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有多自戀？

  南宋著名詞人，畢生以恢復中原為志，卻命運多舛、備受排擠而壯志未酬的抗金將領辛棄疾，其部下岳珂，在其著作《桯史》中記錄了他一個「特殊」愛好，讀完這段記敘，讓人有恍然大悟之感——難怪稼軒的詞寫得那麼好！

  岳珂，民族英雄岳飛之孫，岳飛第三子岳霖之子，也是當時著名的文學家，辛派（豪放派）詞人重要成員。

  據岳珂記載，鎮守鎮江時，閒來無事的時候，辛棄疾心心念念的，是如何讓自己的作品更上一層樓。

  岳珂說，辛棄疾鎮守鎮江時已是多病之軀，很多時候都閉門謝客，每當舉行宴會，他必命侍妓演唱他的作品，尤其是《賀新郎》一詞，幾乎每次必命侍妓演唱。

  不但如此，辛棄疾還自誦其警句：「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又曰：「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更有意思的是，每至此，辛棄疾必做一個「小動作」：拊髀自笑。

  「髀」者，腿也；「拊髀」者，拍打大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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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像一下，每當他邊吟誦自己的作品邊拍打自己的大腿，用這種方式為自己的作品點讚，同時發出孩子般的憨笑，是一種什麼樣的畫風？

  然而，如果僅僅如此，就顯得他格調太低了，所以每當有了新作品，他必讓人指出其中的不足——既而又作一《永遇樂》，序北府事，首章曰：「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又曰：「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其寓感慨者，則曰：「不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特置酒召數客，使妓迭歌，益自擊節，遍問客，必使摘其疵，孫（遜）謝不可。

  大概辛棄疾特看重此作，所以一遍又一遍地讓侍妓演唱，挨個兒問客人怎麼樣，一定要他們指出其中的瑕疵——各位千萬別客氣，好歹說兩句，在下在此謝過了！

  他挨個兒朝人拱手，求他們挑毛病的樣子，就像小孩子向聖誕老人討要糖果。

  可是那些人，既然是客人，怎麼好意思直言不諱呢？多少得給主人留點兒面子啊，或者是他的作品堪稱完美，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所以雖然有人發表兩句意見，但都不痛不癢，無法令這個主人滿意。

  因為辛棄疾明白，他們是在敷衍。

  每當這時，辛棄疾又是什麼反應呢？「揮羽四視不止」，希望有個「膽兒肥」的，能實話實說。

  再無人給他「面子」，場面難免尷尬，所以岳珂說，當時坐於席側、因年少而敢說話的他，見辛大人「顧問再四」，便開口說道：「待制詞句，脫去今古軫轍，每見集中有『解道此句，真宰上訴，天應嗔耳』之序，嘗以為其言不誣。童子何知，而敢有議？然必欲如範文正以千金求《嚴陵祠記》一字之易，則晚進尚竊有疑也。」

  辛棄疾聞言大喜，馬上過來坐在岳珂對面，「促膝談心」，催他把話說完。岳珂也就不客氣，坦率地指出他新作的問題，是用典太多。

  辛棄疾更喜，情不自禁地斟滿酒，對大家說：「這小子一針見血，他所說的，的確是本人的痼疾！」

  然後就是拼命地修改，「日數十易，累月猶未竟，其刻意如此」。

  而岳珂呢，因為說了真話，哪怕僅有寥寥數語，卻說到他心坎上了，從此更獲辛棄疾關愛，他還想把他推薦給朝廷，但因故未果。

  高手都如此謙虛，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半罐水，有什麼理由驕傲自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