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毒計
2024-10-09 02:29:56
作者: 作者凡塵
郭鐸放下湯匙,拱手道:「願聞大教!」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
袁洪道:「若牛王的軍隊不出城門,而直赴須彌山,與冷月會合,居高臨下,我們如何對付?」
聽了這話,郭鐸的笑容忽而曳然一頓,僵住了。陳德光忙道:「廣寒宮有法令,宮中的人不得輕易與外界接觸,千年以來,一直如此,袁將軍多慮了。」
袁洪笑道:「到那時,勢如救火,再說廣寒宮與幽雲城,唇齒相依,唇亡而齒寒,廣寒宮為求保命,為何不與牛王聯手?」
袁洪這一席話,直擊命脈,郭鐸一方的將官都為之氣結。
尹衛笑道:「郭大人不必擔憂,小弟倒有一計,不知是否行得?」郭鐸忙道:「監軍快請說。」
尹衛叫道:「來人哪,把猛火油抬上來!」
只見庭園外的軍士抬上來一個大鐵桶,約有三十升,桶內盛滿了黑色的液體,十分粘稠。
尹衛道:「點火!」
軍士忙取火石,點上蠟燭,扔在桶內。只見桶內的液體遇火即燃,黑煙騰騰,啪啪作響。
尹衛道:「請諸位將宴席後撤十米。」眾將官不知他要幹什麼,便依言後撤。
尹衛指著燃燒的鐵桶,道:「用水澆它。」
軍士便提著一桶水,不敢走進鐵桶,隔著十米,將水潑了過去,說來奇了,水潑在桶內黑黑的液體上,只聽得「嗤」的一聲,火焰突然騰空十米,烤得人臉一陣燙熱。
郭鐸觸電似的驚覺起來,叫道:「這黑油是什麼?怎麼遇水反而燃燒!好詭異!」
王峰明白,這東西實際是一種由碳氫化合物組成的混合物,在人間把它稱為石油,可笑地獄裡面的人直到今天才發現。
尹衛笑道:「這便是猛火油了,它遇水不但不滅,反而燒得更旺。我旗下軍士挖井取水時,無意中掘出一口油井,裡面盛產猛火油,據觀測,這油井一直連到幽雲城中,我們只需點燃油井,自可將幽雲城一舉炸掉,而不折一兵一卒。」
郭鐸聽得心神劇震,倒不是因為用猛火油炸城而用計之殘忍,實因此計乃尹衛所出,若成,豈不全是他的功勞,自己收師回軍,如何向虎王交代?但又沒有理由駁斥,額上不由汗生。
郭鐸的親信也都不好過,一個個聽得灰頭土臉來。
尹衛催問道:「郭大帥,不知小弟這條計謀可行否?」
郭鐸支吾道:「計謀雖好,未免毒辣了一點吧。」尹衛笑道:「戰爭,無非是殺人奪城,燒死他們和用刀槍刺死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郭鐸道:「這……」想反駁,卻難以措辭。
王峰心中一動,悄聲對陳剛說了幾句話,陳剛大喜,朗聲道:「此計不成!」
尹衛將眼睛瞟了過來,道:「哦,陳營長有何話說?」
陳剛起身問道:「不知尹大人是否曾點燃過油井?」尹衛笑道:「油井只有一個,我若貿然點燃,幽雲城豈不早毀了。」
陳剛道:「這麼說來,尹大人所說的點油井炸幽雲城只是推測可行,並沒有實踐過,是不是?」尹衛一愣,道:「可以這麼說。」
陳剛走到正在燃燒的鐵桶旁,道:「諸位請看,猛火油雖然燒得兇猛,但它終究只能在表面燃燒,不能像閃電一樣傳導,如果我們把油井點燃,起火點也只會在井口,慢慢將地下的猛火油燒完罷了,根本不會傳到幽雲城中。」
聽罷此話,尹衛的一方都眉頭深鎖,陳剛則回到原位,一揮袍袖,安然坐下。
郭鐸大喜道:「陳營長果然見識超人,如此簡單的問題,竟都將大伙兒蒙蔽了!呵呵!」
尹衛突然哈哈大笑,長身而起,舉起右掌,排出一道強勁的真氣,直射鐵桶,只見桶中的猛火油突然自中心湧出一道漩渦,火焰便自漩渦中燃燒起來,火勢則更加猛烈!
眾人都起身查看,袁洪鼓掌大叫道:「好辦法!將井中的猛火油抽出中空,存留空氣,然後一直通往幽雲城中,如此一來,大事可成!」
郭鐸的一方將官面面相覷,驚得三魂早已走了六魄,如此一來,再無理由駁斥了。
王峰的眼前出現殘忍的一幕:大爆炸響起,火焰燒天,黑煙騰空,百姓們在哭嚎,幽雲城中一片狼藉,幾乎沒有一座建築是完好的,到處都是沖天的火光和嗆人的燒焦味,破碎的木頭、碎片和士兵的殘肢鮮血鋪滿了地面……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有責任阻止這場大屠殺!
王峰定了定心,附耳對陳剛敘述一通,陳剛的愁苦面容立即展開了,待王峰講完,仍不放心地問:「真的如此嗎?」王峰道:「大人請放十二萬個心,照我的話說,錯不了的。」
陳剛再次起身,朗聲道:「如果照這條計策進行下去,不僅幽雲城會滅亡,而且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郭鐸見又是陳剛發話,想必又有極妙的辯詞,大喜道:「陳營長快說!」
尹衛似乎並不吃驚,親斟了一杯水灑,在手上晃蕩著,並不急著飲下去。
陳剛道:「猛火油和地下水一樣,都是在地下分布的,就如人的血脈一樣,脈脈相連,如果我們將流淌的地下猛火油抽成中空狀,引發爆炸,則必然導致連鎖爆炸,不僅幽雲城,恐怕方圓上千里之內都會被波及,地皮會被掀起,我軍尚未逃生,就一個個成了人肉餡餅。」
張安盯著陳剛,問道:「陳營長,不知你怎麼對猛火油的習性及分布狀態了解得如此透徹?」
這一句敲山問虎著實將了陳剛一軍,王峰可沒告訴他為何猛火油要這番分布,陳剛自覺失態,胖臉泛紅,忙矮了矮身子,想聽王峰有什麼話要說。
王峰剛要啟齒,尹衛持杯飲酒的動作曳然一頓,雙目神芒湛現,喝道:「想不到陳營長身邊還有高人哪,為何不露臉出來說話!」
王峰聽得出尹衛話中有話,禁不住瞧向尹衛,當王峰的目光甫一與尹衛接觸,便如觸電一般,尹衛的眼中有若閃爍著流光異芒,驚得他通體汗出,慌忙垂下眼角,想起方才觸及的犀利眼神,仍感心有餘悸。
尹衛直視王峰,道:「小兄弟,我知道剛才的說詞都出自你口,陳營長不過代為轉達罷了,既然小兄弟知識淵博,何不現身說話?」
王峰忙以眼詢問陳剛,陳剛的老底被揭露,老臉通紅,已失了主意。
袁洪指著王峰,叫道:「原來是你!我一抓到你,就覺得有問題,你到底是什麼人?」
尹衛詫異道:「難道袁校官認識這位小兄弟?」袁洪道:「豈只認識,此人叫王峰,抓到他時,他的服裝怪異,舉止不同常人,後來帶他去巫師那裡詢問,由巫師作保,方才免其一死,貶為奴隸,想不到今天竟然成了陳營長的親衛。」
尹衛心中霍然一震,道:「什麼?巫師竟然替他作保?」忙將王峰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料其絕非尋常人士。
郭鐸雖然心中驚疑,但他畢竟是老江湖,臉上並不作色,問陳剛道:「這位王兄弟,他的身份如何,你可清楚?」陳剛道:「他居於山野,有些武功,不過,直至今天,下官才知道他所學極廣,令人始料不及。」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聚在王峰臉上,甚至連郭鐸、陳剛也瞟來懷疑的目光,王峰一陣頭皮發熱,現在已成眾矢之的,要想脫身,已是極難。
陳德光道:「王兄弟,不要害怕,你所學淵博,不是壞事,只需將來歷解釋一下即可。」胡永平道:「是呀,你出身如何,說來聽聽。」
王峰騎虎難下,如果再堅持說自己是山野粗人,已難令眾人信服,但若挑明身份,又不知會造成多麼大的波瀾!
尹衛道:「陳大人,你收了一名得力的助手,為何神神秘秘的,連他的來歷都不願告訴我等知曉?」
陳剛執著王峰的手,意思是叫他寬心,萬事有自己做主,哈哈大笑道:「笑話,我收的親衛有才華是我的福氣,為何要將其來歷告訴你們?」陳德光與胡永平一聽這話,方知剛才失言,忙齊聲道:「正是如此,王兄弟,不用怕。」
袁洪道:「此人來歷不明,雖有巫師作保,實在難逃奸細的嫌疑,既然陳營長有意包庇手下,就讓在下來一探虛實吧。」
陳剛笑道:「難道袁大人還想親自與這年輕後輩動手不成?」袁洪嘴角輕扯出一絲詭異莫名的笑意,道:「出師自然有名,我派一名百人隊長與王親衛過招,如果僥倖取勝,王親衛必須將來歷告之,不得隱瞞。」
陳剛問道:「如果你的人輸了呢?」袁洪道:「那麼,王峰是否奸細一事,我們暫且不究。」
郭鐸這邊的陣營被對方抓到小辮子,總得有一個解釋,陳剛只得命王峰小心出戰。
袁洪道:「為求公平,需為王峰找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勝負各安天命。王峰,你可會法術?」王峰道:「我習過武功,但對法術一竅不通。」
袁洪點了點頭,對身邊的一名黝黑男子道:「段山,你去試試王峰的招子,摸摸底細。」
段山抱拳道:「遵命。」長身而起的身軀倏的挺拔魁梧,陰鶩般兇狠的目光中透出森然冷芒,走至場中,與王峰對立,如同一個寶塔一般高聳。
陳剛對段山的底細很了解,此人是袁洪的心腹,生性殘忍,手段毒辣,使得一手「開山掌」。在軍營中,曾經發生過奴隸暴動,段山憑藉此掌沖入奴隸中,不到一刻鐘便擊斃了五十名奴隸,單以武功而論,應在王峰之上。不禁為王峰捏一把汗,自己一方的榮辱就全在他身上了。
王峰心裡很清楚,自己是不知不覺中被捲入這兩場政治鬥爭中,就像一個箭靶,兩邊的人都會向自己射箭。自己如果取勝,則不必向尹監軍一方解釋來歷,但回到營中,陳剛必將命自己詳實交代,否則難逃拷問。
但是,輸贏並非毫無意義。若此時敗,則必須找出令人信服的說辭,一時半會兒編造,極為困難;若此時勝,則可以將說辭推遲幾個小時,自己心裡可以慢慢的醞釀,而且對陳剛比較了解,況且又是他的人,比較容易面對他。
場中央的鐵桶中,猛火油仍在熊熊燃燒著,空氣為之波動,隔著紅紅炙熱的烈火,王峰與段山對立著,能夠看到對方的臉在火焰中若隱若現。
王峰心意已定,手向劍柄一搭,只聽見一陣鳴玉之聲,已將隨身佩劍握在掌中,當下橫劍當胸,斂神定氣,青鋒透著火焰的猩紅,像是一條吐著紅信的青蛇。
尹衛突然道:「王兄弟,這場比武不是生死相搏。你們兩人都將佩劍拿下吧。」
王峰心中一笑:「原來尹衛擔心段山會殺了我,我死了,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看來在氣勢上,我先勝了一籌。」便依言把寶劍扔在地上。
袁洪向段山使了個眼色,段山會意,也扔了寶劍,一擄袖子,道:「王親衛,請!」「請」字剛出口,五爪如鐵色一般,使出一招「起身鷹捉」,拿將過來。
王峰眼看著黑影當頭罩下,來勢狠辣,忙雙臂緊守空門,不露外向。段山在將捉未捉之際,突然一變為兩手擰翻,兩臂絞轉,形成剪形,卡向王峰的上膊。王峰吃了一驚,左手微向後抽,右肩順勢向左一擰,顛撞敵心胸,此種打法,實是用鷂摺扇之力之意。
段山「噫」了一聲,似乎對王峰的招子略感吃驚,右豎肘一伸,闖向王峰的心胸,動作雖快,王峰仍能勉強看清,忙用左手按其手肘。
段山大喜,叫了一聲:「中招!」即捋左手沿右肘彎上提,與右手會合後再行分開,沉肩垂肘,順著王峰肩下捋,王峰感到段山的五指如鐵鉤,一隻手臂被牢牢抓住,直到按到肘彎,王峰不能束手就縛,一個橫拳,劈打段山的鼻樑。
段山同時屈折中節,使用頭打,撞向王峰的胸膛。王峰無可躲避,砰的一聲,胸口上狠狠受了一記猛撞,一下子彈飛了五米,落在地上,連滾了三滾才收下勢頭。
段山不待王峰有喘息之機,如惡虎一般撲了上來,騎在王峰的腰間,重重的身軀壓在上面,王峰感到呼吸困難。
段山卻不出手了,只是雙手扼住王峰的雙手,壓制著他,屁股還不安分地扭來扭去,王峰想甩開他,誰知此人的力道比野人還大,王峰連連使勁,都不得力,這樣持續了一分鐘。
王峰扭頭見陳剛臉色晦暗,手爪子把桌布都捏成一團了,頓時明白,原來段山的目的不是打倒自己,而是要羞辱自己,這一定是袁洪先前眼神的授意,好藉此來羞辱郭鐸一派。段山騎在自己身上,如騎馬一般囂張,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王峰氣沖七竅,天生的犟勁一上來,被扼制的雙手向內一勾,五指用力掐入段山的手腕上,段山的手腕也是肉長的,這時如何不痛,力道隨之泄去。
王峰接著雙腿膝蓋向內一拱,一把將段山掀翻了過去,幸虧段山應變得快,雙手在地上一撐,打了一個八叉,才不至於摔成狗啃泥。
段山揉著手腕,不滿地直叫喚:「好小子,你掐人算什麼打法!」
王峰一個鯉魚打挺,跳站起來,扑打了一下灰塵,凜然道:「掐你?我還想咬你呢!」
段山氣得蛙跳,厲喝一聲,改鷹捉為虎撲雙把,撲向王峰。此招為鷹捉之非常打法,而其變化,為捉、為劈,為塌法,為肩靠、為頭撞、為雙展、為擠,任意變化,施展起來,雙臂如風車一般,拳風舞影,極難看清楚。
王峰連連後退,不敢輕易招架,恐中敵計,加之尋找破綻,忽然發現段山的拳影左黑右白,段山的一張臉在拳影中也是左黑右白,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這「開山拳」的拳法是左虛右實,故意混淆視聽。
王峰忙閃身進敵右邊門,以右前肱壓迫敵之右膀,並以左手橫插敵之胸前使用切勁,左肩跟進靠撞敵之右側。
這三招變化如鬼斧神工,正是李小龍截拳道的心法,先觀其套路,了解章法,再行反擊!
段山將身軀一矮,妄圖躲避之時,不料頭顱正暴露在王峰的面前,王峰順勢一個手槌敲到他的腦殼上,頭上飛快地凸起一個大包。
郭鐸一方看得眉開眼笑,這一下王峰總算揚眉吐氣了。
段山雖然中招,卻並不氣餒,忍住頭上的疼痛,身軀微俯,腳下踩著寒鴉步,左手一捺,右掌呼的一聲打來,這一招並不太快,卻隱隱有風雷之聲。王峰見其勁力驚人,不敢硬接,一矮身,從對方肋下穿了過去。
段山倏然駢出兩指,點中了王峰肘彎的「曲池穴」,這是令人始料不及的,就像一種「我死也要把你拖下水」的打法。
王峰的穴位被點,如染急痧,左臂一陣酸麻,不能動彈,驚急之下,一招橫掃腿,逼開段山,忙用右手解穴,但段山的點穴手法古怪,怎麼也解不開,左臂就如不是自己的一般。
郭鐸臉上的笑容為之靜止下來,陳剛拂袖而起,叫道:「正當的比武,使用點穴這種控制對手的作戰方法,似乎有違公正吧!」袁洪笑道:「只要不是攻敵的要害,如眼、喉、襠,其它的一切作戰手法都是正當的。王峰要是會點穴,不妨照做啊,他不是只會掐人吧,呵呵!」
陳剛凝望著郭鐸,見其眉頭深鎖,並不答話,知道自己一方確是處在理虧的狀態下,只得坐下。但王峰的左臂不能伸展,遲早會落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