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死,北宋亡

2024-10-09 00:45:43 作者: 歷史君 醉罷君山 唐俑

  靖康元年十一月,金兵兵臨開封城下,第二年四月攻破開封,俘虜了宋徽宗、宋欽宗父子,並以此為籌碼,逼宋朝軍民投降、貢獻金銀珍寶和美女,保障金兵退兵的安全。宋欽宗捶胸大哭:「當初沒聽他的話,才落到這個下場啊!」

  宋欽宗說的這個他,名叫种師道。

  01

  據《宋史》《東都事略》等史料,种師道於1051年出生於河南洛陽,北宋大儒种放從曾孫、名將種世衡之孫,可謂世代忠良。

  幼時,种師道成為思想家、哲學家張載的弟子,盡得其真傳,後因祖上功勳,得了三班奉職的官職。

  後來一考,考官覺得他更適合當文官,便改為文官,任命他為熙州推官,主管同谷縣。

  他的仕途貌似很順,因為之後不久,他就升任為原州通判、提舉秦鳳常平,卻因對役法發表了一點兒看法惹得權相蔡京很不高興,改任他為莊宅使、知德順軍。

  蔡京及其同黨仍不罷休,接著誣陷他「詆毀先烈」,不但罷了他的官,還把他列入「元祐黨人」行列。

  這個「黨」可謂陣容龐大,凡是反對蔡京勾結宦官專權的人都被劃入其中,多達309人,名曰「元佑奸黨」,其中不乏一些大名鼎鼎的牛人,比如司馬光和蘇軾。

  被打為「元佑奸黨」的人,「重者關押,輕者貶放遠地,非經特許,不得內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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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師道就這樣被廢掉了,一廢就是10年,10年後才獲重新起用,以武功大夫、忠州刺史、涇原都鈐轄身份知懷德軍。

  02

  據《宋史·卷三三五》,重獲起用後,种師道的首次華麗亮相,是與西夏使者焦彥堅打交道,一句話說得對方無言以對,挫敗了對方強索土地的圖謀。

  西夏派焦彥堅來的目的,是要求劃分邊界,而且態度很強硬,非得到「故地」不可。

  种師道說,你要談故地,那咱們就來好好算一算,所謂故地,當然應以漢、唐為正,如果那樣的話,那麼君家的疆土就會更少。

  种師道這話夠客氣的了,實際上,如果真要算歷史帳,西夏的疆土豈止更少,還得滾出所在之地。

  這是因為,西夏的祖先是党項族,原居四川松潘高原,唐朝時遷居陝北,後來不斷開疆拓土,陸續占了蘭州與河西走廊等地。

  看來焦彥堅還是懂得一點兒歷史,所以聽了种師道那話頓時啞口無言。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西夏人把陝西西北部的定邊作為進攻宋朝的第一站,在那裡修築佛口城,种師道奉命率軍夷平。

  然後就是,你築城,我也築城。

  升為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洺州防禦使、渭州知州後,种師道指揮宋軍修築的,名叫席葦城。不料尚未竣工,西夏兵就打來了,他們駐紮在葫蘆河畔。

  种師道也在河邊布陣,做出要和對方決戰的樣子,卻暗中派偏將曲克徑率軍出山,扮作援軍。

  正當西夏兵真以為宋軍來了大批援軍時,种師道又命楊可世帶兵繞到敵人後方,與姚平仲對其進行夾攻,隨後大獲全勝。

  之後再也沒有敵人搗亂,席葦城順利築成。

  03

  這一回合雖然贏了,但西夏的臧底城像扎在朝廷肉里的一根尖刺,必須拔掉。這個任務,又落到了种師道肩上。

  朝廷雖然給了他不少人馬,包括陝西、河東七路大軍,都歸他指揮,但給的時間卻很少,僅有10天。

  臧底城卻異常堅固,守軍也不少,打了幾天未能拿下,官兵就倦怠了,開始消極怠工。

  一個列校更「瀟灑」,竟然坐在椅子上睡覺,口水流得那叫一個痛快,呼嚕打得那叫一個舒服!

  种師道立即命人將他拉到軍門,斬首示眾,然後下令:「今天若是拿不下臧底城,沒說的,大家都和這位做伴去吧!」

  坐在地上的人馬上一躍而起,打瞌睡的人立即精神百倍,然後個個瘋了一般,全然不顧阻礙重重,拼命登城。

  與其被自己人砍腦袋,不如轟轟烈烈去死!

  第8天,「固若金湯」的臧底城被拿下,宋徽宗聞報,臉笑成了一朵花,升种師道為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應道軍承宣使。

  然而,敵人好對付,自己人卻不好對付,尤其是上級。种師道的這個上級就是權宦童貫。

  在此之前,种師道就因為不肯像其他人一樣給他跪拜,見面時只肯給他作長揖,而得罪過童貫一回。

  這一回童貫要聯金伐遼,命令升為保靜軍節度使的种師道掩護諸將,种師道卻認為這種事干不得,再一次惹得童貫不高興。

  在种師道看來,遼國一旦被滅,穩固的三角關係就會失去平衡,宋朝今後就得自己扛起所有的問題,再說宋朝與遼國有約,如果聯金伐遼,就是違約,首先在道義上就輸了。

  童貫才不管什麼三角兩角,更不管什麼道義不道義,他只想立個大功,以便堵住人們的嘴,再也不想聽到有人在背後說他只會吃乾飯。

  結果他不聽勸告,一意孤行,軍隊到達白溝一帶,與遼軍一接戰,宋軍就被對方的鼓譟嚇得慌了手腳,傷亡不小。

  好在未釀成大敗,而這個「成果」的取得,全拜种師道的先見之明所賜——他事先就命令每人手持一根巨棍,遼軍一近身,就用巨棍使勁朝對方招呼。

  堅固的鎧甲也許刀槍不入,卻扛不住巨棍的猛揍,那麼大一根棍子掃過來,也是不好招架的。

  04

  這一仗,實際上雙方都未占到便宜,但是遼人卻很「委屈」,因為兩國和平友好了那麼多年,你怎麼說毀約就毀約,突然搞什麼「聯金攻遼」呢?

  遼國派來使者講道理,指責宋朝為獲一時之利而不惜棄百年之好、結豺狼之鄰,必將給今後留下巨大禍患,這場危機的始作俑者童貫卻像個啞巴那樣無言以對。

  而保持和平正是种師道所希望的,他趁機進諫說,咱們應該答應遼使退兵的要求。

  你這不是幫敵人說話嗎?童貫抓住這個藉口,彈劾种師道助賊。

  宰相王黼(此人因善於巧言獻媚曾連升八級)自然站在童貫一邊,令种師道退休,讓劉延慶(南宋「中興四將」之一劉光世之父)取而代之。

  沒想到,劉延慶卻在盧溝打了敗仗。

  宋徽宗想,還是种師道靠得住啊,算了你復出吧,又起用他為憲州刺史、環州知州。

  不料時間不長,當种師道歸任保靜軍節度使後又被致仕退休,而這一次被退休的原因,連《宋史》都隻字未提。

  估計又是被擠兌走的,連史官都不好意思記錄了。

  种師道倒是想得開,到南山豹林谷隱居去了,沒想到逍遙日子沒過多久,就接到宋徽宗要他立即進京的命令。

  原來敵人又來了。這一回來的不是遼人,是童貫與虎謀皮的金人。

  宋徽宗的加封命令是同時到達的,加封种師道為檢校少保、靜難軍節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還給了他自行徵兵征糧的權力。

  在豹林谷隱居的种師道沒有直接進京,而是立即啟程往東,快馬加鞭趕到姚平仲處,帶上後者的7千步騎一齊北上。

  05

  區區7千人就想與金人的大軍作對,這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找死」呢?

  有人勸他別去送死,何況完顏宗望(金太祖第二子)已經率軍打到京城下,去也來不及了。他瞪了那人一眼,反而加快了前進的節奏。

  誰說我才7千人?兵不厭詐都不懂,還打什麼仗!

  种師道命人沿途張貼告示:種少保率兵百萬前來。

  加上一到就毫不畏懼地直逼敵營,金軍真以為來了百萬大軍,竟然嚇得拔營而走,他們朝北遷移了一段距離,以避「百萬」宋軍鋒芒。

  那時的大老闆已經換成了宋欽宗,他一聽老種(种師道當時年紀不小了,人們管他叫老種)來了,高興得一躍而起,感覺又有了希望。

  儘管這一仗沒有打成,但种師道嚇得金兵北移的功勞並不亞於真刀真槍的大勝,不然都城早就完蛋了。所以宋欽宗拜他為檢校少傅、同知樞密院、京畿兩河宣撫使,諸道兵馬全部由他統領。

  據《宋史》記錄,金國使者王汭在宋廷蠻橫得不得了,既傲慢又強硬,但种師道來了之後,王汭見宋朝大臣都要對他乖乖地行跪拜禮,不敢有半點兒放肆。

  宋欽宗指著种師道說,這都是因為你,言語中不乏醋意——我這個皇上的面子,也沒你大哦。

  种師道到來之前,宋欽宗就已與金人講和,答應給金人巨額賠款。种師道建議他拖延交納賠款,時間一長,金軍肯定會懈怠,都想回北方老家,那時再阻其歸路,將其消滅在黃河一帶。

  沒想到這個正確建議卻被主和的宰相李彥一口否決。主戰派也不同意這個策略,他們想對金兵發動突然襲擊,一舉搞定。

  兩邊都不「討好」,种師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06

  當姚平仲父親姚古率熙河兵入援,宋軍實力增強後,宋欽宗也膨脹了,天天催种師道出戰。

  种師道倒是想出戰,但此時出戰勝算不大,無把握的仗,他是不會打的,等過了春分,他弟弟种師中率軍趕到,再出戰也不遲。

  而那時距春分僅有8天,宋欽宗卻連這幾天都等不得,決定繞過种師道,與都統制姚平仲秘密商量半夜劫營。

  宋欽宗想活捉金軍主帥完顏宗望,搶回在金營做人質的康王趙構。

  沒想到姚平仲劫營失敗,來了個一走了之,人影都不見了!

  打臉來得這麼快,宋欽宗頓時沒了脾氣,只好又聽李彥的,決定割地賠款。金人得到正式賠款的承諾後,退兵北返。

  种師道勸宋欽宗趁金兵渡黃河時發動襲擊,定能取勝。宋欽宗似乎被上次的劫營失敗嚇破了膽,不同意這個提議。

  大好時機就這樣白白浪費,种師道長嘆一聲:「他日必為國患!」

  這六個字害得他被立即解除兵權。

  宋欽宗的所作所為,頓時激起公憤,下面的人也不管那麼多了,紛紛「自行其是」——李綱下令軍隊以護送的名義追擊,大臣們扣押了前來索取賠款的金國使臣……

  但金兵並未撤走,而是去圍攻太原。宋欽宗醒悟過來,覺得和約不可靠,只好決定又戰。

  可是种師道已被解除兵權,若讓他復出,不是出爾反爾嗎?

  為難之際,御史中丞許翰(主戰派)來見宋欽宗了,正是為种師道而來。宋欽宗求之不得,嘴上卻說,种師道老了,不中用了,不過你可以去見見他。

  宋欽宗讓他們在殿門外見面,种師道知道許翰的來意,卻一臉凝重,沉默不語。

  許翰急了,如今國家到了危急關頭,是皇上下詔讓我來的,您不能什麼都不說啊,不能見死不救啊,這不是您老的風格啊!

  种師道這才說:「我眾彼寡,但分兵結營,控守要地,使彼糧道不通,坐以持久,可破也。」

  許翰深以為然,回去對宋欽宗說,種大人明明智慮未衰嘛,您怎麼能說他老了呢?

  07

  种師道還能用,這就好,但願他不計前嫌,繼續出力!

  於是,宋欽宗加封他為檢校少師,進封太尉,換節鎮洮軍,擔任河北、河東宣撫使,屯兵滑州。

  倒霉的是,這時的宋欽宗已經亂了方寸,夾在主和派與主戰派之間,不知道究竟該聽誰的,但就是不採納种師道請求集中關、河兵力在滄州、衛州、孟州、滑州一帶設防,防止金兵再至的正確主張!

  當朝廷誤信假情報逼大軍速戰,導致援救太原的种師道之弟种師中戰死、姚平仲之父姚古戰敗後,竟然又臨陣換將,召回提出正確主張的种師道,命李綱接替,指揮宋軍救援太原。

  然而,救援太原的宋軍卻被朝廷遙控,指揮官李綱淪為擺設,以至於屢屢失利。

  宋欽宗認為李綱不行,又想起了种師道,讓种師道取而代之。沒想到這一換人,种師道給自己背了一口黑鍋——他在河陽遇到金國使者王汭,從他的言談舉止中察覺到金兵即將大舉南下,不由得大吃一驚!

  金兵若大舉南下,東京必定不保,皇上和朝廷危矣!必須立即轉移!

  种師道立即上疏,談了他與金使見面的情況,請求宋欽宗轉移至長安,以避金軍兵鋒,而且事不宜遲,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種大人,您這是怎麼啦?怕啦?之前的勇氣哪裡去啦?這不是讓皇上當逃兵嗎?皇上若真的轉移到長安,豈不是動搖軍心民心嗎?軍心民心一動搖,國家不就完了嗎?」——未能認識到問題嚴重性的大臣們,竟然認為种師道害怕了!

  看來老種不但老了,膽子也小了,既然這樣,你就別待在前線誤事了,給我回來吧!

  种師道被召回後,前線戰事每況愈下,宋欽宗又把「希望」寄托在主和派身上。

  在他看來,只要和談談得好,金兵自然就會退兵,就沒必要西去長安了。

  當太原淪陷,兩路金兵浩浩蕩蕩南下時,宋欽宗意識到必須立即議和,不然就來不及了!

  為了不刺激金兵,給議和創造條件,主和派竟然命令各地宋軍不許勤王,同時把主戰派主要人物李綱貶出京城,為議和掃清一切障礙。

  被召回京城的种師道得知消息,在路上就因悲憤交加而病倒,到達京城後已經病得相當嚴重,連皇帝都無法入見了。

  沒多久,种師道含恨去世,終年76歲。

  种師道去世後不久,金兵攻破開封,這時的宋欽宗即使想逃也來不及了。

  當宋欽宗、宋徽宗父子等人被劫入金營,悔不當初的宋欽宗捶胸大哭:「不用种師道言,以至於此!」

  宋欽宗的痛悔,至少包含兩層含義:一是未採納种師道提出的,趁金兵撤退、渡黃河之機發動突襲,一舉將其殲滅的主張;二是未採納他提出的,轉移至長安,暫避金軍鋒芒,尋機反攻的建議。

  兩個主張採納其中任何一個,也不至於此!

  靖康二年四月,「靖康之恥」發生,這個深深刺痛漢人內心的重大歷史事件的發生也是北宋滅亡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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