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野馬

2024-10-09 04:48:08 作者: (美)皮爾斯·布朗

  那次的事情之後,有什麼東西從卡西烏斯身上消失了。他和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個所向無敵的少年不太一樣了。這次受辱改變了他。儘管我說不出哪裡變了。當我幫他把手指復位後治療肩傷的時候,他痛得倒了下去。

  「謝謝你,我的兄弟。」他對我說完,雙手扶住我的腦袋兩側把自己支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出這樣的詞句。「這次考驗我失敗了。」我沒有出言反駁,「我像個傻瓜一樣沖了過去。換作是別的什麼地方,他們一定會把我殺掉。」

  「至少你沒有丟掉性命。」我說。

  卡西烏斯輕聲笑起來:「只丟了尊嚴。」

  「還不錯。那東西你有的是。」洛克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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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得把她救回來。」卡西烏斯不再做鬼臉,他看看洛克,然後轉向我,「奎茵。我們必須把她救回來,在他把她弄到塔里之前。」

  「我們會的。」我們當然會。

  卡西烏斯和我按照計劃向東走去,走得比哪一次都遠。我們沒有離開北部高地,但一直走在高地邊緣,下面的開闊平原始終在我們視野之內。向東,向東。我們的長腿走得又快又遠。

  「東南方有一個騎手。」我說。卡西烏斯沒有去看。

  我們穿過潮濕的河谷,在一個水深而黑的湖邊,我們和一群小鹿隔著湖面一起喝了點水。我們腿上糊滿了爛泥。蟲子在冰冷的湖面上滑行著。我俯身喝水,泥土從手指間冒出,感覺非常舒服。我在水裡浸了浸腦袋,和卡西烏斯一起吃起羔羊肉乾來。肉里沒有放鹽。我的胃因為蛋白質而絞痛起來。

  「你覺得咱們走到城堡東邊的哪裡了?」我問卡西烏斯,向他背後一指。

  「也許有二十公里吧。不好說。感覺會更遠一些,但我剛開始覺得累。」他直起身體,順著我手指的方向一看,「啊。看到了。」

  一個女孩騎著有花斑點的野馬,正在河谷邊緣觀察我們,鞍子上拴著一根包裹起來的長條形東西。我看不出她所屬的分院,但我見過她。那次我從馬提歐給我的小馬駒背上栽了下來,她就是管我叫精靈種的那個女孩。

  「我想騎她的馬回去。」卡西烏斯告訴我。他的左眼還沒法看東西,但他多少迫使自己把冒險精神找了回來。「嘿,親愛的!」他叫道,「該死的,我肋骨好疼。好漂亮的坐騎!你是哪個分院的?」

  這讓我很擔心。

  女孩策馬跑到離我們十米遠的地方,她領口和袖子上的紋章用兩塊布條遮住了,臉上用混了動物油脂的藍莓汁畫了三條斜線。我們看不出她是不是刻瑞斯的人。她可能來自南部森林,東邊,或者東北方的高地。

  「瞧啊,兩個馬爾斯分院的。」她嘲弄地開了口,看著我們的紋章。

  卡西烏斯可憐巴巴地鞠了一躬。我沒有動。

  「呃,棒極了。」我用鞋子朝一塊石頭踢了一腳,「你好……野馬。紋章很漂亮。馬也是。」我讓她知道,有馬匹很珍貴。

  她身材嬌小脆弱,臉上的微笑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她在嘲諷我們:「你們在這野地里幹什麼呢,收割莊稼?」

  我拍了拍鐮刀:「我們家裡的足夠吃了。」我指了指南邊的城堡。

  她忍著沒有嘲笑我那一眼就能看穿的謊言。

  「那是當然。」

  「我不想和你交惡。」卡西烏斯勉強用被揍得很慘的臉擠出一個微笑,「你美得讓我目瞪口呆。用你馬鞍上那個蓋著布片的東西敲敲我,把我帶回你的要塞吧。我願意做你的粉種僕人,只要你保證不把我分給其他人,並且每晚都溫暖我。」他步履不穩地向前邁了一步,伸出一隻手,「還有每天早晨。」女騎士連退了四步,直到他放棄偷她的馬。

  「哦,你真是迷人,美男子。看看你手裡那把乾草叉,你應該還是個了不起的戰士。」她朝他眉目傳情。

  卡西烏斯挺起胸膛,以示贊同。

  她等了一會兒,等他明白過來。

  然後她嘆了口氣。

  「哦。嗯,你瞧,我們要塞里除了和分院主神相關的東西之外,其他工具一概沒有。所以,你們應該已經和刻瑞斯分院的人碰過面了。」她嘲弄地在馬鞍上把身子往前傾了傾,「你們沒有莊稼。你們剛和有莊稼的人交戰過,並且你們顯然沒有更好的武器,否則就會帶在身邊。這說明刻瑞斯的人也在這一地區。很可能在森林邊適合莊稼生長的低地上,或者在那條大家都在談論的大河不遠的地方。」

  她有一張心形的臉,眼睛裡含著笑意,嘴上滿是譏笑,長長的金髮編成許多小辮垂在身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你們在樹林裡?」她問,「也可能在北邊的高地上。哦,太有趣了!你們的武裝有多差?顯然你們沒有馬。你們分院真可憐。」

  「糟透了。」卡西烏斯表示。

  「看起來你挺自豪的。」我把鐮刀往肩上一放。

  她抬起一隻手搖了搖:「呃,算是吧。比那位美男子自豪多了。他太容易泄底了。」我把身體重心移到腳趾上,想看看她能否注意到。她馬上驅馬後退:「哦,哦,收割者,你也打算坐到我馬鞍上來嗎?」

  「我只想試試把你從那上面弄下來,野馬。」

  「想跟我在泥巴里滾上一遭,是嗎?哦,我們商量一下如何?我讓你上來,不過你得給我提供更多信息。你們的城堡在哪兒?塔樓呢?你們的勢力範圍有多大?我會做個仁慈的主人。」

  她戲謔地上下打量著我,眼睛裡閃著像狐狸一樣狡黠的光。這對她來說仍是一場遊戲,而這意味著,在她所屬的分院,人們還保持著文明。看清她的類型之後,我非常嫉妒。卡西烏斯沒有說謊,她的確相當漂亮。但我還是願意把她從馬上打下來。我跑累了,並且接下來還有一場危險的遊戲要玩。

  「你的初選排名是多少?」我問道,後悔當時沒注意看。

  「比你高,收割者。我記得墨丘利想要你想得要命,但初選官們不讓他第一輪選你。原因和你的憤怒指數有關。」

  「你的排名比我高嗎?那你就不是墨丘利的人了,因為他們選了個男孩,也不是朱庇特的,因為他們選的是個該死的大塊頭。」我竭力回憶還有誰比我更早被選中,但沒成功,於是我微笑了,「你不該這麼虛榮。這樣我就不會猜出你屬於哪個分院了。」

  我注意到她黑色束腰外衣下有把小刀,但還是沒想起她是被誰選走的。那時我沒有注意。以卡西烏斯對女孩的留心程度,他應該記得她,不過此刻他心裡也許只裝得下奎茵和她失去的那隻耳朵。

  我們的任務完成了,可以離開野馬了。她很聰明,會猜出其餘的部分。但沒有馬我們很難脫身,我覺得她並不太需要她的馬。

  我裝出一副無聊的樣子。卡西烏斯注意著周圍山上的動靜。然後,我突然渾身一僵,好像看到了什麼一樣,小聲在他耳邊說「有蛇」,眼睛看著馬前蹄附近的地面。他也朝那兒望去。女孩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儘管心裡明白這是個詭計,她還是探身向馬蹄間看了一眼。我猛地衝刺而出,向十米外的她撲去。我的動作很快,她也一樣,但她失去了平衡,必須後仰一下才能讓馬轉身躲避。馬在泥地里趔趄著後退。我猛地撲到她身上,在馬兒跑開的瞬間用強壯的右手抓住她的長辮子。我拼命想把她從馬背上拖下來,但她比地獄之火還靈活。

  我扯下了她的一把金色捲髮。野馬逃掉了。她哈哈大笑,為失去的頭髮咒罵著。然後,卡西烏斯的乾草叉呼嘯著飛了出去,把馬絆倒了。那個女孩和馬一起摔在了泥乎乎的草地上。

  「哦,該死,卡西烏斯!」我吼道。

  「對不起!」

  「你會害死她的!」

  「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

  我跑過去查看她是不是摔斷了脖子。要是她死了,一切就完了。她一動不動。我俯下身尋找脈搏,突然感覺有把刀擦過了我的腹股溝。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扭到一邊,把刀奪了下來。我把她按在地上。

  「我知道你想跟我在泥地里打滾。」她的嘴譏諷地笑了,然後像索求親吻一樣噘了起來。我連忙縮回去。她卻吹起口哨來。計劃變得更複雜了。

  我聽到了馬蹄聲。

  那些人他媽的都有馬,唯獨我們沒有。

  女孩沖我眨了眨眼。我撕掉遮在紋章上的布片,她是密涅瓦分院的。希臘人稱呼那位女神雅典娜。十七匹馬翻過山丘,氣勢洶洶地衝下河谷,他們手裡舉著電擊槍。他們是他媽的從哪兒弄到電擊槍的?

  「跑吧,收割者,」野馬譏笑道,「我的軍隊來了。」

  我們沒有多少路好跑。卡西烏斯跳進湖裡。我從野馬身上跳起,跟在他後面跑過泥地躍過湖岸,一起跳進了水裡。我沒游過泳,但很快就學會了。

  我們在小湖的湖心踩著水,密涅瓦分院的騎兵們譏笑著我們和刻瑞斯的人。雖然是夏天,湖水非常冷,還很深。天快黑了。我的四肢麻木了。密涅瓦的人把湖團團圍住,等著我們耗盡體力。我們不會累的。我兜里有三個杜洛包,我往裡面吹滿空氣,給卡西烏斯兩個,自己留一個,靠它們的浮力漂在水面上。密涅瓦的人看上去無意下水,所以我們暫時安全。

  「洛克這會兒應該已經把火點起來了。」遊了幾個小時之後,我對卡西烏斯說。因為傷勢和低溫,他情況很糟。

  「洛克會點火的。相信他……朋友……相信他。」

  「我們本來也應該到家了。」

  「不過到目前為止,計劃進行得比我預計的順利。」

  「你看上去很無聊,野馬!」我喊道,牙齒不停地打著戰,「下來游一圈怎麼樣?」

  「然後搞得體溫過低嗎?我可不傻。記住,我是密涅瓦的人,不是馬爾斯的!」她在岸上笑道,「我更喜歡在你們城堡的壁爐前暖暖身子。看到了嗎?」她指指我們身後,和三個高大的男孩迅速說了些什麼。他們三個之中有一個像黑曜種人一樣高,他的肩膀像夏天午後的雷雨雲一樣龐大。

  遠處升起一條粗大的煙柱。

  終於開始了。

  「那群沒用的雜種到底是怎麼通過考試的?」我大聲問道,「他們泄露了城堡的位置!」

  「要是我們能回去,我要讓他們淹死在自己的尿里。」卡西烏斯用更大的聲音回答,「除了安東尼婭,她太漂亮了。」

  我們的牙齒不停打著戰。

  那十八個騎兵認為馬爾斯學院的人愚蠢極了,沒有馬,毫無防備。

  「收割者,美男子,我得和你們道別了!」野馬向我們喊道,「在我帶著你們的旗幟回來之前,別把自己淹死。我會讓你們做我可愛的保鏢。我會給你們兩頂一模一樣的帽子,但在那之前,我們得教會你們動腦子!」

  她帶著十五個騎兵飛奔而去,那個體格龐大的男孩騎馬跟在她身邊,仿佛一個巨大的影子。她的追隨者們邊騎邊呼喊著。她留下兩個騎兵給我們做伴。我們的農具躺在岸邊的泥濘里。

  「野、野馬是個婊、婊、婊、婊子。」卡西烏斯發著抖,勉強說道。

  「她真、真嚇人。」

  「讓、讓我想——想起我媽、媽了。」

  「你、你、你有點不、不對勁。」

  他點頭表示贊同:「這麼說來……計、計劃算是奏效、效了。」

  如果我們能離開礁湖並且不被俘虜的話。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和黑暗一起到來的是高地濃霧中的狼嚎。我們開始往下沉,杜洛袋子裡的空氣開始從壓力孔往外漏。我們本可以借著夜色溜走,但留下的兩個密涅瓦學生並沒有懶散地坐著烤火。他們無聲無息地在黑暗中巡邏,我們不知道他們的位置。他們怎麼就不傻乎乎地待在自己的城堡里鬧內訌,和我們的人一樣呢?

  我又要淪為奴隸了。也許不是真的奴隸,但這不重要。我不會輸。我不能輸。如果我沉下去,如果我任由計劃失敗,伊歐的死就毫無意義了。但我不知道該怎樣打敗我的敵人。他們聰明,運氣總是在他們那一邊。伊歐的夢想和我一起沉到了幽暗的湖底。我決定上岸,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就在這時,有什麼驚到馬了。

  然後一聲尖叫劃破了湖面。

  我聽到一陣號叫。恐懼沿著脊柱一路爬上我的背脊。不是狼嚎。不可能是我想的那樣。藍光一閃,一把電擊槍被甩向空中。那個男孩又尖聲咒罵了一句。他挨了一刀。有人跑去支援他,藍色電光又閃了一次。我看到一頭黑色的狼站在一個男孩身上,旁邊還躺著一個。然後又是黑暗。寂靜。緊接著,醫療機器人拉著悽慘的警報聲從奧林匹斯山飛了下來。

  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安全了。從水裡出來吧,你們這兩條魚。」

  我們游向岸邊,在泥潭裡喘著氣。我們的體溫過低,這不會讓我們死掉,但我的手指變得很遲緩,爛泥從指縫裡往外冒。我的身體抖得像正在幹活的鑽探工。

  「矮子精,你這個瘋子,是你嗎?」我叫道。

  第四個小團體從黑暗中溜了出來。他穿著被他殺死的那頭狼的皮,那玩意從他的腦袋一直垂到小腿骨。這小子個頭真他媽小。黑色制服上的金色被他用泥糊住了,還有他的臉。

  卡西烏斯跪著爬起來,緊緊擁抱了塞弗羅:「哦,你、你真美,真、真美,矮子精,你美極、極了。還很臭。」

  「他蘑菇吃多了嗎?」矮子精越過卡西烏斯的肩頭問道,「別碰我,精靈種。」他推開卡西烏斯,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

  「你把他們殺、殺掉了?」我發著抖問。我俯身扒掉他們的乾衣,換下我的濕衣服。他們還有脈搏。

  「沒有。」塞弗羅把頭一揚,「我應該殺了他們嗎?」

  「為、為、為什麼問我,我又不、不是你的學監。」我大笑起來,「你知道規矩。」

  塞弗羅聳聳肩:「你和我很像。」他輕蔑地看了一眼卡西烏斯,「但跟他也很像。所以說,我該把他們殺掉嗎?」他不經意地問。

  卡西烏斯和我交換了一個吃驚的眼神。

  「不、不。」我們同聲說。這時,醫療機器人過來把兩個密涅瓦學生帶走了。塞弗羅讓他們受了重傷,他們沒機會完成遊戲了。

  「請、請你告訴我們,你是怎、怎麼穿著狼皮,跑、跑到這種地方來的?」卡西烏斯問。

  「洛克說你們倆往東走了,」塞弗羅簡單而無禮地回答,「計劃照常,他說。」

  「密、密、密涅瓦的人到城堡了嗎?」我問。

  塞弗羅朝草地上吐了口口水。兩個月亮在他臉上投下可怖的陰影。「我怎麼會知道?我來的路上見到他們了。但你什麼優勢也沒有,你知道的,這計劃行不通。」塞弗羅真是來幫我們的嗎?當然,他的協助是從列出我們的不足開始。「要是密涅瓦的人進了主樓,他們會幹掉提圖斯,占領我們的地盤。」

  「沒錯,這就是我們的目的。」我說。

  「他們會奪走我們的旗子——」

  「我們必須冒這個風險。」

  「——所以我把旗子從主樓里偷出來,埋在林子裡了。」

  我早該料到這一點。

  「你把它偷出來了!就這麼偷出來了!」卡西烏斯放聲大笑,「發了瘋的小東西!你真是瘋了。最後一個入選的傢伙,一個百分之百的瘋子!」

  塞弗羅看上去很生氣。有點高興,但還是生氣。「就算這樣,我們也不能保證他們會離開我們的領土。」

  「你怎、怎麼看?」我問道。我的身子還在發抖,但我已經不耐煩了。他早該成為我們的幫手。

  「很顯然,我們得弄到讓他們老老實實滾回去的籌碼,等他們除掉提圖斯之後。」

  「沒錯。沒、沒錯。我明白了。」我抖掉最後一絲寒意,「但我們該怎麼做?」

  塞弗羅聳聳肩:「把密涅瓦的旗子搶來。」

  「等、等等,」卡西烏斯發著抖說,「你知道該怎麼幹嗎?」

  塞弗羅嗤之以鼻:「你以為我一直在幹什麼,蠢貨?躲在樹叢里手淫嗎?」

  卡西烏斯和我對視了一眼。

  「差不多。」我說。

  「說實話,是的。」卡西烏斯表示贊同。

  我們騎著密涅瓦的馬向東部高地奔去。我不太會騎馬,卡西烏斯則無疑騎得很好,於是我很快學會了如何才能抱緊他青紫的肋部。我們往臉上塗了泥,在夜裡看上去和影子差不多。看到我們的馬、電擊槍和紋章,他們會把我們當作自己人。

  密涅瓦的城堡位於一片起伏不平的山坡上,到處都是野花和橄欖樹。兩個月亮照在斜坡上,貓頭鷹在扭曲的樹枝上咕咕啼叫。我們來到砂岩築成的密涅瓦要塞門前,大門上方的矮牆裡傳來一個聲音,叫住了我們。塞弗羅披著狼皮,不太適合讓他們看到,於是就去擔任退路的警戒了。

  「我們找到了馬爾斯的駐地,」我朝上喊道,「喂!該死的快把門打開!」

  「口令。」城垛里的哨兵懶洋洋地說。

  「胸脯屁股腦袋!」我大聲喊。塞弗羅上次到這裡來時聽到了他們的口令。

  「正確。弗吉尼婭和騎兵們呢?」哨兵向下吼道。

  他指的是野馬嗎?

  「去搶他們的旗子了,朋友!那群可憐蟲連馬都沒有。我們說不定還能占據他們的城堡!」

  哨兵信了。

  「真是個好消息!弗吉尼婭是個魔鬼。瓊把晚飯做好了。去廚房拿點吃的,要是你樂意,一會兒來我這兒。我快無聊死了,需要點消遣。」

  門響了一聲,非常緩慢地打開了。當門開到足夠我們縱馬並肩跑進去的時候,我笑了起來。卡西烏斯和我甚至連守衛的面都沒見到。這個城堡和我們的不太一樣,乾燥、潔淨,沒有那麼大的壓迫感。在底層的砂岩柱子之間有花園,還有橄欖樹。

  兩個女孩端著幾杯牛奶走了過來。我們躲進陰影里,讓她們走了過去。他們不點火把,也沒有火堆,只有很小的蠟燭,遠處的敵人無法發現他們,但也方便了我們四處潛行。那兩個女孩好像很漂亮,因為卡西烏斯做了個鬼臉,裝出要跟她們上樓的樣子。

  他沖我一笑,循聲向廚房走去,我則去尋找指揮室,最後在第三層找到了。房間的窗戶正對著黑暗的平原,窗前平攤著密涅瓦的地圖。我們分院的城堡上空飄浮著一面著火的旗子。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顯然不是什麼好事。另一個要塞——黛安娜分院的城堡——在密涅瓦分院南方的森林裡。他們的發現只有這些。

  他們做了一個記分板,用來統計各自的成就。一個叫帕克斯的人看上去很可怕。他獨自俘虜了八名奴隸,還讓醫療機器人出動了九次,好把學生帶走。我推測他就是像黑曜種人一樣高大的那個。

  我沒能在指揮室找到他們的旗子。和我們一樣,他們不會蠢到把旗子隨便亂放。這時,我聞到從窗縫飄進來的煙味。卡西烏斯在放火。他們這間屋子多漂亮啊,比馬爾斯分院的漂亮多了。

  我把所有的東西都砸了個稀巴爛。

  我毀了他們的地圖,砸壞了一座智慧女神密涅瓦的雕像,用一把找來的斧子在他們美麗的長桌上鑿出了馬爾斯的名字。我想把其他分院的名字也刻上去,讓他們摸不著頭腦,但我更想讓他們知道這是誰做的。這個分院太整潔,太有秩序,太平庸了。他們有首領,有突襲隊,有哨兵(雖然太嫩),有廚師,有橄欖樹,熱牛奶,電擊槍,馬匹,蜂蜜,還有戰略。這些密涅瓦的傢伙。驕傲的蠢豬。讓他們變得更馬爾斯一點吧。讓他們也感受一下暴怒和混亂的滋味。

  外面傳來了喊聲。卡西烏斯放的火蔓延開了。一個女孩衝進指揮室。我舉起斧子,她差點嚇昏過去。傷害她是沒有意義的。我們沒法抓俘虜,非常困難。於是我抽出鐮刀,舉起電擊槍。我臉上塗著泥,金髮亂作一團,看上去可怕極了。

  「你是瓊嗎?」我咆哮道。

  「不……不,為什麼?」

  「你會做飯嗎?」

  儘管害怕,她還是笑了出來。三個男孩出現在拐角。兩個比我粗壯,但比我矮。我像狂怒的神祇一樣吼叫著。哦,他們跑得多快啊。

  「有敵人!」他們尖聲叫喊,「有敵人!」

  「他們在塔里!」我一邊下樓梯一邊不斷叫喊著迷惑他們,「在頂樓!到處都是!他們人太多了!有幾十個!幾十個!馬爾斯的人來了!馬爾斯的人來了!」煙霧瀰漫開來,喊叫聲也響成了一片。

  「馬爾斯!」他們尖叫著,「馬爾斯來了!」

  一個少年從我身邊躥過。我抓著他的領子,把他從窗口扔到了下面密涅瓦學生集合的院子裡,把他們打散了。我衝進廚房。卡西烏斯的火放得不錯,屋子裡燒得不很厲害,一個女孩一邊哭叫一邊扑打著火焰。

  「瓊!」我叫道。她一轉身,正好撲到我的電擊槍上。她顫抖了一下,電流麻痹了她的肌肉。就這樣,我偷走了他們的廚師。

  卡西烏斯找到我時,我正扛著瓊跑過花園。

  「這該死的是怎麼回事?」

  「她是廚師!」我解釋說。

  他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密涅瓦的學生一片混亂,紛紛逃出要塞。他們以為敵人已經進了塔樓,大本營變成了火海。他們以為馬爾斯的人正在全力進攻。卡西烏斯拉著我跑到他們的馬廄。他們扔下了七匹馬。我們往乾草堆里扔了支蠟燭,然後帶著六匹馬衝出了被煙火和混亂統治的要塞大門。我沒能拿到旗子——正如我們所計劃的。塞弗羅說要塞有個隱蔽的後門。我們打賭,城堡淪陷時,負責保護旗子的人、迫切地想逃出去的人,都會走這個門。我們猜對了。

  兩分鐘後,塞弗羅和我們會合了。他一邊在狼皮下大聲號叫一邊向我們奔來。遠處,敵人抱著電擊槍,徒步追在他身後。現在輪到他們沒有馬了。他們無法把那面閃閃發光的貓頭鷹旗從他滿是泥巴的手裡搶回去。我把昏迷不醒的廚師橫放在鞍前,和他們倆在滿天星斗下策馬飛奔,掉頭向我們滿目瘡痍的高地馳去,一路笑著,歡呼著,號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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