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出兵
2024-10-09 02:32:32
作者: 作者凡塵
梁小盈拉著劉燕的手,道:「小姐,再過一兩個小時,就要出發了,你先歇息一會兒吧。」
劉燕點了點頭,兩人辭別眾人,梁小盈高高地舉起一盞筒狀長燈,一道燈光匹練般的照亮前路,穿過一道朱廊,前面有一座院門,裡面是一處極為幽靜的花園,有一塊翠匾,上面雕著「燕飛閣」三個隸書大字,想來就是劉燕的居處吧。
就在通向院門的月亮洞門處,站著兩個綠衣小婢,各捧著一具銀盤,上面蓋著一塊紅布。
劉燕笑道:「好姐姐,你又給我帶來了什麼好東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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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盈伸出一隻留有晶瑩指甲的白手,揭開紅布,只見銀盤上面盛著數塊胭脂水粉,有花青、洋紅、赭石、藤黃等色,道:「這可是我搜羅的上品胭脂『一品紅』,擦在小姐的臉上,可令小姐的氣色更加健康紅潤、還能呈現出粉嫩光澤的妝效呢。」
劉燕大喜,看著這些胭脂,美不勝收,道:「好啊,就由姐姐幫我化妝啦!」
兩名小婢便端著銀盤,小心翼翼地捧進了燕飛閣。
這座院落真可稱得上美輪美奐,只見四面都種滿了桃花樹,繚繞繽紛,亭台樓榭,無不齊備,院子的西側,有一波清池,池中荷花朵朵盛開,陣陣荷香沁人心肺,池上設有一座翠蓋的小亭子,還有一道迴廊直通到亭腳。
窗子裡泄出的燈光,就如同滿天的星光一樣,隔著四面垂下的細竹湘簾,隱約可以看見閨房裡面的兩個人影。
劉燕坐在梳妝檯前,問道:「我該用什麼顏色來化妝呢?」梁小盈道:「小姐的皮膚較白,最好選擇橙色的胭脂,陪襯起來不但靚麗,而且比較顯出臉型細長。」
劉燕笑道:「那麼,你為什麼用粉紅色的呢?」梁小盈笑道:「我的皮膚偏黃,所以用粉紅色,顯得臉色比較紅潤啊。小姐不相信,就讓我幫你抹下試試。」
梁小盈先用胭脂刷沾胭脂沿著劉燕的顴骨輕抹,然後用海綿自然暈染均勻,最後用粉補上薄薄的一層粉以定型,手法輕勻自然,不留施染的痕跡。
劉燕隨口說道:「那個……王峰,姐姐應該了解吧?」
梁小盈道:「是啊,怎麼,小姐對他感興趣嗎?」
劉燕道:「雖然他不愛說話的樣子,可是,我卻覺得他的身上好像隱藏了許多秘密似的。」
梁小盈嘆道:「是的,他是謎一樣的男子,雖然我和他相處過一段日子,可是我卻不了解他。」然後,就將自己與王峰經歷的點點滴滴和盤托出。
一邊說著,一邊替劉燕塗頰紅的部位,當一個人笑的時候,臉部肌肉隆起的部位就是上胭脂的最好焦點,梁小盈便沿著這個焦點均勻地塗開,上至鬢角,下至耳垂,右起眼下,左至耳根。手法均勻和諧,深、淺之間的過渡自然銜接,沒有明顯的界限。
劉燕越聽越是心驚,想不到這個沉默寡言的小伙子,真正辦起事來,卻是這麼的厲害!
梁小盈已替劉燕化好了妝,端詳著她,「嘖」了一聲,道:「小姐好漂亮呀!」
劉燕笑道:「是嗎?一定比玉狐娘娘還要漂亮吧!」
梁小盈盯著她一笑,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啊,要是被玉狐聽見,我們可吃不了兜著走呢!」
劉燕聽得心中大為不爽,道:「大家都怕玉狐,我才不怕呢,有什麼了不起嘛,大家都是女人,她憑什麼偏偏要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了,好像就只有她高高在上似的,我就是看不慣她這一套!哼,真把我給氣死了!明天的殺虎大會,我們劉將軍,就要給玉狐一個下馬威!」
劉燕越說越氣,挑著一雙細長的眉毛,那雙剪水瞳子裡交織著一蓬火星,那副模樣像是隨時一點火就會發作。
梁小盈輕拍了一下劉燕的肩膀,道:「算了,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別自尋煩惱了。」
劉燕一面對著銅鏡理著又黑又長的秀髮,一面點頭道:「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哼,明天我還要仔細瞧瞧,王峰是不是真如你所說,鋼澆鐵鑄一般!」
梁小盈咦了一聲,道:「怎麼話頭一下子扯到王峰身上來了?」劉燕笑道:「因為玉狐與王峰,都是我不了解的人啊!」
聽到這裡,梁小盈像是忽然觸發了什麼,緩緩地低下了頭。
「啊嚏!」會議廳中傳來一聲不協調的聲音。
王峰突然渾身直冒涼氣,汗毛直豎,用手巾揩了揩鼻子!
劉群問道:「王峰,你感冒了嗎?殺虎的事情,做得到嗎?」
王峰沉吸了一口長氣,道:「將軍放心,我吃得消!」
閨房內,劉燕接著道:「我爸也是的,太偏心了,你潛伏在虎王的奴隸營中,冒了這麼大的危險,我爸卻對你一點兒嘉獎都沒有,還是叫你當個小丫頭,真氣人!」
梁小盈微微漾起的笑魘里卻又透出一絲無奈,道:「我又沒立什麼戰功,自然沒有嘉獎了,我也不圖這個。」
劉燕聽得一撇嘴,冷冷地道:「姐姐沒有戰功?上次突襲虎王,如果不是姐姐通風報信,我爸能出戰告捷嗎?」
梁小盈道:「這些都是劉將軍的計劃,我只是奉命行事,照方抓藥罷了。」
劉燕聽得又好氣、又好笑,白了梁小盈一眼,道:「沒見過你這種臭好人,我在這裡為你一個勁兒的抱不平,你卻不把這當回事。」
梁小盈道:「小姐對我好,處處照顧我,我心裡自然有數,唉……我生來命苦……」頓了一下,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這次虎王入侵,我這受罪之身,如果能幫得上劉將軍,一死也無憾了。」
劉燕聽得心裡一動,奇怪地看著梁小盈,問道:「聽你這口氣,好像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隨著這句語聲,透窗刮進來一陣陰風,將房間裡面的帷幔陡然灌滿飄蕩鼓起。
「不……我……」梁小盈好像是忽然觸發了一件心事,緊張地抓住了劉燕的一雙手,道:「我沒事,我哪裡敢!」說到這裡,卻禁不住由心底發出了一聲嘆息,那雙大眼睛裡頃刻之間聚滿了淚水,由不住緩緩低下頭來。
自己雖然愛上了王峰,但是,自己敢愛嗎?有資格去愛嗎?
梁小盈的這副姿態看在劉燕的眼睛裡,禁不住吃了一驚,畢竟大家都是女人!
劉燕叫道:「好姐姐!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梁小盈的臉上情不自禁地現出了一絲笑容,只是那種笑容太勉強了。
劉燕緊緊握著梁小盈的雙手,叫道:「不,你騙我!你心裡一定藏著什麼事兒沒告訴我!」
梁小盈緩緩抬起頭來,她們目光相對,四隻眼睛交接在一起,梁小盈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一般,忽然眼圈一紅,兩滴淚珠從瞳子裡涌了出來,晶瑩剔透。
劉燕更加懷疑,叫道:「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一定去教訓他!」
梁小盈搖了搖頭,道:「別亂猜了,我在劉府中,誰還能欺侮我?我只是心裡難受……」
劉燕呆了一下,問道:「那你這是為什麼呢?」
梁小盈沉吁了一口長氣,道:「我哥哥梁永平,被派到虎王軍中做臥底,被敵人發現,施以剮刑……而我……卻無能為力!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就是哥哥了,連他都走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那是一個痛苦的回憶,充滿了血腥、悽慘,談到悽慘處,簡直令人不忍卒聞。
劉燕叫道:「不!好姐姐,還有我啊!」
「謝謝小姐的安慰!」梁小盈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來,臉上現出一片淒涼,道:「小姐應該不會有我這樣的一種感覺吧,我總覺得,我的生活太刻板、太單調了,時常會想到『死』這個字!」
劉燕聆聽之後,站起來踱了兩步,這一剎,她似乎整個人的心都亂了。
劉燕嘆息了一聲,道:「好姐姐,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如果你能找到一個好歸宿,我相信你會重新對人生充滿信心的。」
「歸宿……」
無數次,梁小盈的腦子裡充滿了王峰那自信的眼神,尤其是那次交戰前的談話給她留下了刻骨的相思。
無可奈何,只能不停克制的相思。
梁小盈喃喃道:「他的武功似乎比劉公子略差一籌,但他卻有一種其他人都不具備的爆發力,尤其是那驚人的思想……」
梁小盈嘴裡說的「劉公子」,就是劉燕的哥哥劉凱,他的武功自然是十分的精諶,眾人皆知。
劉燕聽得大喜,道:「好姐姐,你所指的他,是誰呀?」
梁小盈剛才失言,已自嚇了個魂飛魄散,這時突然驚醒,忙冷冷地搖搖頭,道:「不!沒有!我孤苦一人,沒有人會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任何人!」
劉燕大感失望,追問道:「你騙我,你剛才明明有說,你既然喜歡上了一個人,為什麼卻不敢追求他呢?」
梁小盈掙脫著劉燕緊握的雙手,道:「不!小姐,你……你不要再問了……」說罷,掩面逃一般的離開了劉燕的閨房。
梁小盈含淚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關緊了房門,撲在床上,床褥是溫暖的,但此刻她的心卻似冰雪般寒冷,更沒有一點點的灑脫意識。王峰和她不過交往了廖廖幾天,似乎不應該對他有著如此深的依戀情誼,然而,人就是一種受感情支配的動物,蔓生的情誼就那麼自然的產生了。
窗外,寒風裡裹著毛毛雨,一切的總和,幻化成此一刻的落寞、悲傷、無情與單調!
大廳內,議事已畢,李榕道:「一切都已布置妥當,今日一戰,事關成敗,就快天亮了,我們也該動身了!」
劉群點點頭道:「好吧,立刻拔營起兵,誰能奪得『殺虎英雄』的封號,誰就是虎賁將軍,除了我以外,軍中任何人都得聽從他的調遣!」
一聽這話,王峰、劉凱、李榕、傅剛、胡俠等人眼中紛紛閃過一絲凌厲!當下大軍拔營,一時喊聲雷動,紛紛向須彌山開去!
爐火成燼,燈芯成灰。
黎明的曙光,劃開了黑暗穹空一線!
外面日光漸盛,昨夜的風雨悽厲,雷電交加,都已成了過去,流水淙淙,池水高漲,夜來風雨,給原野帶來了一番新的面貌。
無限的俠客悲情,爾虞我詐,隨著日光的大量泄入,也漸漸為之黯然!
劉群親率精兵五百,大部隊穿行在幽雲城中,大街上擠滿了奴隸,已有數不清的貨棚和攤點,甚至可以構成一座座小兵營,貨物雖然並不先進,卻豐富多彩,無所不包,而且讓人在瞬間會產生一種錯覺,似乎錢已經成了多餘的東西,每筆買賣只把東西交換一下就做成了。
大部隊在擁擠不堪的貨物堆中穿行游弋,王峰藉機耳聞目睹了丑國的貨物交易狀況,也看見了奴隸主用皮鞭鞭策著手下的奴隸,強迫他們為自己效命。
一名骨瘦如柴的奴隸因幹不了重活被皮鞭抽得奄奄一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的妹妹抱著他,在撕心裂肺地盡情慟哭!
「他們把你給打死了啊,可憐的哥哥啊!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啊?他們是人還是畜生?哥哥,你快回來啊!天哪!天哪!」
她的嗚咽聲時而中斷,時而繼續,恰如潮湧,又宛若被山岩截斷的溪流,從一處山岩流瀉到另一處山岩。
奴隸主打累了,在一旁歇著,靜靜的看著,沒有人來管這些事情,因為王峰明白,在這個極其陰暗、骯髒、令人恐懼、絕望的下層宇宙中,「活著」已與「死亡」同義。
不到兩個小時,大部隊已來到城郊最令人心曠神怡的野外,須彌山活像一座大佛睡臥著,四處密游著兜羅綿雲,高聳的山峰好像孤島般矗立在雲海之中。
千百年來從沒有男子深入過這片神秘的天地,而現在,已成了丑國的駐軍重地,滿山遍插旗幟。
令人懷念的地方重新出現在王峰的眼前,他向山中眺望著,朝左朝右都可以飽覽瑰麗多姿的一流美景。仿佛他的心已越過樹叢,越過山巒、越過林峰,遙望著那座高高聳立著的昔日輝煌的廣寒宮,可惜現在已成了焚燒過後的廢城堡。
他的腦海里不由得再次浮現出那次水深火熱的慘狀,似乎大火又在眼前熊熊燃燒,殘酷士兵的大刀又向著手無寸鐵的婦女小孩的頭上砍落,一切已被燒得精光,化為一片灰燼!
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喊聲和熊熊大火似乎已侵襲了過來,火舌已舐向他的身體!
想到這裡,王峰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哆嗦,清醒了過來,原來只是一場夢而已,自己昨天一宿未睡,太累了,不知不覺中竟然做了一場噩夢!
而剛才,王峰差點控制不住馬韁,摔下馬背!
一煞間,王峰急忙捏緊了馬韁,另一隻手取出牛皮水壺,咕嚕嚕的喝了一口水,再用冷水抹了一下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劉燕在後面看得大笑,指著王峰道:「好傻啊!」劉凱眉頭一皺,道:「不要亂說話!」
李榕在一旁面含微笑,道:「小兄弟,你若太困,就在馬背上打個盹兒好了,把馬韁給我牽著,我幫你看著路。」
王峰搖首道:「不了,謝了,我相信我已經休息妥當,有足夠的精力去戰鬥!」
李榕含笑道:「那樣最好。」
王峰道:「你身居軍師的職位,軍務繁忙,也應該要多多注意身體呀!要不你休息一會兒,我幫你牽馬韁吧。」
李榕搖動著白髯,道:「多謝小兄弟關心,我還不累。」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左右看了一眼,劉凱與劉燕仍跟在後面,李榕有話一時難以吐出,遂即吞到肚裡。
王峰的目光何等銳利,一眼之下即知道李榕肚子裡必然有話要向自己訴說,眼下礙於劉家兄妹在場,不便明言而已。
王峰心裡有此明見,遂向李榕道:「啊,李軍師,我還真有一點累了,還是你幫我牽一下韁繩吧。
李榕聆聽之下,笑道:「好。」言罷牽起了王峰的韁繩,兩人放慢了馬步,落到後面。
目送著劉家兄妹漸行漸遠之後,王峰輕輕一哂道:「軍師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李榕微微一愕,笑道:「小兄弟聰穎過人,佐助劉將軍,我深感欣慰!我的確有幾句話要向小兄弟面陳。」左右看了一眼,隨行的士兵依然很多,喃喃道:「只是這裡……哎呀,小兄弟,你看這些山花兒開得好燦爛呀!」
王峰一怔,正待說話,即見後面又穿過來兩名軍士。
王峰忖道:「好險,差一點被他們聽見。」由此更不禁深深欽佩李榕心細如髮,遂即不再探詢,笑道:「你看我好生胡塗,李叔叔,你行了這麼遠的路,口渴了吧。」說罷拿出一個牛皮水袋,遞給李榕。
這一聲「李叔叔」,可對李榕尊敬到家了,雖然呼之有年,卻是非常好的「懷柔」政策,令這位軍師內心大生好感。
借著李榕喝水的時間,軍士們紛紛趕上前去,而李榕故意喝得很慢,這樣一來,兩人就落在軍隊的最後了,現在講話,當無第二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