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私會

  「滋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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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醃製好的排骨在油鍋裡面不斷發出響動，很快變成了金黃色，散發出誘人的肉香味。

  趙雅泉用漏勺將排骨撈出來，放進的盤子裡面，然後看到旁邊等候的丈夫迫不及待似的用筷子夾了一塊啃起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香！有味！」

  黎樹青邊啃著炸排骨邊豎起大拇指，「果然真正的大廚還是得看我老婆。」

  「哎呀你端出去吧。」

  趙雅泉有點好笑的嗔了句，油鍋要等它慢慢涼下來，因此就先洗了手，走出廚房道：「奇怪，妙妙還沒回來嗎？」

  正說著就聽到門口有響動，黎樹青原本正要說話，見狀迅速走過去打開了門。

  然後夫妻倆就看到寶貝閨女手裡拿著鑰匙出現在門口，腳下是一箱純牛奶、一帶小麵包。

  見老爸開了門，黎妙語於是彎下腰，將被麵包壓著的牛奶箱抱了起來，有點吃力的往屋裡挪。

  「給我給我。」

  黎樹青趕緊幫閨女接了過來，趙雅泉則疑惑道：「家裡不是有嗎？你買這個幹嗎？」

  「我在樓下超市看到，就順手買了。」

  黎妙語當然不能說實話，隨口含糊了一句，然後嗅了嗅小鼻子，眼睛發亮的往餐桌上看：「媽，你做的飯嗎？好香啊！」

  「嘿，你這是什麼意思？」黎樹青一下子就不樂意，小棉襖這是要漏風的節奏啊。

  「嘿嘿嘿爸你做的飯也很香……」

  黎妙語小碎步快跑的往餐桌上去撈排骨，隨後被趙雅泉喝止住：「你那爪子敢伸過去試試？」

  黎妙語只好在空中怏怏的收回了雪白的爪子，有點委屈的轉過頭看著老媽。

  趙雅泉嗔道：「先洗手去！」

  「嗯嗯！」

  黎妙語用力點頭，然後趁著老媽不留神，飛快的伸手撈起盤子裡最上面的那塊金燦燦的排骨，邊用力吹了吹，邊往衛生間小跑過去，同時「啊嗚」咬了一口，小嘴上滿是油光地含糊道：「好好吃啊！」

  趙雅泉又是無奈又是好笑，見老公還在看閨女買回來的那箱牛奶和麵包，沒好氣道：「你還在看什麼？吃飯！」

  「我就在納悶。」

  黎樹青邊往餐桌走過來，邊忍不住回頭，疑惑地嘀咕著，「那牛奶還挺多的……大中午的，這麼沉，買一箱奶回來……進口的喝膩了？」

  趙雅泉也有些不解，但並沒有深究的意思，道：「她愛喝就喝唄，管那麼多幹嘛。」

  「沒那麼簡單。」

  黎樹青搖搖頭，表示這裡面可能大有文章，他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忽然靈光一閃，如臨大敵似的問老婆：「該不會是哪個男生送的吧？」

  趙雅泉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道：「應該不會，大中午的送一箱牛奶，讓她拎回來……哪個男生會這麼缺心眼？」

  「也有道理。」

  黎樹青點點頭，一時間想不明白到底什麼情況。

  趙雅泉卻反而所有若思，黎樹青忍不住問：「你想到什麼了？」

  趙雅泉往衛生間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對丈夫道：「該不會是你閨女缺心眼了吧？」

  ————

  葦慶凡中午回到家，依舊是只見媽不見爸。

  他於是先把自己被老師點名推薦去參加省作文比賽的好消息分享給了老娘。

  王淑華聽了自然開心，不過很快又疑惑地問：「其他班不是都去一個人嗎，你們班為什麼兩個？」

  「那我就不知道了。」

  葦慶凡當然不能說實話，要是爸媽一不小心把自己打死了，誰給他們養老？得多傷心啊！

  「反正是好事，我得認真準備一下。」

  葦慶凡語氣表情很認真，然後又露出笑容，「要不您也給我贊助一點？」

  他不大好意思的伸出手，搓了搓兩根手指頭。

  「滾！」

  王淑華已經習慣了兒子變化後的性格，畢竟只是比以前懂事了一點、開朗了一點、不要臉了不是一點罷了，還是自己兒子。

  但見他這幅無賴模樣，還是忍不住來氣，罵道：「你這什麼樣子，好好一個學生，一點學生樣都沒有……你又要錢幹嘛？」

  「什麼叫又啊？」

  葦慶凡忍不住吐槽，「我花錢很節省的吧……書費錢啊，圖書館的書太久沒更新過了，稍微新一點的書都沒有。」

  以書本的價格來講，中國稱得上是極便宜的，不過葦慶凡閱讀量較大，而一些新上市的書也普遍偏貴，尤其是專業類書籍，花費還是比較大的。

  「你好好上你的學就行了，別的亂七八糟的書少看啊！」

  王淑華叮囑兩句，不過還是又拿了兩百塊錢給他。

  在天海中學的小賣鋪生意不錯，家裡經濟境況很明顯的寬裕起來，否則她在心疼兒子，也不會這樣大方的。

  「謝謝媽，您簡直太偉大了，等哪天我成了中國首富，您就是首富之母。」葦慶凡收起錢，笑嘻嘻地道。

  「行，那你就好好讀書，讀成個首富，我跟你爸也享兩天福……」

  王淑華配合著兒子玩笑，首富自然是不敢想的，能上個好大學、找份不錯的工作、娶個懂事的媳婦——比如李婉儀就不錯，再生倆孫子，那就真的別無所求了。

  「放心！」

  葦慶凡比劃了個「OK」的手勢。

  第二天周末，他再次坐公交車來到縣裡的新華書店，買了本《戰略營銷》管理，然後再坐車前往縣圖書館。

  來到二樓閱覽室，他看到黎妙語身姿挺拔端正地坐在一張靠窗的長桌前安靜看書。

  此時已是05年的11月中旬，秋意漸涼，她穿了件白色長袖T恤，外罩一件灰褐色單衣，長發依舊綁起，腕上仍戴著那款銀白色浪琴圓表。

  這三個月裡面，倆人在圖書館遇見已非一兩次，葦慶凡發現不少很有趣的細節。

  比如她在學校裡面，從穿著到飾品都是相對比較便宜的，而在圖書館遇見的時候，就偶爾會出現一些比較昂貴的東西，比如浪琴、寶格麗的手錶，品高的包，Miss Patina、on&on的衣服、其樂、嘉步的鞋子。

  這是葦慶凡能認出的，這讓他不得不再次上調對黎妙語家境的猜測，同時更加好奇。

  其中不少品牌應該是還沒在進入大陸市場的，這意味著黎妙語大概率不是在內地購買的這些東西。

  2005年的縣城，這樣的家庭環境在整個縣城裡面也不多吧？

  當然，正如黎妙語從未擔心他會認得這些牌子一樣，他也從沒表現出過對這些事情的好奇。

  最多就偶爾的夸一夸這件衣服被她穿的很好看而已。

  每當這個時候，黎妙語總是會面無表情的跟他對視兩秒，然後繼續低頭看書，從不搭理。

  不過她仍繼續出現在圖書館裡面，本身也稱得上是一種回應了。

  圖書館裡面仍很安靜空蕩，葦慶凡走到桌前，黎妙語似乎被腳步聲驚醒，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看書。

  葦慶凡也不在意，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打開剛買的新書，認真看起來。

  過了會兒，他無意間抬頭，發現黎妙語正在看著自己，於是遞過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黎妙語抿了下嘴唇，輕聲問：「你把《資本論》看完了？」

  「早就看完了。」

  葦慶凡嘆了口氣，「不過有些東西理解的不大清楚，又看了兩遍，現在決定先歇歇，不能總鑽在一本書裡面，我又不是要成為學者。」

  黎妙語那雙清澈純淨的眸子盯著他，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緩緩扇動了兩下，難以掩住好奇之色地問：「那你想成為什麼？」

  葦慶凡笑道：「班級第一啊！」

  黎妙語跟他對視了兩秒，然後嬌俏地翻了個白眼，低下頭小聲咕噥：「不可能。」

  她在圖書館要比在教室裡面活潑一些，不過葦慶凡仍是首次見到她那張一貫清冷脫俗的精緻容顏上有這樣的生動表情，有點被可愛到的感覺，失笑道：「原來你還會翻白眼啊……來，再表演一個。」

  黎妙語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然後醒悟過來這等於是聽從他的調戲的吩咐了，於是又想瞪他或者白他，但立即意識到不能那樣。

  她只好重新板起面孔，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不再理會這個討厭的傢伙了。

  葦慶凡看了眼她面前的書，笑道：「你怎麼又在看《平凡的世界》？」

  黎妙語抬起頭，又白了他一眼，然後才道：「我這一遍還沒看完啊。」

  「你看過幾遍了？」

  「這應該是第五遍了。」

  葦慶凡好奇道：「這麼喜歡嗎？」

  「嗯嗯。」

  黎妙語用力點了兩下頭，表情認真的有些可愛。

  葦慶凡笑道：「我也挺喜歡的，不過沒看過這麼多遍，主要是兩個故事都太扎心了，尤其是曉霞死的時候。」

  「嗯嗯！」

  黎妙語再次跟著用力點頭，很有同感地道：「我也是，我這次中間隔了好幾天才看結尾，就是不想看到她死。」

  「理解。」

  葦慶凡點點頭，「只要我不看，她就不會死。」

  黎妙語有些忍俊不禁，隨後又有些惆悵和不解地道：「你說路遙為什麼非要把她寫死呢？」

  「也許……」

  葦慶凡想了一下，笑道：「這個人物死掉了才完美吧。」

  黎妙語那雙極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起來，很認真的想了幾秒鐘，然後低下頭道：「我還是覺得不要死比較好。」

  「如果不死的話，也許她不會讓我們這樣牽腸掛肚。」

  葦慶凡做著似是而非的分析，「而且文人嘛，都有點跟我們普通人不大一樣的追求，不然為啥一個個都的喜歡寫悲劇呢？」

  這次黎妙語沒有出聲，但很用力的點了下頭，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道：「我以前還想過要自己重寫《平凡的世界》，但是連開頭都寫不出來，差太多了。」

  「這麼厲害啊？」

  葦慶凡驚奇的笑起來，「你寫了多少？借我拜讀一下唄。」

  黎妙語搖搖頭，也不知道是沒寫還是不肯給他看，然後又道：「等我以後覺得自己有能力寫了，再寫。」

  「可以，很有志氣。」

  葦慶凡比劃了一下大拇指，「我期待等待並陪伴著。」

  黎妙語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看書，不理他了。