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

2024-10-09 03:59:50 作者: 弗·福賽斯

  事情免不了要經過一番調查。這差不多用了兩年的時間。調查事故原委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在幾個小時內完成的,電視裡播放的新聞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個小組去調查了真正的爪哇星辰號貨輪的情況。從它安放龍骨開始,到裝載著液化石油氣駛離汶萊,開往目的地澳大利亞西部弗利曼特爾港的整個過程。

  證人們證實,該船由赫爾曼船長指揮,一切都很正常。此後不久,在繞過加里曼丹島東北角的時候,海上有兩個船長還見到過它。由於它載運貨物的特殊性,兩位船長都特別注意到它與他們相距很遠,他們還在航海日誌上記錄了它的船名。

  爪哇星辰號船長簡短的求救信號播放給一位挪威的心理學家試聽。該專家確認,確實是由他的挪威同胞用流利的英語說出來的,但似乎處於脅迫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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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聽到爪哇星辰號的位置並趕赴現場的水果船船長,也被追尋到了,並對他進行了一次採訪。他重複了他聽到和見到的情況。但海上消防專家認為,如果爪哇星辰號機艙內的火勢是赫爾曼船長無法控制的,那麼大火勢必會引燃它載運的貨物,引起整艘船爆炸燃燒。在那種情況下,在它沉沒的水域裡就不應該有救生衣在漂流。

  在美軍武裝直升機的支援下,菲律賓特種部隊對阿布沙耶夫反政府武裝的大本營三寶顏半島發動了一次襲擊。經過仔細搜索,他們抓住了兩個居住在叢林裡的獵人。

  這兩位獵人偶爾也為恐怖分子做點事,但他們不想面對行刑隊的槍口。他們供認,曾在叢林深處的一個狹窄的小海灣里看見過一艘中型化工船,有一群工人拿著乙炔氣割機和電焊機在船上忙活。

  爪哇星辰號調查小組一年後寫了一篇調查報告。報告聲稱,爪哇星辰號並不是因為船上起火而沉沒,而是被完整無損地劫持了,此後不厭其煩地做了一番刻意的準備工作,為的是使航運界深信它已經不復存在。「全體船員已經死亡」只是一個推斷,還需要得到核實。

  根據「無須知道」的原則,在各層面工作的所有調查取證小組都不知道深層原因。他們只知道這是一次海上保險案件的調查,沒人懷疑。

  另一個小組去調查真正的里奇蒙伯爵夫人號的命運。他們從倫敦市十字架修士街上的西伯特和艾伯克龍比公司辦公室開始,直至利物浦,調查核實了整個家族公司及其船員。他們確認,當伯爵夫人號在新加坡卸下載運的捷豹轎車時,情況一切正常。麥肯德里克船長在新加坡的碼頭上還遇到過利物浦的一個老鄉,開航前結伴去喝了幾杯啤酒。他還給家裡打過電話。

  證人證實,伯爵夫人號在哥打基納巴魯裝上名貴的木材時,仍在它合法船長掌控之下。

  但對爪哇島泗水港的現場調查表明,伯爵夫人號根本沒去那裡停留,裝載第二批貨物——亞洲絲綢。然而,倫敦的西伯特和艾伯克龍比公司收到過託運人的確認,說已經裝上了貨物。因此,這是偽造的。

  「楠榜先生」的大致圖像繪製出來了,印度尼西亞的內務安全部據此認出了一名嫌疑人,但無法證明他是「伊斯蘭祈禱團」的資助人。警方組織了一場搜捕,但這個恐怖分子已經消失在東南亞的茫茫人海之中。

  調查小組得出結論,里奇蒙伯爵夫人號是在蘇拉威西海被劫持的。同時匪徒還劫走了所有的船隻證書、船隻身份的無線電代碼和自動應答機。船本身應該已經隨同全體船員沉沒了,船員的家屬分別收到了通知。

  決定性的事實來自阿里·阿齊茲·哈塔卜博士。對他住所的電話監聽顯示,他預訂了一張去中東地區的機票。泰晤士大廈的軍情五局總部召開會議討論之後決定,該是收網捕魚的時候了。當監聽人員確認他正在浴缸里洗澡時,伯明罕警方和特種分隊砸破了這個科威特學者的公寓門,然後他裹上浴袍就被帶走了。

  但哈塔卜博士很聰明。對他的寓所、汽車、辦公室、手機和電腦的全面、徹底的搜查,都沒能找到可以指控他刑事犯罪的任何證據。

  他溫和地微笑著,他的律師也提出了抗議:如果警方提不出正式起訴的依據,那麼二十八天後必須釋放嫌疑人。不過他剛走出英國貝爾馬什監獄,就被重新逮捕了,他的微笑消失了,這一次是根據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政府的一份引渡要求。

  依據這項法案,引渡是沒有時間限制的。哈塔卜又返回了同一間囚室。這一次,他的律師堅決要求不予引渡。作為一個科威特人,哈塔卜不是阿聯公民。但問題不在這裡。

  阿聯港口城市杜拜的反恐中心出乎意料地查獲了一沓照片。照片上顯示,哈塔卜與一個受監視的已知「基地」組織信使、一艘帆船的船長在親切交談。其他照片表明,哈塔卜進出過哈伊馬角郊外一座別墅,這座別墅已證實是恐怖分子的秘密據點。倫敦的法官來了興致,並同意引渡。

  哈塔卜提出了申訴,但又失敗了。他將待在前途未卜的英國貝爾馬什監獄,或者被引渡去海灣,在阿聯特種部隊的沙漠基地里接受嚴刑審訊。他要求留在英國。

  這就有了一個問題。英國人解釋說,他們沒有任何證據可以關押他,更不用說審訊和判刑了。在被解送去倫敦希思羅機場的路上,他與英國當局達成一項交易,於是他招供了。

  他一開口,就吸引了美國中情局客人旁聽。他把自己所知的情況全都招了。他供出了當時仍十分清白、不為美英情報機關所知曉的一百多個「基地」組織成員和二十四個秘密銀行帳戶。

  當審訊官提及「基地」組織代號為「伊斯拉」的項目時,這個科威特人震驚得一陣沉默。他完全不知道居然已經泄漏了。於是他全都講了。

  倫敦和華盛頓已經知道的或者已經懷疑的,他都確認了,然後他作了些補充。除了那三個印度尼西亞人,里奇蒙伯爵夫人號最後那段航程上的其餘五人他都確認了身份。

  他知道那個出生於英國約克郡的巴基斯坦男孩的父母和家庭背景情況。小伙子替代麥肯德里克船長在船隻的無線電通訊中說話,並愚弄了戴維·岡拉克大副。

  他承認瑪利亞女士號貨船以及船上的人員是他們故意犧牲的,雖然船員們自己並不知情。這只不過是一次佯攻,分散安保人員的注意力,而且這樣美國總統就會毫不猶豫、毫不懷疑地登上那艘郵輪。

  審訊官們溫和地把話題引到了阿聯的一座別墅,他們知道哈塔卜曾在那裡審問過一個阿富汗人。事實上,他們並不確切地知道,他們只是懷疑,但哈塔卜幾乎沒有猶豫。

  他確認,這個神秘的塔利班指揮官在喀布爾郊外,製造了勇敢血腥的事件,成功出逃,到了他們那裡。他說,事件所有細節已由「基地」組織在喀布爾的同情者進行了仔細的審核,是真實的。

  他承認他按照「基地」二號人物艾曼·扎瓦希里的指示,去海灣地區儘可能詳細地盤問這個亡命天涯的人。他還透露,是酋長本人證明了這個阿富汗人的身份,依據多年前在托拉博拉山區一個洞穴醫院裡的一次談話。是酋長親自批准這個阿富汗人參加「伊斯拉」行動,是他,哈塔卜本人把阿富汗人與其他人一起派去馬來西亞的。

  英美審訊官們十分高興地告訴了他這個阿富汗人的真實身份,好讓他在極度內疚和悔恨中度過他的餘生。

  最後有一個小細節:一位筆跡專家研究了已失蹤的馬丁上校的筆跡,在拉布安島塞進潛水包里的那張潦草寫就的紙條確實是同一個人的手筆。

  「撬棍」委員會最終一致認為,麥克·馬丁在拉布安之後的某個地點登上了里奇蒙伯爵夫人號,一直扮作一個恐怖分子,而且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及時離開了這艘船。

  至於伯爵夫人號為什麼會提前四十分鐘爆炸,則在案卷里留下了空白。

  在英國,一個人失蹤後通常要過七年時間才能從法律上推定已經死亡並簽發死亡證書。

  對哈塔卜博士的審訊得出結論後,倫敦市的一位驗屍官應邀參加了聖詹姆斯街布魯克斯俱樂部的一次隱秘的晚餐。在場的只有另外三個人,服務員上完菜離開之後,三個人對這位驗屍官解釋了許多事。

  接下去的那一周,驗屍官將一份死亡證書籤發給了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的一位叫特里·馬丁的學者,死者是他的哥哥——十八個月前失蹤的空降兵部隊麥克·馬丁上校。

  在赫里福德郊外英國特空團總部,有一座被稱為「鐘樓」的古怪建築。幾年前團部從原先的基地搬遷到現在的地方時,鐘樓被一磚一瓦地拆了下來。然後又被重建起來。

  可以想像,這個建築物上面有一口鐘,但鐘樓的主要意義在於,它的四面鐫刻著在戰鬥中犧牲的所有特空團官兵的名字。

  那份死亡證書籤發後不久,在鐘樓下面舉行了一個悼念儀式。參加儀式的有十二個穿軍服的人,十個穿便服的人,以及兩位女士。其中一位女士是軍情五局即保安局的局長,另一位是死者的前妻。

  在戰鬥行動中失蹤不太容易讓人接受,但匯報了所有的已知事實之後,保安局局長、特種部隊司令和空降兵部隊指揮官都同意了這個說法。麥克·馬丁上校肯定不是在遙遠的地方永遠失蹤的第一個人,也不是最後一個人。

  這個簡短的儀式舉行時,二月冰冷的太陽正從西方地平線威爾斯的黑山上落下。儀式最後,牧師引用了《約翰福音》中常被引用的一句話:「人世至情莫過於此,為友付出整個生命。」

  只有聚集在鐘樓周圍的這些人知道,傘兵團和特空團退役上校麥克·馬丁付出生命是為了四千個完全陌生的人,而他們中的任何人從不知曉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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