壞了?」三色自言自語般地道。
「最開始我也這麼覺得。」009說,「可你看屏幕的右上角,那裡有一塊雲,雲的顏色並沒有那麼黑,可以看見它正在緩緩移動。」
三色望向屏幕右上角,果然看到了一塊陰雲,正在緩慢地移動著。
「黑暗不能單獨存在。」三色有感而發,「如果只有黑暗的話,那麼連黑暗本身也看不見了。」
009並未說話。兩人默默地抽菸,默默地看著屏幕右上角的那塊陰雲。
當那塊陰雲即將消失在邊際的時候,009忽然說:「我今晚就要走了。」
「回總部?」
「不。去執行下一個任務。取回一件原本就屬於我們的東西。」
「幾點走?」
「凌晨三點左右。
「預祝一切順利。」
「你會來送行嗎?」
「不會。」
「好的。」
兩人繼續默默抽菸。
一支煙抽菸,三色又點燃了一支,同時遞給009一支。
寂靜的觀天室內,只有菸絲灼燒的滋滋聲斷斷續續地響起。
觀天屏幕上,一片漆黑,連那塊陰雲都不見了。
黑暗,吞噬了一切,包括黑暗本身。
* * *
晚上八點半,童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最終,他坐直身子,拋起了硬幣來。硬幣忽上忽下,敲擊在掌心中,有一種極為舒服的輕微打擊感。這樣的感覺,讓童同焦躁的心理也舒緩了下來。
最開始,他只是在用一隻手拋一枚硬幣,然後,他開始用兩隻手一起拋硬幣,並逐漸增加了硬幣的數量,從兩枚,到三枚,再到六枚……
當六枚硬幣在空中上下翻飛的時候,童同的所有注意力都被硬幣給吸引了,他的額頭逐漸浸出了汗珠,他的眼球跟著硬幣上上下下,在這個過程中,他有了徹底的沉浸感,沉浸感所帶來的,是平靜滿足般的快樂。而這,正是童同之所以如此喜歡拋硬幣的最重要原因。
兩隻手,六枚硬幣,在空中翻飛,讓他眼花繚亂。
「當!」地一聲響,其中一枚硬幣掉在了地上。童同並未理會,甚至連看都沒來得及看,畢竟,五枚硬幣也夠他忙活的了。
那枚掉落在地的硬幣,滾進了床底,了無聲息。
* * *
伴隨著「當」地一聲脆響,畫蝶睜開了雙眼。頭頂上空,是無止無盡的旋轉樓梯。然而,再次回到這裡的畫蝶卻並未像往常那樣平靜安然,這一次,她的心底油然而生出了一股悲傷的情緒。
上一次推門而出後,她看到了一個女孩,一個哭泣中的女孩。
畫蝶問那個女孩:「你為何哭泣?」
女孩抽泣著說:「他們說我爺爺和父親都是怪物,那我便也是怪物。」
說完後,小女孩的周圍出現了很多黑影,那些黑影對著嬌弱的小女孩指指點點,其中包含著嘲笑和辱罵的聲音。畫蝶看見小女孩在人群中無助地哭泣。然後,小女孩鑽出人群,躲藏進了陰暗的角落中。
畫蝶慢慢走近。小女孩抬起頭,黑白分明的雙眼盯著畫蝶,在黑暗中,只有她的眼睛是明亮的。畫蝶走到了陰暗的角落,將手伸進了黑暗中。
畫蝶說:「除了你自己,沒人能否定你。」小女孩無動於衷。
畫蝶又問:「你認為你自己是怪物嗎?」小女孩搖了搖頭。
畫蝶接著說:「雖然別人的否定沒有意義,但你應該證明給他們看,也應該證明給你自己看。」
小女孩問:「可……該怎麼證明?」
畫蝶的手依舊伸在黑暗中,她微笑著道:「來,我幫你。」
小女孩猶猶豫豫地握住了畫蝶的手。
畫蝶將小女孩從陰暗的角落中拉了出來,拉入了她的懷抱中。
天地在倒轉,風雲在變換。
閉上眼,四周的景物開始灰飛煙滅。
……
幻境中的回憶在這時中斷,處於旋轉樓梯上畫蝶睜開了雙眼,兩行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畫蝶長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淚水開始往下滑落,滑過臉頰,落至脖頸。她沒有去擦,任由淚水肆意流淌。
幻境中的那個小女孩,正是十年前的畫蝶。
幻境中那些對著小女孩指指點點的黑影,正是村中的村民,以及小女孩的小學和初中同學。
小時候,畫蝶背負著的最大壓力,便來自於她父親和爺爺的古怪病症所帶來的人們對她的惡言惡語。人們一致覺得,既然畫蝶的爺爺和父親是「怪物」,那麼畫蝶也理所當然的是「怪胎」。
作為「怪胎」的畫蝶,從童年開始,直至高中,徹底離開他們鎮上之前,都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真心交談的朋友。在外人難以想像的孤獨和寂寞中,畫蝶度過了她的童年和少年時代。那原本應該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卻成了她內心深處最大的心理陰影,也成了她迄今為止無法邁過的心坎。
「來,我幫你。」
幻境中,畫蝶對十年前的自己這麼說。
可回到了旋轉樓梯後,卻沒有另外一個人對如今的畫蝶這麼說。
她只能靠自己。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亦或未來。
「我會證明給他們看,我不是怪胎。」畫蝶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自語道,「也會證明給他們,我的父親和爺爺,不是怪物。」
可是,該如何證明?
問題只有一個。行動也只有一個,那就是——走下去。
畫蝶抬起頭,望向頭頂上空無止無盡的旋轉樓梯。
在這一刻,她忽然明白,樓梯,其實並不是沒有盡頭的,只不過,是她的眼睛看不見盡頭而已。
畫蝶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條,蒙住雙眼,然後開始拉著樓梯扶手往上走。她不停地走,一刻不停。在走動的過程中,屏息凝神傾聽著四周的動靜。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畫蝶終於停了下來。為什麼會在這裡停?她不知道具體的原因,她只是有種強烈的感覺,覺得應該在這裡停了,於是便停下。
她貼近牆壁,傾聽著來自牆壁後面的聲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牆壁後面終於出現了聲音,聲音緩慢低沉,仿似低沉呼嘯的風聲。
這是她希望聽到的聲音。
她知道,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這裡的樓梯不僅有盡頭,牆壁後面的聲音也是有跡可循的。
規律,隱藏在表象後面。表象,是眼睛的障眼法。
畫蝶雙手按在牆壁上,用力往外一推。
一陣風迎面吹來,吹亂了她的頭髮,吹掉了蒙眼的布條。
風吹過後,一片寧靜。睜開雙眼,無限黑暗。
她的身體開始下沉,意識開始暈眩。粘稠的液體出現在周圍,慢慢禁錮她的軀體。她仿似一隻蠶,被動地作繭自縛,一圈又一圈。
她在黑暗中尋找著「那束光」,可「那束光」並沒有找到。黑暗和粘稠結合在一起,讓人窒息。她不知道自己能夠堅持多久。她只知道,這一次,比之前兩次都更艱難。
但,無論多難,她都不會輕易放棄。
* * *
晚上十點半,童同已經斷斷續續地拋了一個多小時硬幣了。他掌心的位置都被硬幣敲擊得發紅了起來,而且,如此高度注意力集中,讓他的能量消耗得也非常快。
這下,他是真的累了。
躺在床上後,童同從床頭櫃中抽出一本書,開始翻看起來。
窗戶開著,一陣風從外面吹進來,吹動著窗簾嘩啦啦響動。
逐漸地,童同閉上了雙眼,書本從他的手中滑落,腦袋開始朝著旁邊歪斜。
不久之後,輕微的鼾聲便在房間內響起。
童同睡著了。
此時,晚上十一點十一分。
* * *
「全都準備好了。」聞百見坐在沙發上,望著面前擺放著的幾樣道具,它們分別是一個自製的鐘擺、一面沒有鏡框的鏡子、一條細長紅繩、三束黃香、兩根紅蠟燭、一碟香薰。「都找到了?」坐在書桌前的周漁扭過頭來,望向聞百見。「有些東西沒找到,只能用其他的代替了。」聞百見道,「不過並不影響大局。」
「那就好。」周漁環顧四周,發現屋子內的有些雜亂,好幾個抽屜都打開著,地板上還擺著好幾個木箱子,裡面的東西全都散落在地。看來,為了找到那些道具,聞百見也是翻箱倒櫃,頗費了一番工夫。
此時的聞百見已經躺在沙發上,抽起煙來。周漁並未打擾他,而是主動起身,走到客廳中央,將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東西全部撿起,讓它們物歸原位。
聞百見躺在沙發上,眯起眼睛看著在房間內忙碌著的周漁,臉上不由露出一抹笑容,可他並未多說什麼,甚至連調侃的話都沒說,他依舊不停地抽菸,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絲暖意。
收拾完後,周漁坐在了茶几前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涼茶,然後他看著桌面上的幾樣道具,說道:「這些東西就夠了?」
聞百見雙眼眯著,似笑非笑地道:「按理說是不夠,如果能讓我回一趟家,肯定能找到更多有用的東西。但是呢,催眠最重要的是催眠師本身,越是高等級的催眠越是如此,所以說,今天晚上,有我就足夠了——」
這一次,面對聞百見的自戀言語,周漁竟然感到了一絲欣慰,在這樣的時刻,他的合作搭檔能夠說出這種話來,何嘗不是一種自信的體現。
做任何事情,自信都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那種成功概率較低的事情,自信的重要性甚至和能力本身不相上下。
周漁低頭喝茶,不知為何,在這一刻,他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大學時代,回到了那段無憂無慮的青春時光,而坐在面前的聞百見還是那個留著長頭髮,天天都要站在宿舍陽台上對著女生宿舍唱情歌的自戀小王子……
哎,怎麼忽然想起這些來了,還是先想正事吧。周漁用力晃動了兩下腦袋,端起茶杯,將茶水一飲而盡。理智重新占領大腦的至高地,他略微抬頭,望向右側牆壁上的掛鍾,時間顯示:晚上十一點半。
還有最後的六個半小時。
周漁咽了一口唾沫,不由有些緊張了起來。
* * *
指揮室內,鍾墨正在思索著最新獲得的兩條消息。
第一條,那條已經被毀掉的地下通道,並未授權任何建工許可,那塊地皮是公家的,並未拍賣給任何公司或個人,也就是說,有人在那裡偷偷建立了一條地下通道,沒有讓任何相關部門知道。
第二條,東郊區,鍾墨圈定的那個區域內,發現了十五個在國土局備案的大型工廠,七棟聯排別墅,以及六棟商用辦公樓,還有二十二處安置小區。除此之外,這個區域內,尚有四分之三的土地是農作物,丘陵地,沼澤地,荒原地和山坡這些地方,全都沒有被開發。截止到目前,警方尚未從相關部門獲取到地下工廠或地下建築物的線索。
果然沒有……能做的,深淵組織全都做到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其實,鍾墨本就沒有寄太多希望於這上面,他只想試一試,順便尋找下別的的突破口。
「先查查那十幾個工廠。」鍾墨下達了關於這條線索的後續指令。鍾墨本想派人去那四分之三未開發區域搜查一下的,但想想還是作罷,雖然他知道那裡肯定有不小的嫌疑,但想要憑藉肉眼搜尋十幾公里的地方,還是很有難度的。
指揮室內的人已經沒有很多了,大家也並未像昨晚那樣緊張地忙碌著,有幾個警察甚至湊在一起低聲聊天了起來。鍾墨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聊什麼,可從他們的神情能看出來,他們聊的內容應該和抓捕三色無關。當然了,這也不能全怪他們,在經過了如此高強度的搜捕和連續的熬夜之後,卻依舊沒有品嘗到勝利的果實,哪怕只是一小口都沒有,這種挫敗感必然會讓他們在心理上多多少少有些倦怠和鬆懈。
鍾墨走出指揮室,想要去外面抽支煙。來到窗前,剛剛點燃香菸,一陣腳步聲忽然響起,鍾墨扭頭,看到范德重正朝他走來。
「情況如何了?」范德重聲音低沉,透出一股凝重感。
「還在查,線索是有的,只不過需要點時間……」鍾墨苦笑一聲道,「當然我也知道,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沒事,盡力而為。」范德重拍了一下鍾墨的肩膀。
「這件事對我們局應該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吧……」鍾墨雖然並不是很關心那些官職相關的東西,可他還是能感覺到最近這兩天范德重和姜局長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從他們每次來指揮室查看工作時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有肯定是有。」范德重的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鍾墨知道有些事情並不適合擺到明面上說,尤其是還不確定的事情。他並未多問,望向窗外,繼續抽菸。
片刻的沉默後,范德重忽然問:「聽說,昨天晚上,那個曾經試圖救助畫蝶的醫院護工來局裡了?」
鍾墨點頭道:「是的。」
范德重看似不經意地問:「他來幹嗎?」
鍾墨望著窗外,靜默了幾秒鐘:「之前有點事沒說清楚。」
范德重低聲問:「有用嗎?」
鍾墨聳了聳肩:「目前來看,沒什麼用。但後面有沒有用,就不知道了。」
范德重正欲再問,這時,一聲喊叫忽然傳來:「范局!」
鍾墨循聲望去,看見了站在右側走廊盡頭處的吳左,正朝著范德重招手。
「我去處理點別的事情。」范德重說,然後給了鍾墨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好。」鍾墨並未多說什麼。
幾秒鐘後,鍾墨悄然望向右側的走廊,此時,范德重已經和吳左站在了一起,兩人低聲交談幾句後,便朝著樓梯口快步走去。
這個吳左,好像有段時間沒見了。鍾墨心想,似乎自從上次捕夢後,就消失了一樣……一個公安局外聘的精神鑑定專家,管他幹嗎?我還是多想想眼前的事吧。
鍾墨兀自搖頭,望向窗外,用力抽了一口煙。
一支煙尚未抽完,指揮室內急匆匆走出一名警察,朝著鍾墨所在的方向喊道:「鍾隊!有你的電話。」
鍾墨將菸頭掐滅,邊往指揮室內走,邊問:「誰?」
「前台接待員打來的,說是有人找你……我也不知道是誰。」
鍾墨眉頭一皺,立馬意識到了某種可能性,他原本已經走入指揮室了,這時忽然轉身,大步朝外面走去。身旁的警察不明所以,疑聲問「:鍾隊,怎麼了?」
鍾墨頭也沒回地道:「告訴他,我下樓了!」
鍾墨一路小跑著下樓,來到大廳,環顧四周,最後,他的目光聚焦到了右側窗戶,還是昨晚那個位置,站著一名短髮男子,男子穿著一身白色睡衣,面向窗戶,臉頰幾乎就要貼到窗玻璃上了。
鍾墨感覺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動,他朝著窗前跑去,跑到近處時,他穩住呼吸,輕喊了一聲:「畫蝶,是你嗎?」
穿著一身睡衣的男子緩緩轉過身來,臉上面無表情,雙眼半睜半閉,腦袋歪斜著,用力點了點頭,喉間發出一陣低沉的悶哼聲。
鍾墨輕咬牙關,努力壓制住心底的激動,他拉起「童同」的手,快步朝著公安局外走去。在走出大門的時候,鍾墨機警地回頭,環顧了一眼身後。沒有人注意到他。鍾墨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當鍾墨走出公安局大門,接線員的腦袋從前台緩緩抬起,雙眼緊盯著鍾墨離去的背影,一眨也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