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同胞

2024-10-09 04:48:14 作者: (美)皮爾斯·布朗

  我在馬爾斯城堡點起了第一堆火。我假裝火柴是從一個密涅瓦學生那裡弄到的。我們把瓊從簡易牢房裡帶出來,很快她就用羊肉和我手下采來的藥草做出一頓豐盛的大餐。我的團隊裝作這是幾周以來他們吃的第一餐。飢餓讓分院裡的其他人相信了這個謊言。這時,密涅瓦的人早已動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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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怎麼辦?」其他人在廣場上吃飯的時候,我問洛克。主樓里依然骯髒,火堆的光照亮了污穢。卡西烏斯去看奎茵了,我身邊只有洛克一個人。

  提圖斯的團伙安靜地聚在一起。女孩們不肯跟男孩說話,因為她們親眼看到了他們中的幾個做的壞事。吃東西的時候,他們都垂著頭。他們很羞愧。安東尼婭的人和我的人坐在一起,瞪著提圖斯的手下,眼神里滿是厭惡和不信任,儘管他們的肚子填飽了。從口角演變成拳腳鬥毆的衝突已經發生了好幾次。我以為勝利會讓他們團結起來,結果並非如此。分歧比任何時候都更嚴重,只是現在我無法定義它。我認為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

  洛克沒能給我我期待的答案。

  「學監沒有干涉,因為他們想看我們能不能、會不會做出審判,戴羅。這是一場對更深層次品質的考驗。我們該怎樣制定法律?」

  「精彩。」我說,「但那又怎麼樣?我們該把提圖斯抽一頓,還是殺了他?這就是法律。」

  「是嗎?難道不是報復?」

  「你是詩人,你自己想吧。」我把一塊石頭從城牆上踢了下去。

  「我們不能一直把他捆在地下室里。你清楚這一點。他在那裡一天,我們就一天不能從目前的呆滯狀態中恢復,繼續前進。而該怎麼處置他,必須由你來決定。」

  「不是卡西烏斯嗎?」我問,「我想他有權說出他的想法。不管怎麼樣,他要求過處置權。」我不想與卡西烏斯分享領導權,但也不希望他毫無建樹、前途黯淡地離開學院。這是我欠他的。

  「處置權?」洛克咳嗽起來,「你知道這句話聽起來有多野蠻嗎?」

  「也就是說卡西烏斯必須靠邊站?」

  「我像愛兄弟一樣愛著他,但他不行。」洛克窄窄的臉繃緊了,他把一隻手放在我胳膊上,「卡西烏斯領導不了這個學院,在發生過那樣的事之後。跟過提圖斯的男孩和女孩們也許會服從他,但不會尊敬他。他們不會認為他比自己強大,就算這是事實。戴羅,他們朝他身上撒過尿。我們是黃金子民,我們從不遺忘。」

  他是對的。

  我懊喪地撕扯頭髮,瞪著洛克,好像他對我太苛刻了。

  「你不明白這對卡西烏斯的意義。朱利安死後……他必須取勝。那件事之後,他不能一直是他們記憶中的樣子。不能。」

  為什麼我會如此關心?

  「這對他來說連個屁都不是。」洛克微笑著附和著我說過的話。他把麥稈一樣纖細的手指放在我的上臂上,「他們永遠不會怕他。」

  在這個地方,畏懼是必不可少的。卡西烏斯明白這一點。在通往成功的路上他還缺少什麼呢?安東尼婭沒有走遠。打開了大門的波拉克斯也沒有。他們在幾米外的地方徘徊不去,等著加入我的勢力。塞弗羅和薊草盯著他們,狡猾地咧嘴笑著。

  「你也是為了這個才待在這兒的嗎,詭計多端的鼬鼠?」我問洛克,「來分享榮耀?」

  他聳聳肩,使勁咬著莉婭帶給他的羊腿。

  「去你的。我是來吃東西的。」

  我在地下室找到了提圖斯。見到高塔里的奴隸女孩之後,密涅瓦的人把他捆起來,揍得他渾身是血。這是他們的正義。我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他微笑起來。

  「你在突襲里殺了幾個刻瑞斯的人?」我問。

  「舔我的蛋吧。」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我躲開了。

  我儘量忍住不去踢他。今天一個帕克斯已經夠了。提圖斯膽子很大,居然問我發生什麼事。

  「馬爾斯分院現在我說了算。」

  「怎麼,拉密涅瓦分院的人來替你干髒活?不想面對我?標準的金種懦夫。」

  我害怕他,卻不知道原因。我單膝跪地,直視他的眼睛。

  「你是個該死的蠢貨,提圖斯。你一點都沒有進化,始終沒有通過第一場測試。你以為暴力和殺戮就是遊戲的全部。白痴。這是文明,不是戰爭。你得先有文明,才能擁有軍隊——而你一頭扎進了暴力里,好像他們要的就是這個。你覺得他們為什麼不給馬爾斯任何東西,卻給其他分院這麼多物資?因為我們應該瘋狂地戰鬥,但不是像你一樣,毫無意義地自我毀滅。我看穿了這個測試。現在我成了英雄,不是篡權者。而你只是一隻關在地牢里的食人魔。」

  「哦,精彩,太精彩了!」他試圖用綁著的手鼓掌,「我才不在意呢。」

  「你殺了幾個人?」我問。

  「不夠多。」他巨大的腦袋歪向一邊。他的頭髮油乎乎的,被泥土染得發黑,仿佛他刻意要把金色蓋住。他好像很喜歡泥土,指甲縫裡面、閃光的皮膚上都是。「我儘量砸爛他們的腦袋,趕在醫療機器人來之前把他們弄死。但它們的動作總是很快。」

  「你為什麼想殺他們?我不明白這裡面的意義。他們是你的同胞。」

  他對我的話嗤之以鼻。

  「你也許改變了局勢,雜種。」他大大的眼睛比我印象中平靜許多,滿含悲傷。我意識到他不喜歡自己。他身上藏著某種異常悲愴的東西,被我當成傲慢的東西並不是傲慢,只是蔑視。「你說我殘酷,但你有火柴和碘酒。別以為我聞你之前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快餓死了,而你靠著你找到的東西當上了首領。所以別跟我說什麼道德了,你只是個背後捅刀的雜種。」

  「那你為什麼沒有採取措施?」

  「波拉克斯和維克瑟斯怕你,其他人也是。他們覺得矮子精會在他們睡覺的時候殺了他們。唯一不怕你的是我,我又該採取什麼措施?」

  「你為什麼不怕我?」

  他大笑起來:「你不過是個背著甩刀的小雜種。一開始我覺得你很硬氣,以為我們對事情的看法相似。」他舔了舔流血的嘴唇,「你和我很像,但你眼神里的寒意讓你比別人更壞。但你並不冷酷。你關心那群廢物。」

  我的眉毛扭在了一起:「這怎麼講?」

  「很簡單。你交朋友。洛克,卡西烏斯,莉婭,奎茵。」

  「你也一樣啊。波拉克斯,卡珊德拉,維克瑟斯。」

  提圖斯厭惡地扭歪了臉:「朋友?」他啐了一口,「和他們交朋友?那群黃金種?他們是怪物,沒有靈魂的雜種。一群食人族,所有人都是。他們做過的事和我做的沒有兩樣,但是……呸!」

  「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那樣對待奴隸,」我說,「強姦,提圖斯,你強姦了她們。」

  他的神情平靜而殘酷:「是他們先乾的。」

  「誰?」

  但他沒有聽見。他突然對我說起他們怎樣帶走了「她」,當著他的面強姦了「她」。之後,隔了一個星期,那群渣滓又來了,想再干一次。於是他殺了他們,砸扁了他們的腦袋。「我殺了那些他媽的狗雜種。現在他媽的我讓他們的女兒們也嘗到了這種滋味。」

  我好像迎面被打了一拳。

  哦。該死。

  一陣寒意傳遍我全身。

  他媽的。

  我步履不穩地後退了。

  「你他媽的怎麼了?」提圖斯問。如果我是黃金種,我也許不會注意到,或者會因為他奇怪的措辭而迷惑不解。但我不是黃金種人。「戴羅?」

  我匆匆返回大廳。現在一切都說得通了。他的憎恨,厭惡,他的報復。食人族會吃同類的肉。他管他們叫食人族。波拉克斯,卡珊德拉,維克瑟斯——誰是他們的同類?他們的同類。黃金種。他媽的,而不是該死的。提圖斯說的是他媽的。黃金種人從不這麼說,從來都不。而且他管我的武器叫甩刀,而不是收割者的鐮刀。

  哦。該死。

  提圖斯是個紅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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